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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挚友

侠骨柔肠剑客情 太行晨光 6580 2024-11-11 16:42

  第二天清晨,凌峰见清玄已经起床,正在营外练拳。

  凌峰:“师兄的眼睛好些了吗?”

  清玄:“好多了,一般睡一觉就没事了。”

  凌峰:“这是什么拳,看上去如此柔和?”

  清玄:“武当太极拳。”

  凌峰:“太极拳?”

  清玄:“太极拳乃三丰祖师所创,既可以强身健体,又能够防身格斗。”

  凌峰:“我可以学习一下吗?”

  清玄:“当然可以。”

  凌峰:“可这岂不是犯了江湖规矩?”

  清玄:“什么江湖规矩?”

  凌峰:“武林中的门派不都是严格保守自家拳术,密不外传吗?”

  清玄:“武术创造出来就是为大众服务的。大家都闭门造车,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好多门派怕外人偷学了自己的武术,从而被外人知道了本派的弱点就容易受到攻击,这是无稽之谈。自家学艺不精反怪他人,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凌峰:“师兄的高论小弟也很赞同。”

  清玄:“没什么高论,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我这个人爱讲真话,可是讲真话是高度危险的事情,所以有时候我宁愿选择闭嘴。”

  凌峰:“讲真话是好事啊,为什么会危险?”

  清玄:“你喜欢听真话还是假话?”

  凌峰:“当然是真话了。”

  清玄笑了:“我只是这么问你,你当然回答是爱听真话。可是在生活中,你不知不觉就会爱听一些假话的。”

  凌峰也不好意思地道:“也许吧。”

  清玄:“其实,咱们大家也都不喜欢听假话。我们更爱听的是实话而已。”

  凌峰:“实话?”

  清玄:“你莫要以为实话就是真话,实话与真话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凌峰:“师兄这话把我弄糊涂了,实话不就是真话吗?”

  清玄:“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问你,这天下的共主是谁?”

  凌峰:“当然是当今圣上——嘉靖皇帝了。”

  清玄:“凭什么他能当皇帝?”

  凌峰:“这……,这我没想过。”

  清玄:“如果说实话,那就是他忠孝贤良,仁慈爱民,能堪大任,所以他能当皇帝。”

  凌峰:“那……真话呢?”

  清玄:“那是因为他有一个当皇帝的哥哥罢了。”

  凌峰:“嘘……。”凌峰听到这话惊得汗毛都倒立。

  凌峰:“这话说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清玄:“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讲真话是高度危险的一件事情。”

  凌峰:“不光讲,听到真话也是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了。”

  清玄:“所以,我们很多人都宁愿说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实话,也不敢说真话。”

  凌峰:“可是我们这个社会需要讲真话的人。”

  清玄:“自古以来第一个讲真话的人就是老子。”

  凌峰:“哦?”

  清玄:“所以,他写完《道德经》后就匆忙出关了,不然便会有杀身之祸啊。这也就是为什么《道德经》被称为《道德真经》的原因,可惜,我们现在看到的《道德经》多是被后人篡改的,真正的原版早已失传。”

  凌峰:“古代流传下来的书籍,不知有多少都是被篡改的呢。”

  清玄:“你看过《论语》吗?”

  凌峰:“看过,读过,也背过。”

  清玄:“你认为朱夫子的解释如何?”

  凌峰:“很好,但总是感觉不是孔子的原意。”

  清玄:“朱夫子把自己的想法贯穿到《四书章句集注》中去,虽然勇气可嘉,但却是遗害万年。”

  凌峰:“师兄,你说这句话恐怕也要被杀头的。”

  清玄:“这就是我们做学问的弊病了,不能提一点怀疑。提出了怀疑,就要被杖打,甚至杀头。这样子做学问,国民的思想怎么能够开放呢?”

  凌峰:“师兄言之有理。”

  清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是《论语》中的第一句,你认为应当如何解释?”

  凌峰:“对于学习这件事,我们要时常温习功课,这难道不是很愉快的事情吗?”

  清玄:“你愉快吗?”

  凌峰:“我不愉快。”

  清玄:“那就对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学习本就是一件苦事,怎么可能那么快乐?”

  凌峰:“那……。”

  清玄:“所以说,解释错了。”

  凌峰:“那应当如何解释?”

  清玄:“时,应该是适当的时候,而不是时时。习,也不是温习的意思,而是练习、演习。所以这句话应该解释为:学了知识,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去练习它或者把它演习出来,这不是很高兴的事吗?比如你今天学习了孝道,那么回到家中就可以立刻练习。娘干活累了,过去帮娘亲捶捶腰;爹爹从地里回来,帮爹爹打上一盆洗脚水。这样,学习到的东西得到了应用,同时也得到了爹娘的夸赞,这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凌峰:“哎呀,清玄师兄,你这么一解释,真的是让我茅塞顿开啊。哎呀,有多少优秀的文化都是因为解释错了而走样啊。”

  清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句话就解释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凌峰:“愿闻其详。”

  清玄:“儒家有'为己之学',为应该读阳平声,意思是努力修养自己的道德水平。所以说人如果不努力修养自己的道德,不好好地为几,一定会天诛地灭。现在呢,这句话成了自私自利的挡箭牌了。”

  凌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袁师兄,小弟愿与你多交流交流。”

  清玄:“今夜来我帐中吧,现在咱们先吃早饭。”

  凌峰发现袁清玄并不是不爱说话,而是只跟懂他的人说话。

  凌峰很高兴终于有一个人能与他交流读书的事情了,人生得此一知已,足矣。

  夜里,凌峰来到清玄帐中。

  清玄拿出一坛花雕,正准备倒酒,凌峰伸手拦住了他。

  清玄:“你干什么?”

  凌峰:“袁师兄可是全真派,你……。”

  清玄:“我们是武当的俗家子弟,再说此刻又不在山上,不必拘泥小节。”

  凌峰:“那你也不能喝酒的,你不是胃……。”

  清玄:“如果我一定要喝呢?”

  凌峰:“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喝它。”

  清玄:“一个人如果要喝酒,劝是劝不住的。一个人如果不想喝酒,也不必劝。”

  凌峰看着清玄,清玄也看着他。

  突然,凌峰松开了手,道:“好,我不劝你。”

  清玄笑了:“你为什么又不劝我了?”

  凌峰:“因为我知道劝也没有用。”

  清玄:“你为何不坚持试试呢?”

  凌峰:“因为一个人如果要喝酒,劝是劝不住的。一个人如果不想喝酒,也不必劝。”

  清玄笑了,倒了满满一杯酒,头一仰就一饮而尽。

  清玄忽然问道:“你平时喝酒吗?”

  凌峰:“很少。”

  清玄:“那就是喝了。”说完他倒了一杯酒递到凌峰面前,道:“我请你喝一杯。”

  凌峰:“好,你请的酒我一定喝。”

  他拿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两个人忽然都不再说话,相对沉默。

  清玄喜欢这种沉默,可他平生经常与热闹为伍。

  凌峰平日里最厌恶沉默,可他现在感觉这沉默也是很可爱的。

  他们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却谁都没有醉。

  一个人若是喝很多酒都不醉,那实在是件很苦恼的事情。

  因为他喝了很多酒却还是很清醒。因为清醒,就要承受这喝酒的痛苦。

  胃会很难受,头会很痛,心中会愁上加愁。

  可是他们两个人却越喝越兴奋,越喝越上劲。

  清玄道:“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凌峰道:“我也一样。”

  清玄注意到凌峰的脸已经红了,道:“你喝酒上头?”

  凌峰:“对,所以我很少喝酒。”

  清玄:“那你的确应该少喝一点,因为上头的人是不能喝酒的,他们的身体里缺少解酒的东西。”

  凌峰:“你说的很对。但你也应该少喝一点,因为你的胃不好。”

  清玄笑了:“胃不好的人确实不应该碰酒这东西的。”

  凌峰:“那你为什么还要喝酒呢?是不是有一些伤心的往事?”

  清玄脸一沉,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一些你不愿意回答的事?”

  凌峰:“没有。”

  清玄:“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呢?”

  凌峰:“好,我不问。”

  清玄又淡淡一笑,举起酒杯道:“来,再饮一杯。”

  凌峰:“来,干。”

  两个人从傍晚直喝到深夜,喝了整整三坛花雕!

  但他们却都没有醉,也毫无睡意。

  两个人走出帐外散步。

  月亮。

  月亮很弯。

  月光很亮。

  清玄:“你喜欢月亮吗?”

  凌峰:“还好。”

  清玄:“还好是什么意思?”

  凌峰:“就是不算特别喜欢,也不算讨厌。”

  清玄:“我就很喜欢月亮。”

  凌峰:“为什么?”

  清玄:“因为到了晚上就会看到月亮,也只有看到了月亮,这个世界才会安静下来。”

  凌峰点点头。

  清玄接着道:“有时候,我就会跟月亮对话。”

  凌峰:“你也跟月亮对话啊?”

  清玄:“对。你也跟月亮说过话?”

  凌峰:“没错。”

  清玄:“看来你也是一个灵魂有趣的人。”

  凌峰:“你跟月亮都会说些什么?”

  清玄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凌峰:“你喜欢女人吗?”

  凌峰顿了一下,道:“喜欢啊。”

  清玄笑着点点头,道:“你还很诚实。”

  凌峰:“作为男人,难道不喜欢女人,还会喜欢男人?”

  清玄:“有可能。”

  凌峰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道:“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清玄:“别紧张,我不会。”

  凌峰:“你可吓了我一跳。”

  清玄:“我还没那么变态。”

  凌峰与清玄看着对方,忽然大笑。

  你若是晚上看见这两个人在月光下讨论这样奇怪的问题,一定会认为他们是神经病。

  清玄:“你可听说过断袖之癖和龙阳之好?”

  凌峰点头:“听说过,而且据说现实中也有这样的人。”

  清玄:“对于这些事你怎么看?”

  凌峰:“这……,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能怎么样吧。”

  清玄:“可是这毕竟是一种另类,不是常态。”

  凌峰点点头,他也只能点点头。

  清玄:“对于一些非常规的事,我们可以包容。因为这世上的事太多太多,有例常就一定会有例外,本就应该处处包容。但绝对不应该纵容,可惜太多人把包容当成了纵容,所以社会上就会产生种种乱象,而且都还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大言不惭。其实很多时候,他们本应该低调行事,我们大家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包容一下也就可以了。非得大肆宣扬,宣扬他们的正当性,搞得天下都知道了。你如果这么搞,那就不得不受一些非议了。然而一旦受到了非议就开始装可怜,就开始说社会没有包容心。”

  凌峰:“你认为同性之间有那种感情不是好事?”

  清玄:“当然,但凡有事情违背了天地阴阳二气交汇,就不能说是好事。”

  凌峰:“那是坏事?”

  清玄摇摇头,道:“也不算是。这世间的事不能单纯的分为好事坏事,因为每一件事的背后都太复杂,复杂的不能简单归类为好事还是坏事。”

  凌峰:“包括人也一样,不能简单分为好人坏人。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角度,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个人绝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我认为,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清玄忽然盯着他,道:“你这么年轻,明白的道理倒不少。”

  凌峰:“你这是在夸我?”

  清玄:“也不算吧。”

  凌峰浅浅一笑。

  清玄:“不早了,回去睡吧。”

  凌峰:“是该睡了,如果再不睡,就真的不用再睡了。”

  经过了昨夜的饮酒谈话,凌峰与清玄熟识起来。

  上午时分,暂时没有战情,凌峰又找到清玄开始讨论《论语》。

  凌峰:“我虽为道士,但却痴迷儒家的学问。”

  清玄:“儒、释、道、回本一家,这都是因为后人有了分别心,所以才分成了四种思想。”

  凌峰:“言之有理。其实只要是劝人作善的,都是好思想。”

  清玄:“之前我总感觉信佛的人多,信道的人少。但后来转念一想,功成不必在我。不论信仰什么,只要国民安居乐业、平平安安,这不就是最大的福分吗?”

  凌峰点头表示同意。

  清玄:“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这句话你认为应该怎么解释?”

  凌峰:“学习异端邪说,这是有害的。”

  清玄:“谁告诉你攻是学习的意思?”

  凌峰:“难道不是吗?”

  清玄:“攻,从字面上理解也是攻击的意思。一味地攻击跟自己不同见解的学说,这是非常有害的。”

  凌峰:“嗯……?”

  清玄:“儒家讲究'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学说之间见解不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能够相互联合,取长补短,那就是一件好事。可如果一旦互相攻讦,这将是遗害世间啊。比如,道教攻击佛教,佛教并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损失,到头来贬低的只能是道教自己的形象啊,反之亦然。”

  凌峰:“不错。人们会说,道教中人心胸狭隘,看来道教也是如此。”

  清玄:“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凌峰:“每当读到这一句,我都会产生对松柏的敬仰之情。”

  清玄:“那倒不必。”

  凌峰:“为什么?”

  清玄:“并非人人都可以做松柏的。人与人都不一样,有的人适合做松柏,有的人适合做小草。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世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准自己的位置,有时候做小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凌峰:“说得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伟大的自己,可到最后不得不接受平凡的现实。”

  清玄:“平凡中也有伟大,你若能明白这道理,就可以悟道了。”

  凌峰:“人可以平凡,但绝不能平庸。”

  清玄:“看这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凌峰:“这句是不是有点不妥呢?我认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清玄:“这是两回事。”

  凌峰:“哦?”

  清玄:“你不在那个位子上,根本无法做到谋其政,因为你所谋的只是你自己的想当然耳。只有当你真正地坐到那个位子上,你才会明白如何谋其政。”

  凌峰:“也有道理。第一,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何必去想别人所想?如果你连自己的工作都没有做好,谋别人的事又有什么用呢?第二,你不在其位,无法了解事情真实的情况,可能你所想的会过于简单,过于主观。”

  清玄:“对喽。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抗击倭寇这件事上,我们必须精诚团结,为戚将军排忧解难。”

  凌峰:“精诚团结,为国为民。”

  清玄:“好兄弟。”

  凌峰:“袁师兄。”

  这就是挚友,真正交心的挚友。

  人生得一二知己,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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