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冲突
不多时,清风阁的上下人等全被李子昂带来的番役撵到了吉庆堂上,甚至连司马长清还有陈萍这些有伤在身的人儿也给几个小丫鬟扶持着来到堂上等着徐刺邪盘查问话。
有锦衣卫在一旁替自己撑腰,徐刺邪的心情倒比初来清风阁的时候坦然了许多。他在清风阁一干人物面前踱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敢问二位阁主,府上与方诚交情甚好的人中可有一个生得紫棠色面皮的汉子?”
“哎呀,这不会说的是丘小乙吧?”众人的眼睛无不扫向人群后面。徐刺邪循着众人目光找了过去,果然在角落中瑟缩着一个紫棠面皮的汉子,右边的脸颊上面还略带着一些红肿。
徐刺邪打量了他一阵儿,笑道:“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啊?”
那汉子捂着右脸,支支吾吾地说道:“小的叫丘小乙,是……是阁里的使唤奴才。”
徐刺邪又问道:“丘小乙,你脸上的伤势怎么来的呀?”
丘小乙言道:“这……这是我一时走路没留神,在廊柱上撞的……”
“撞的?”李子昂从后面凑上前来,仔细地看了半晌,说道:“我怎么看着这像是被人用巴掌打的呀?这指印儿都还在呢!”
丘小乙垂手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说话。
徐刺邪道:“没错,李大人。这为丘小乙脸上的巴掌印子就是前晚在城外的酒馆中他因为酒后失言,吐露口外劫镖的事情而被方诚打的。”
丘小乙赶紧矢口否认:“不……不是,少总镖头一定是认错人了。”
徐刺邪问道:“那么,前儿晚上你在哪里呢?”
丘小乙道:“上个月我回老家探亲,前儿晚上才回来。”
“好啊,回老家探亲是吧?”李子昂笑道,“你老家在哪里?我立刻派人持锦衣府公文去你老家所在州县好好查访一番。要是你说的是实话倒还罢了。倘若你要说谎,定要治你一个欺瞒官府,包庇同犯之罪!”
丘小乙浑身一颤,豆大的汗珠就从脸上滚落下来,惊慌失措的目光从徐刺邪和李子昂的头顶越过,看向了后面的人群等好半晌,才使劲咽下了一口唾沫,大声说道:“哼,就算我没有回过老家探亲,就算我扒瞎了吧。但这又能说明什么?能说明我到口外作妖了吗?”
“好,有骨气!”李子昂意兴阑珊地拍了几下巴掌,对门口的几个差官吩咐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先给我收押在后院的柴房里面严加看管起来,待我料理完这边的事情,要让他好好见识一下咱们诏狱的手段!”
门外的七八个军汉齐声应诺,一起走上前来把丘小乙摁翻在地上,就地下把他用一条麻索绑了。丘小乙急叫道:“不用捆,我跑不了……”那些个军汉哪里容他分说?几个人架着他的胳臂就将他提溜了下去。
李子昂又看向司马长清和司马长风,大声说道:“家奴有罪,主人应当连坐!”
司马修之急道:“这是何言?我们本来就没有参与劫镖之事,又不是这厮的亲属,怎么能谈得上连坐呢?”
司马长清更是耐不住火绒子似的脾气,当场拔剑出鞘,厉声说道:“李子昂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老子看你是朝廷命官故而以礼相待,但你若仗着自己官差身份要骑在我们脖子上面拉屎,那就是错打了主意!这里是三清宗,不是那些可以任你们随便欺侮的小门小派,老子杀过的人比你小子见过的都多!”
李子昂听了司马长清这番言语,既不惧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大阁主你不听那俗话说的好,光棍不斗势力。你们三清宗纵然在江湖之上有顶大的威风,但在朝廷的眼里,那也不过是天子脚下的一介草民而已,并不比街头的青皮强过多少。这里的一众官差,论拳脚功夫虽然不及你万一,但终究是朝廷的鹰犬爪牙,背后里自有达官显贵们撑腰,你拔剑又敢杀谁?”
李子昂这一番话说出来,整个吉庆堂登时炸开了锅。清风阁的一众弟子平日里仗着司马兄弟的名头作威作福惯了,此刻听李子昂把他们比作青皮,那火气“腾”地涌上脑来,都一齐上前道:“谁是青皮?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那些跟随李子昂前来查案的番役、营兵登时紧张起来,纷纷持刀挺枪地聚拢在李子昂的身边。赵全眼见一场冲突迫在眉睫,赶紧冲司马长风使眼色,让他出面喝退门下弟子,从而止住这场厮杀。但司马长风却面色阴郁地站在一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并无心搭理眼前的这一堆儿麻烦事儿。
无奈之下,赵全只得硬着头皮跳出来劝解道:“我说诸位大人、诸位弟兄,如今案情尚未明了,被贼人劫夺镖银的去向也扑朔迷离,正是需要各位精诚团结,同谋事功的时候,万不可互相猜疑,自相残杀,致使谜案不得昭雪,辜负皇上隆恩啊。今儿,诸位卖我赵某人一个薄面,暂息意气之争,迅速查明真凶,找回那二万两官银才是正经大事。少总镖头,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说罢,他扭头看向了徐刺邪。
徐刺邪盯着李子昂说道:“各位果真势同水火而不能相容,我看也不必这里兵戎相见。不如就在这里各自散伙了事。到时候,我向朝廷奏明因为各家之间多有成见,互相掣肘致使案件不能办理的原委,然后请朝廷另派可靠官差前来协助我查案。至于你们的是非功过,我想官府自有决断。”
李子昂听徐刺邪如此说话显然是对自己发泄不满,心中也觉得如果在此时跟清风阁闹将起来,朝廷真要责问下来,自己怕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招呼手下的官兵收起刀枪,对徐刺邪说道:“既然我有言在先,此间的事情全凭徐少总镖头作住决断,现在我等也就只好搁置争议,唯命是从了。”接着,他又看向对面三清宗的一众人等,悻悻然道:“待我把丘小乙那厮好好审问一番,看你们这些家伙还能嘴硬到几时!”
清风阁的弟子们看李子昂先软了三分,也乐得就坡下驴,纷纷退了下去。司马长清冷笑道:“我们清风阁为人不做亏心事,才不怕你半夜鬼叫门!”
李子昂道:“好啊,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当下带着众差官气冲冲地离开了。
司马长风目送李子昂他们离开后,对徐刺邪道:“少总镖头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等就告辞了。”不等徐刺邪回话,他便把袖子一甩,带着众弟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偌大的吉庆堂上,现在就只剩下陈萍和徐刺邪大眼瞪小眼。陈萍打量了他好半晌,才啧啧称奇道:“倒也看不出你一个家奴竟然还能使唤锦衣府给你干活呢。”
“这还不都是别人家的奴才,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徐刺邪笑道,“方才你也听见了,这口外劫镖一案已经惊动了皇上,朝廷发下文书限期破案。所以,我接的这差事可是烫手的山芋,一旦把案子办砸了,那可是有性命之忧的。我担了这么大的风险,还是为国家公干,为皇上分忧,使唤使唤皇家的这些鹰犬奴才也不算过分吧。”
陈萍说道:“不过分,不过分,早就该有人好好治一治这些家伙啦。不过,你的担子可不轻松。如果期限到了找不回被方诚他们抢去的镖银,李子昂他们对你可就没有这么客气啦。”
徐刺邪不以为意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李子昂他们来这里,明着说是协助我查办案件,实际上还是在监视我,防备我畏罪潜逃。一旦我在限期里无法破案,他们就要翻脸不认人的。方诚虽然给人灭了口,但丘小乙还在我的手上。对于侦破劫案,找回失物,我还是大有信心的。”
陈萍笑得分外诡异,说道:“那你可要抓紧提审这个丘小乙了。去得慢了,只怕又要被杀人灭口了。”
徐刺邪一愣,正要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赵全已经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慌张道:“不好了,不好了,丘小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