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羽门的建立
羽门的掌门赵二四原来是个打渔的。但他总晕船,于是寻思着转行。
他虽满腔抱负,但上下打量自己,似乎除了作为一个渔夫总晕船以外,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这是难成大事的。凡成大事者,定有异于常人之处。因此他总在想,自己有什么特长可以挖掘一下。
一天夜里,月光还算喜人,视线甚佳。赵二四穿着一身黑麻衣,准备去钓鱼。黑麻布是前些天陈员外办丧事,在他家围墙外捡的,裁剪一番晚上穿倒是无碍。
赵二四只有一身衣服,每逢脏了,在那身衣服晾干之前,他只能打赤身,有了这身黑麻衣,他倒是可以穿着在夜晚走动走动。
他刚出了巷口就把人撞倒了。那人被撞得有些迷糊,呢喃着:“这是见鬼了吗?”起了身,对身边的赵二四视而不见,口中杂碎了几声便走了。
这是一次历史性的转折,未来羽门掌门每每想起这个夜晚,都不甚感慨。
他自十岁起跟船打渔,吐了十五年,二十五岁那年,他终于找到了成大事的路。打渔给他留下了黝黑的皮肤和矫健的身姿。披上一身黑麻衣,他开始纵横黑夜。
两年时间,通缉令上的悬赏额不断跳跃,超过了十万两,准确数字是十万零七十八两。
其中十万两是卢员外悬赏的,他被偷了一幅字画,据说是唐寅真迹。剩下七十八两五花八门,有丝绸店老板悬赏的十五两,因为丢了一匹上等丝绸,有玉器店老板悬赏的十五两,因为丢了一只翡翠玉钗,有怡红院老板悬赏的十两,因为丢了一个头牌,总之这些悬赏五花八门,倒是令人遐想无限。
其实赵二四很冤,黝黑的皮肤固然利于夜间行走,但他有轻微夜盲症。
第一次摸黑偷了一支看上去像玉钗一样的东西,第二天起来发现是一根门梢,紧接着玉器店老板就宣称丢了一支翡翠玉钗,悬赏十五两。后来这支玉钗在怡红院的梅芳小姐那里出现,据她说是从黑市买的。进丝绸店那次,倒是偷了一匹布,但还没运出门就被留守店里的店员发现了,他仓皇逃跑,布没顾上拿,第二天丝绸店老板宣称丢了一匹布。赵二四有口难辩,索性债多不压身,也就随他了。
两年来他生活艰难,若不是靠着白天到后山的溪里钓点鱼,早成了饿死鬼。但他始终坚信创业初期总是艰难的,得有个过程,所以不管怎样,他总坚持每晚作业。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劫富济贫,但他不管贫富都没劫成过,也就无从谈济。
夜盲症是个欺软怕硬的病,越饿越严重。两年来,他的症状一直在加重,晚上作业总是撞到人,行人一抹黑,以为见了鬼。口口相传,久而久之这座城开始流传出闹鬼的谣言,集资请后山乌灯观的大法师做了几次法都没成功。
过了一阵子,鬼没祛除,倒是把法师祛除了。一天大法师做完法事,夜里赶回山,突然听到簌簌的穿林声,大法师拔出木剑,胡乱施展了一番,便以身殉职了。
这天赵二四运气并不好,到很晚才钓到鱼,挨了一天饿,头昏眼花,着急往家里赶,心心念着这一顿烤鱼,脚下生风。饿意大发,夜盲症趁势而上,赵二四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刮痕。
第二天城里给大法师举办了隆重的丧礼,因为他是为城殉职的,找到他时,他倒在山涧下,手里还握着木剑,剑上残留着敌人的血迹。城主包满意沉重地主持了这场丧礼,赞誉大法师为抗鬼英雄。要求各茶馆广泛宣传大法师事迹,号召全民学习大法师精神。
一鬼一盗成了紫由城最大的热点,养活了数十间茶馆,捧红了好几个说书人。
朝气蓬勃的文艺事业让包城主甚是满意,宣布将借机申创全国文艺之城,要求广大民众多挖掘身边事,聆听身边人的故事,鼓励文艺创作。在怡红院和老舍茶馆等地专门悬挂“文艺创作先进店家”的牌匾。
而这个时候羽门未来的掌门人正饿的发昏。近来的鱼越来越狡猾,一天被晒得皮开肉绽,也就钓上一两条。一两条鱼显然不能支撑这个七尺有余的大汉熬过一天。而且因为总是吃鱼,他现在冒出的汗都带有鱼腥味,也不怪近来百姓传言那一鬼其实是个水鬼。
赵二四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决定晚上必须去个大户人家,就算偷不到啥,拿个肘子也不亏。
傍晚方至,他便潜伏在陆员外家门口,蹲在花坛上。这个位置他自以为很隐秘,但仅仅是相对于陆员外家而言,在他背面还有一户人家,是寡妇孙大娘。
这时候天还未黑,她一出门就看到了未来的羽门掌门,大吼了一声:“不许在这拉屎!”伴随着怒吼齐至的,还有一把锄头。
这一锄头着实吓到了他,顿时失禁,裤子都湿了。孙大娘一看这城里居然还有人敢蔑视她的权威,操起门旁的铲子便朝赵二四砸去。
赵二四仓皇逃跑,这些年早上爬山钓鱼晚上翻墙作业,让他无比灵活敏捷。孙大娘铲无虚发的功夫居然没砸到他,这激发起了孙大娘的斗志。活生生追了三条街,直到赵二四藏身于茅厕之中,趴在粪池的边墙上,距离大粪仅一拳之隔,才终于脱离魔掌。
这时候,未来的羽门掌门面临着他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他踉踉跄跄走在胡同里,已分不清东南西北。饿意到达了历史的顶峰,晕沉开始在脑海里夺权。夜盲症已经彻底霸占了他的眼睛,他几乎失明了,靠在墙角下,任凭饿意一点点将他腐蚀,勾出死亡的气息慢慢在身体里蔓延。
他感到一阵悲伤从屁股的凉意带来的清明中升起。人们说,失明的人,嗅觉会变得特别灵敏,所以他现在闻到了浓浓的鱼腥味,像是海水从鼻子倒灌进身体。这里的人把死人叫做咸鱼,他还没死,起码还留了意识,但已经像一条咸鱼了,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悲伤。
在浓浓的鱼腥味中,他似乎闻到了肘子的味道,他不禁苦笑,临死前想到的不是宏图大业,却是一个肘子,真是造化弄人。这肘子味道越来越浓,他想他距离变成一条真的咸鱼也越来越近了。
突然,一声狗吠惊醒了他,他心想难道是投到了二郎神杨戬门下。这一声狗吠有如神助,驱散了他的部分饿意与昏沉,连视力都好了几分,唯独肘子味还尚存。赵二四艰难地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在一面高墙下,围墙里面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他突然很想知道,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要翻过去。
就这样,未来羽门掌门用回光返照的力气翻过了卢员外家的围墙,在偏厅中发现了一个肘子,吃了一口,突然听到仆役的脚步声,慌乱之中,他扯过墙上的字画,裹住肘子,仓皇逃跑。
第二天卢员外宣称自己丢了一幅唐寅真迹,悬赏十万两。全城官兵都动员起来,挨家挨户搜查。
赵二四听闻这一消息,看着沾满油渍的字画,做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上山。
大法师死后,山上的道观就一直空着。这个道观大法师来之前就有了,据说有上百年历史。原是破烂不堪,经大法师这些年的反复修缮已焕然一新,可惜大法师修缮完没多久就出师不利,那山太高,爬上去就得一个时辰,平时也少有人去,大法师死后,道观也就又一次荒废了。
赵二四到道观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原来的道童都作猢狲散了,走时收刮了一番,东西散了一地,乱七八糟的。赵二四提着自己仅有的财产,一件黑麻衣、一支鱼杆还有一副价值十万沾满油污的字画。
他走进道观大殿,看着居中的太乙真人,金身因为氧化的缘故,有点暗淡,这让赵二四倍感亲切,他觉得这是上天的旨意,自己就是太乙真人坠入凡间,此时此刻是天命的注定,他决定开宗立派。他轻松沿着门柱爬上乌灯观大门上方,摘下牌匾,在厢房里搜了一支毛笔,在牌匾背面写上他仅会一个字——渔。
从此他便成了赵掌门。赵掌门刚刚掌管这个门的时候,道观里就他一个人。此时距离大法师归天没多久,道观还不算太荒废。大法师生前很勤快,不仅费心费力修缮道观,还在后院里开发了不少菜园和猪栏。菜园里养了不少鸡鸭。这些鸡鸭个头不大,想必大只的都已经被收刮走了,剩下这些是自食其力长大的。
猪栏里还有一头猪,赵掌门见到那头猪的时候,它已经饿晕了,赵掌门以为它死了,正准备磨刀霍霍,听到磨刀声,那猪就醒了,但站不太稳。此情此景再熟悉不过,赵掌门难免触景生情,同情心泛滥,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待它,视如己出,当镇门神兽。
至于那些活蹦乱跳的鸡鸭,赵掌门看了就来气,过度活跃的鸡鸭仿佛在嘲笑他曾经痛苦的经历,实在是可恶。赵掌门一天吃一只,像消灭阶级敌人一般蒸炖烤炸,花样百出。
这位赵掌门终于可以不用再以吃鱼为生了,他感觉自己上升了一个阶层,开始注意起装扮来。那身黑麻衣是不能再穿了,跌份,而且那一身鱼腥味显然配不上他现在这个阶层。
他翻箱倒柜,把大法师的衣服捣腾出来,进行二度创作,把道袍裁剪出了新风尚。他觉得黄色道袍太俗气,黑色的道衣又太过于普通,索性将之融合起来。将黄袍裁成布条,在黑道衣的袖口缝上两道,在裤脚上也缝了两道,穿起来就跟戴了手链脚链似的。赵掌门想,官府还未追查到这里,自己就把自己锁起来,不吉利。于是他决定重新设计,现在这身留给未来的徒弟们。
赵掌门毕竟没读过书,且处于创业初期,视野格局与未来那是万万无法同日而语,重新设计的衣服毫无创意,只是对调了颜色,看起来虽然还是像戴着手链脚链,但黄色囚服显得贵气。往后每当门里大会,成百上千的门众穿着黑色道衣,金色手链脚链,颇为壮观,活像集体审判大会。但从来没人提出过异议,因为掌门也是这样一身装扮,他的黑色手链脚链甚至还更形象一点,大家也就释然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渔门成立以后,收到的第一个弟子叫狗剩,赵掌门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狗剩”这个名字跟自己的“赵二四”难分伯仲。自己有了赵掌门的称号,不能亏待了弟子,于是他决定给狗剩改个名字。囿于知识储备不足,只能改成“胜狗”。后来经胜饭提议,改为“胜苟”。虽然读音相同,但名字上挂个走兽总是不雅,毕竟赵掌门这位大弟子日后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
胜苟是个武学奇才。他原是佲剑山庄伺候小少爷的仆人,这年头除了赵掌门这样的,其他民众的生活还算富足,古希腊的富足诞生了许多的哲学家,而这年代的富足诞生了一大批混混,文雅点叫武林人士。
起初的武林甚是混乱。作为武林人士,大家都识字不多,但凡有点家底的,都想叫名剑山庄,导致全国上下有一两百个名剑山庄。朝廷一看,这哪得了,要是联合起来,活生生一个大型黑道组织。于是跟武林盟一番磋商后,由武林盟下令:往后,门派取名字不得重复。已经重复的,譬如“名剑山庄”,只能由“名剑山庄”中最强的那一个保留。换而言之,只能有一个名剑山庄。这一两百个名剑山庄里,有近八成较有自知之明,直接换了名字,但又不甘心,便钻指令的漏洞。于是乎便有了佲剑山庄、铭剑山庄、民剑山庄、明剑山庄等等等等。胜狗师父所在的佲剑山庄便是这么来的。
虽然大家都是假“名剑山庄”,但那也还是有区别的,能取佲剑山庄这个相对高仿一点的名字而不是酩剑山庄这种,便可以看出,佲剑山庄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胜苟自懂事起便跟在佲剑山庄小少爷身边,无论读书学武,他都鞍前马后。对读书他毫无天分,甚至可以说是傻,跟了那么多年,一个字也没学会。但对习武,他可谓是奇才,所有招式看一遍就熟记于心,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佲剑山庄所有的武功都学会了。
因为是无意识的,所以有一次小少爷教训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使出了武功,这可捅了大篓子。
佲剑山庄庄主叫释多铎,他是一个十分注重形式的人。他常常说:“没有存在缺陷的管理,只有存在不全的标准。”
释多铎专注于制定各种庄规,他认为管理若存在缺陷一定是庄规不够齐全,因此他设立了108条主庄规,另设七大本补充庄规,第八本正在编写中。补充庄规是对108条主庄规的补充说明。这些庄规囊括练武习字娶妻生子吃喝拉撒迟到早退,其中第38条主庄规便是武功不得外传。但胜狗是仆人,内也不是外也不是,补充庄规里也没有列举说明。
根据第1条主庄规要求:庄内所有事情必须依规办事。执法会找不到执行办法,不得已只能请示庄主。释多铎本着民主平等的原则,决定召开庄内第137次全庄大会,商讨处置胜苟。
全庄大会可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庄规上有规定,全庄大会至少要有五名长老出席,通过的决议得有三分之二的门众参与表决才有效。佲剑山庄上上下下有近五千人,大家也不是闲着没事干整天呆在庄里,特别是几位长老,光凑大家的档期就花了不少时间。
大会筹备了一个多月终于顺利召开。因为只讨论一件事,因此不到一炷香就达成共识。最终决定在第八本补充庄规里对第38条主庄规进行进一步的规范,增加一条:仆人不得偷学庄内武功,违者执行二等家法。根据二等家法规定,胜苟应该被乱棍打死。
自从胜苟被发现会武功以后,他就被带到一个房间里等待处置结果。因为他还未定罪,所以根据庄规要求,不能抓进地牢,同时也不能以囚犯待之。
胜苟在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月,每天啥也不用干,有吃有喝,甚是滋润,闲暇之余,还能研究一下自己学的武功。自从施展武功以后,胜苟仿佛打开了一扇门,看到了崭新的天地。利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胜苟将那些武功一一练了一遍。
商议出处置结果后,释多铎让四长老负责执行。四长老召集庄内高手,誓要杀鸡儆猴。释多铎并没有继续参与此事,毕竟他身居要位,胜苟说到底也只是区区一个仆人。修改庄规自然需要他来主导,但执行就不用劳烦他了。
四长老让人把胜苟带到演武场,十几个高手将胜苟团团围住,心想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够干掉他了。但一炷香后胜苟安然无恙地从庄里逃了出来。这是那十几个高手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门派的招式可以这么飘逸。
虽然让胜苟逃了,但也不能以偏概全,实际上佲剑山庄的武功虽称不上顶级,但也是有一定底蕴的。这份家业好歹传承了近百年,武功也勉强配得上一句博大精深。但自从释多铎接任庄主以后,庄里的风气便发生了变化。
释多铎注重管理,对庄规十分重视。要求门众入门必须先熟读庄规,这些年,释多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灵感倒是老当益壮,有时一天就能琢磨出十几条补充庄规,执法会的长老们本是庄内武功最强的一批人,但这些年除了编庄规便是在开会,或者在筹备全庄大会,武功日益生疏。
负责执行家法的四长老在此之前已经有三年期间没有动过武了。
新招的门众基本上进庄三到五年里都在学庄规。在释多铎执行末位淘汰制以后,一些读书能力较弱的门众因为无法通过考核而被驱逐出庄。只有通过了庄规考察才可以习武,但习武期间庄规也不断在更新,因此学习也不能落下,毕竟庄里还有阶段性庄规测验。久而久之,佲剑山庄的门众严重偏科,文化水平是越来越高,武功是越来越差。
佲剑山庄但凡是正式门众,没有一个是文盲,这在文化普及率还很低的年代是十分难得的。佲剑山庄还十分鼓励门众参加科举,有了背庄规的锤炼,还有定期的庄规测验,佲剑山庄的门众考试能力超群,近十年来出了好几个进士。
因此佲剑山庄虽然在江湖上的地位越来越低,但在朝廷的地位越来越高。
胜苟逃出佲剑山庄这件事令释多铎勃然大怒,并将其视为对自己管理方针的巨大蔑视。释多铎再一次召开全庄大会,宣布全力通缉胜苟。同时发动佲剑山庄在朝廷的力量,发布朝廷通缉。胜苟同时要面对黑白两道的通缉,处境十分艰难。
作为一个仆人,胜苟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积蓄,即使有也带不出来。身无分文可谓是寸步难行。只能在佲剑山庄周围流窜。多番潜逃最终逃到了一座道观,胜苟抬起头,见上方的牌匾歪歪扭扭的写着“渔”。他也不识字,只觉得这个字奇丑无比。
在这里,他遇见了他的师父,羽门的掌门——赵二四。
他们相遇的情形大致是这样子的,胜苟被一群官兵追杀,一路逃窜上山,看到一座道观,眼看身后追兵已至,空地上定是插翅难逃,索性直接闯进道观。
当时正值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山。赵掌门烤好了一只鸡端到大殿准备就餐,大殿被赵掌门拾掇一番,倒是整洁了许多,只是找不到一张合适的饭桌,索性就坐在祭台上。冲着太乙真人吃饭着实有些瘆人,赵掌门便背靠着太乙真人,端坐在祭台上,面朝大门,热气腾腾的烤鸡摆在身前。
胜苟闯进道观,赵掌门吓了一大跳,五脏六腑都提到了嗓子眼,大脑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僵直地勾勾盯着胜苟。胜苟也被这尊瞪大了双眼的黝黑神像吓了一跳,跟赵掌门一样,也是怔住了。昏黄的煤油灯被门外卷进来的风吹的巍巍颤颤。将赵掌门身上那件黄袍映衬得愈发深邃。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弹。
对峙片刻,官兵杀到了,领头的正是那位主持大法师丧礼的包城主,他受人所托协助缉拿胜苟。
官兵一进门见到这番场景也是愣住了,拿捏不住赵掌门究竟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还是包城主心理素质好一些,打破了沉寂。
“吾乃紫由城城主包满意,今日特来缉拿朝廷要犯,不知大师如何称呼,为何会在道眉法师观上?”
赵掌门先阖上双眼,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而后缓缓将双眼睁开,眼神迷离。众人见此情景,神情也是恭敬了几分。这个时代法师地位极高,祭祀祛鬼娶妻生子生老病死都难免要和法师打交道,普通民众对法师是十分恭敬的,连包城主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对待法师,也会稍微客气些。
赵掌门缓缓开口,声音缥缈,游若细丝:“我是道眉法师的师弟,人称二四法师,前些日子师兄托人找我,说此地有凶鬼,他一人恐难降服,请我来相助。怎料我刚到就听闻了师兄死讯,十分悲痛,依照师门祖训,我要为师兄守灵。上月十五晚,我下山已将水鬼降服,为师兄报了仇。包城主,想必近来应该没有恶鬼出现了吧?”
能说出这样一段话,还得多亏了紫由城蓬勃的说书业,以前打渔的时候,休渔期赵掌门就喜欢蹲在墙角听人说书,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场,赵掌门也不禁暗暗感慨,自己真不亏为天命之人。
包满意听了这话,顿时放下城主的架子,朝赵掌门作揖:“怪不得近日再没有听闻城中有恶鬼出现,包某本还有些疑惑,今日总算知晓,原来是大师施展神通。”
“我降服恶鬼时,还顺手抓住一个黑衣盗贼,但可惜刚刚大战恶鬼,损耗太大,力有不逮,竟让他逃走了,只留下一副字画,但已满是油渍,包城主您看看是不是城中哪一位施主被盗的。”
包满意命人接过赵掌门手中的字画,一看果然是卢员外丢的那一副。他再次作揖:“大师真乃紫由城大恩人,这字画确实是我城中卢员外被盗的,大师为紫由城除了恶鬼,还找回字画,包某定铭记于心。我观大师面色发黑,想必旧伤未愈,大师放心,我等速速抓拿这钦犯,立即下山,命人送来上等草药,为大师疗伤。”
胜苟其他的听得迷迷糊糊,准备动手这句倒是听清楚了,赶紧摆出打架的姿势。
赵掌门心里有些着急,旁边的厢房里那身充满鱼腥味的黑麻衣还未扔掉,若是让人发现,定会惹人生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一番说辞已经将自己洗白,这时候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赵掌门打量了一眼胜苟,见他虎头虎脑,突然开了口说道:“包城主先别急着动手,我降服恶鬼后,元气受损,正是需要人照顾,我见这小兄弟很有眼缘,不知包城主能否网开一面,饶他一命,让他归入我门下,我必严加管教。”
包满意也不急着动手,礼貌地对赵掌门说道:“大师有所不知,此人罪大恶极,偷学佲剑山庄武功,还打伤了一干门众,危险得很啊!”
“包城主别担心,我定会管教好他。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你跟我说话吗?”胜苟问。
“问你叫什么?”
“狗剩。”
“狗剩,你愿意做我徒弟吗?”
“愿意。”胜苟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胜苟虽然有点傻,但不至于连这种形势都看不出好歹,包满意的功夫他是领教过的,差点就被打死。要不是包满意懒得发力,他哪有机会逃到这。
既然赵掌门开了口,胜苟也答应了,包满意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他本来就没有太强烈的意愿要抓胜苟,只是受人所托,做做意思。赵掌门这一番说辞待官兵们在城里传开以后,定会被视作紫由城的大恩人,此时做个顺水人情,正好表示一下自己作为城主对恩人的谢意,展现自己礼贤下士的风度。而且还免得费一番功夫。
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包满意警告了胜苟几句,让他乖乖听话,跟赵掌门寒暄几句,见赵掌门精神不佳,也就不再多说,约定改日再登山拜访,便带兵下山了。
不出包满意所料,消息传开以后,赵掌门成为了紫由城备受瞩目的祛鬼圣手,紫由城的恩人。许多人慕名来道观想见赵掌门一面,亲眼目睹恩人风采,但赵掌门以养伤为由谢绝见客。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人们也是十分体谅赵掌门,留下些香火钱便离开了。
赵掌门带着胜苟潜心在道观中养生,每天闲着没事干就洗澡,多的时候一天洗五六个澡,越搓越白净,越白净就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
过了一段时间,包满意登山拜访,赵掌门提出要开宗立派以守护这座山,包满意对此高度支持,并承诺会为赵掌门多加宣传。
自此,羽门的前身渔门算是正式走上历史舞台。渔门所在的这座山以前被随意地称作后山,从今开始便称作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