“小华这孩子命苦，他本不该是这副样子的，他的父亲是我大师兄，如果没出意外，师兄才该是现在的无涯阁阁主。只不过十几年前，奸人捉住了这孩子，以他的性命要挟，让他父母束手就擒，再转而用他们一家人的命，威胁无涯阁交出秘宝。”

　　“师兄不肯就范，他们就把小华的十根手指尽数折断，将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单独关在一间密室，只是偶尔给些饮食，不让他饿死罢了。”

　　“等师门找到他们的时候，他的父母早就被折磨死了。这个孩子的一双手压根就没有人包扎医治，后来无涯阁想尽各种办法也没法让他的手恢复如初，小华他因此断绝了绝大部分武学出路。”

　　“那次被绑造成的影响还远不止这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被独自囚禁多日，没有疯就是好的，那些日子他天天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从此落下了个多话的毛病。”

　　苏陌赶着马车，一路上想着曲掌门的话，想起初见时的林其华，再看着车里一动不动的他，第一次想要他开口多说几句话。

　　从来没想过安静也是一种折磨，冷冷清清地过了这么多年，刚享受了一番热闹就觉得这般孤寂难熬。倒还不如什么都没体会过的好，真个失去，也没这么难以割舍。

　　又想着曲掌门说的“他是死是活我不管，也不会怪罪于你。但从此刻算起，若是他有一时不开心，我可要找你算账，听明白没有”，苏陌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更没有体会过多少关怀，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尽力对他好。

　　他从农户家买来五六床棉被一气儿将马车里铺满，防止林其华磕碰受冻，又买了些米粥，每隔一个时辰就给林其华灌进去些，适当补充点能量。

　　苏陌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林其华的鼻息，只有知道身边这个人还活着，他这一天才能安稳度过。此时才明白了林其华为何那么爱缠着他说话，因为即便没有回应，只要有个人在听你说话也是好的。

　　一时竟觉得还不如自己挨了那一掌，皮肉受苦总比心里受折磨好。

　　这日过午，苏陌将马拴好，捡了些柴火打算生火煮粥，听得车里传出一阵闷哼，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凑到马车前。

　　林其华躺了几日，脸色不太好看，随着一双眼睛睁开，整个人才有了点鲜活气儿。

　　“这几日感觉身处火山口，火山爆发时我拼命地逃啊逃，跑到哪里都会被岩浆包裹住，烧得我浑身疼。原来这座山是你给我造的，小陌你怎么这么狠心，居然要烧死我。古往今来，我若成了第一个被热死的，也太亏了吧。”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苏陌要凑到他胸前才能听到，偏又不顾死活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祸害遗千年，你且有得活，武林新星林少侠还能被这么几床被子难倒？”苏陌帮着他把堆在上面的被子拿下来，忍不住笑了笑，醒了就这么多废话，看来生命力顽强得很。去桃溪路途遥远，苏陌最怕他无法醒来，既然第一关撑过去了，后面就可以加快一点速度，尽早赶到目的地。

　　林其华喝着粥还不消停，“哪有给伤者吃这个的，我要吃肉，见天稀饭咸菜的，我怎么能恢复元气？”

　　“大夫说生病的人就该吃这个，你现在肠胃弱，大鱼大肉的吸收不了。”苏陌速度很快地吃完了，作势就要去收林其华的碗。

　　林其华忙先把粥填进肚子，不满地道：“那是得了风寒的人吃的，我需要吃些有营养的，要不光是路上的颠簸我就承受不住了。”

　　他眨着眼睛望着苏陌，苏陌难免不心软几分。

　　看着林其华虽然开着玩笑可着实难看的脸色，苏陌认命地起身去给林大爷找些野味。

　　这片地方靠近狮岭寨，山匪彪悍，常有行人货商被劫，大多时候，他们不光劫财还害人性命，导致如今根本没有多少人再敢走这条路。可此处是去桃溪的必经之路，根本无法绕开，苏陌只能再三小心。

　　将马车藏好，在周围布下陷阱后，苏陌决定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他不敢走得太远，林其华有伤在身，真遇上山匪根本没有自保之力，苏陌只能在一小片范围内仔细搜寻。

　　一阵翻腾倒真让他找到一个野鸡窝，将抱窝的母鸡和那一窝蛋全部用衣服兜起来带走，想着鸡蛋可以给林其华煮些蛋花粥，省得林大爷嫌弃粥的味道太过寡淡。

　　苏陌倒没想到这是林其华对他手艺欠佳的委婉说法，一门心思地以为对方只是喝白粥喝絮了罢了。

　　靠近马车所在地，却听到一个尖尖的声音，声音细嫩，分不出男女。

　　“哥哥我好饿啊，你这里没有吃的吗？”

　　苏陌做东西都是掐着量来的，就算有富裕的也会逼着林其华硬塞进去，决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此刻林其华都不用去看，就知道那锅底比他的脸都干净。

　　“你再忍一会儿啊，过会儿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哥哥来给我们做肉吃。”

　　即便被夸了一句，苏陌的脸还是黑了下来。

　　林其华最先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小陌你回来了，太好了，我们有鸡肉吃了。”又转过头对着小男孩说：“阿止，你们山里人虽然吃过这玩意儿，但你肯定没有我吃得多。我跟你讲，山鸡肉质紧实，特别好吃，做成叫花鸡、鸡肉粥，特别是配上香菇，滋味可是一绝。”

　　没有理会林其华关于野鸡各种吃法的论述，苏陌咬牙切齿地问：“这孩子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