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嗓音尖细，武功高深莫测的胖子，名叫金荣荣，是东夷人。自雷渊时期，便已是天阙阁赫赫有名的杀手。而这小生正是他的面首，名叫金辰，是金荣荣的世侄。我们皆未想到，这二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真是令人恶心无比。这二人自陈年失败后，便被派来接替陈年，诛杀我。金荣荣擅轻功，擅施毒，感知过人，十分灵敏。此次任务，他是志在必得。萧玗此时已经苏醒过来。我们三人问完话便将这小生击昏，商议下一步对策。

　　“那金荣荣武功甚是高强，我三人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我面色难看。

　　“听你描述，不如我强行再开妖环，搏命一击，不知可否？”那萧玗说着，便挣扎着起身。

　　“万万不可！你身体已危如累卵，不可再战。依我看，既然那金荣荣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想必对我们并不提防。我们不如......”萧珏果然不愧是北漠冰原的公主殿下，当前已稳住心神。

　　......

　　这场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待到此时，已然不再落雨。我悄悄顺着原路摸了回去，在金荣荣和金辰分开的那个岔路口，我将手中的香囊击碎。浓郁芬芳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林间。继而，我便蹲伏在树冠上，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只半刻钟的工夫，那金荣荣肥肥胖胖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当中。

　　“辰儿，辰儿，你可莫要发生意外啊！辰儿！”

　　我强忍住胃中翻滚，眼瞧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突然开始行动。

　　“谁在树上！”

　　他两三步便飞身上树，我用茂密的树冠隐藏着身形，拼尽全力向我们三人约定好的地点而去。这金荣荣在身后穷追不舍，行进之间，天色愈发昏暗，我的脑袋也愈发有些昏沉。

　　“不好！”我连忙咬了下舌尖，疼痛使我清醒。想来，这是那金荣荣开始施毒了。只这片刻功夫，金荣荣与我的距离便拉近许多，而今只剩两三个树冠之隔，他已经能看清我的身形。

　　“哼，夜长归！你把我的辰儿交出来！我便给你个痛快！”

　　我自当不去理会，只管一股脑向前奔逃。

　　近了，近了。

　　终于到了！我看准时机，一个猛子扎进前方我们选好的一个参天古树的树冠中，继而顺势而下，到枝桠之间，径直落地，继续向前。那金荣荣见我进了树冠之间，自然也跟着下来。只是，这一瞬间视野的变化，我便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又顺着枝桠向前探了几个树冠，方知我是下树落地而走，便也下树，只是已不见我的踪影。

　　此时，我正躲在灌木丛之间。此地是我们三人守株待兔之地，只待这金荣荣进来其中，便可来个瓮中捉鳖。这地方四周树木甚是茂密，只这中间空出来了一方空地。这空地中间，零零星星有几棵大树，而那金辰，则被我们击昏在其中一棵树下。

　　我挥手示意，萧珏在金荣荣身后，将她手中的香粉一把洒向空中。与此同时，萧玗在他左侧，亦是如此。而我，也将紧紧握住的左拳松开，将剩下的香粉挥洒。

　　“我的辰儿若是有什么不测，我活剥了你的皮！”金荣荣气的颤抖，浑身肥肉哆嗦。他一把银针洒出，耳边传来皆是银针钉入树皮的声音。而那些被银针钉入之处的树皮，须臾之间便已经枯萎脱落。

　　我们三人屏息凝神，那金荣荣见一击不中，也不再动手，而是在原地细嗅。

　　“哼，夜长归，你想以此乱我，伺机而动。妄想！我知道你就在这某一棵树后，可你不知道的是，辰儿跟我几年，这香囊他便带了几年，早已是香气入体，沁入肌肤。所以——”金荣荣自信无比，手中银针再度排开，径直射向左前方距他最近的那棵树。这几枚银针不似之前留在树内那些，而是直接穿透树干。

　　“扑通。”

　　“嘿嘿，我一旦起了杀心呀，你是决没有还手之力的。”金荣荣猥琐地搓了搓手，便兴冲冲地到了那倒地的尸体旁边。

　　“你！啊！辰儿！辰......”

　　没错，不论我们手中的香粉有多少，最为浓郁的香气自然是那金辰身上的香气。只是在我们看来，香气最浓郁的便是他的衣物。我们将他的衣物脱下来，放在我这里。若是那金荣荣前来，必定会寻那香气最为浓郁之处，而又因他顾忌金辰死活，因此不会贸然动手。这就会给我以可乘之机。也会给他身后和身侧的萧珏萧玗以可乘之机。

　　只是我们万万没想到，这香气最浓郁的竟然是金辰的身体。我们也万万没想到，金荣荣出手会如此毒辣，毫不顾忌。

　　金荣荣已经料到我们要算计他，以香气为诱饵，因此，香气最浓郁之处便是陷阱所在。却未曾想，我们本是以衣物为饵，反而是他多心，亲手葬送了自己侄儿的性命。

　　“啊，啊啊啊！辰儿！”这金荣荣见状，不敢相信。上前抱住那已经被自己银针毒变形了的金辰，竟是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我向萧玗萧珏打了个手势，我们三人各自抽出兵刃，打算殊死一搏。

　　......

　　想象中的背水一战并没有发生。

　　那金荣荣悲痛之至，竟是兀自发起疯来。那金辰的尸体已然被这银针化的不成人形，但金荣荣仍然不肯撒手。他不肯相信金辰竟是死于自己之手。我们三人慢慢上前，他也全然不知，只顾披头散发，悲号呜咽。见状，我们也没有再落井下石。手中兵刃各自收起，径直离去。

　　“金荣荣这副疯癫状，怕是不用我们再动手了。应该不会有下一批杀手了。既是如此，我们便继续南行，先将身体恢复，再去那雷渊寻他长乐坊。”萧玗看到金荣荣这般，也是不可置信，感慨唏嘘。

　　唐古今跟我说过，是人，就会有弱点。今日看来，果真如此。这金荣荣轻功之高，用毒之狠，皆是世间罕见。没想到这种亡命徒，其软肋竟是一个面首。

　　......

　　两日后，我们出了这林子。我们三人肩上的压力都仿佛烟消云散了一样。彼此之间的戒备也随着这几日的经历而消弭。我摸了摸缠在腰间的点墨和挂在腰间的玉箫，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那萧玗和萧珏对我的态度也大相径庭。萧珏为我制好了七七四十九副解药，一日一服，只待月余，那鸢尾丸的毒便可解。

　　三日后，我们到了城内。

　　“长归公子放心，我二人只是借用贵府琉璃天书，待到这天书助我二人重新稳定那北漠冰原，届时，必定将天书安然无恙归还与你。”萧玗抱了抱拳。

　　“萧大哥，这琉璃天书我着实不知是何物。可否请萧大哥解惑？”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搞明白，这琉璃天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夜公子，你有所不知。历代帝王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帝王之术。所谓帝王之术，一开始是由历代帝王根据自己所长，进行发扬过后的特殊才能。而经过数千年演变，这帝王之术融会历代，贯通古今，被记录在了一本琉璃天书之上。历朝历代，这琉璃天书皆安放于史馆史官处。相传，凡是得琉璃天书者，观其三分，便可通古今。知其六分，便可治天下。晓其九分，便可脱凡尘。我们此行求书，只为治天下，希望可以从中找到治理北漠冰原的办法，使其久安。”萧珏清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若是如此，即便此书真的存在与世，不也应该在皇室手中么？月氏也好，萧家也罢，纵然是在那长乐坊手中，也断然不会在我萧家手里啊。”

　　“此书最后一次现世，是在前朝。”萧玗目光炯炯。

　　“当朝乃是月氏皇朝天下。可这前朝，不是乱世么？”我不解。

　　“不，是乱世之前的前朝。也就是——”萧玗越说，眼光越发炽热。

　　“也就是莫氏的天下。而前朝最后一个皇帝，乃是莫相言。而莫相言的史官，便是夜孤鸿。那莫相言昏庸无能，也只有那一朝，使馆史馆与起居注史官合二为一，皆由夜孤鸿担任。”萧珏接过话头，看向了我。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这琉璃天书与我的关系。

　　夜孤鸿，就是我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