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仄关中的人处世向来波澜不惊,兴许是与西阳庐离得近了些,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西阳庐,总得带上些文人风俗不是,于是平日里便也乐得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讲究一个轻声细语的生活。
但是今日关中却很是热闹,到处人来人往,飞檐走壁者四处可见,若是有人一直打路上守着便能发现,这些人大都是由初阳山那边跑过来的。
“倒真是热闹啊。”
这人肩上坐着个小丫头,与身边人叹道。
“嘿,思论嘛,总不能也像文诫一样守在台子上吧,那样多没意思。”
小丫头挥着手中糖葫芦,这个夏天像冬天一样,再也不怕糖化啦!
“你说这思论为啥子不直接叫个斗武?”
“思论比武功了?”
“那倒也没有。”
“那你说个屁!”
两人一丫头,一边走,一边谈。
“听说今年的题目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啊。”
背着小丫头的男人朝身边好友发问,好友说:“今年第一题是找东西。”
“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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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有人伸手指着路口尽头,身边起风声,一位身着棕色布衣的弟子奔了出去,两人衣着大致相同,看来应该是师出同门。还留在原地的这人偏头望了望,地上有些水迹,但是城里早无雪花了,他侧头,压翻了领口,在他的领口处绣着一支红色的箭矢,图案很小,但很醒目。
“城中一共有十三封信,找到信的人便能前往西阳庐进入下一关。”
留下这人暗自思忖:这次只给出了四封信的暗语:酒、肉、歌、舞。虽然觉得有些俗气,而且,按这个目标去找的话,地方也太过于明显了吧,酒——酒庄,或者酒铺,总之带酒的地方都去一遍总能找到一封,肉歌舞也是一样。
“无论如何,先找一遍再说!”
他所在的门派并不出名,也不大,每代弟子只有三到五人,照常理来说这样的门派都该是些精悍的人物,可他们却也并不强,每代弟子最厉害的充其量也就江湖中等水平。
但他们所掌握的消息却比那些叫称江湖百晓通的人物还要多,多得多。
西阳庐思论,可不单单只是论个道然后排个名那么简单而已,这份最终的排名至关重要,在他下山的前一天夜里他的师父神神秘秘的跟他讲:“我知道你小子想去文诫弄出名堂然后去混官场,但是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莫要去想。”
他当场瞪眼:“我……”
“你什么你,不就是想去官场混几年然后贪个千百两银子么?”
“我……师父,您!”
他这下倒真正震惊,师父是什么知道他的志向的!
“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在说梦话。”
师父面无表情,只是周国空气里隐隐有一比杀气在酝酿,千辛万苦将徒弟养大,好不容易到了出人头地的年纪,结果他最大的愿望却是去蜀地官场混钱?
“这,这师父啊,您知道梦里与现实总是相反的嘛。”
徒弟连忙解释,师父却哼了一声道:也是。
“如果你入了蜀地,等你当官的时候,倒也真贪不了,莫说是小小的几百两,你就是一个铜响也打不出来。”
徒弟皱眉:师父莫不是被气糊涂了,平常倒也没看他怎么器重我啊,可是他现在又是在说什么?
“师父,你不是说我该下山了么,怎么又不许我去初阳会?除去年后的大比,初阳会可是你徒弟初出江湖的最好地方!”
师父抬了抬下巴,徒弟不情不愿的去给他搬过一张凳子。
“我没说不让你去初阳会。”
“我只是不让你去文诫而已,你要去参加思论,不单要参加,还要拿第一,不过以你的能力拿第一也的确是难为你了,就勉强去拿个第十吧,若是你连前十都进不了,就莫要下山了。”
师父坐在凳子上叨叨絮絮,徒弟问道:为什么?
“我们石岵一派是学什么的?”师父反问将他瞧着。
“算术。”
徒弟思索一阵后试探地问道:“莫不是这前十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师父不知何时抽出一杆烟,烟杆敲在他额前,却没有落下去,徒弟眼尖,适时上前为师父打上了火。
师父大吸一口缓缓道:“说是天大倒也正好,这个秘密,就连西阳庐自己,恐怕也晓不得吧,晓得这个秘密的,除了你师父我以外,就只有那几位江湖老怪物了。”
“你记好了,等你进入前十以后,会被要求站在思论台上进行一个叫什么‘正心’‘明意’的东西,总之就是那个时候,你一定要……”
“崆哥哥?”
有女声自墙角轻唤,这人自沉思中醒来,往墙边瞧去,墙边女声再次响起,由疑问到兴奋:“崆哥哥!真的是你。”
少女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白衣,此时脸带笑意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你怎么会来这里?哦对了,你一定是来参加初阳会的吧,但是你,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呀!”
少女跑近,在身后同门师兄弟惊讶的目光中跳进了他怀里。
“你该不会才到吧?”
“十字妹妹,好久不见了。”
少女姓林名一一。
“嘿嘿,是啊,好久不见了!”
林一一脱下手,站在地上,她的个头要比男人矮上一头,此时微微仰着头。
“哥哥比我高了。”
她伸手比了比,对面人笑了笑,心道:这不是废话么,哥今年都二十几了,只是小时候没有吃上好东西发育晚了些,嗯?好像我上山之后也没有吃上啥好东西啊……
“你来城中多久了?”
“很久了,文诫开始之前我们就进城了,对了!”林一一回头,摊手指着走近的几人向他介绍:“这些是我的几位师姐师哥,还有师弟。”
“嗯。”他一边偏头去看来人,一边向她问道:“那你一定见到过可儿了?”
“这……”
林一一的声音突兀顿住,脸色也刹那惨白。
“崆哥哥……”
林崆脸上笑容像是被冻僵,有不好的预感往上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