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外内冒着烟。
大饭馆掌厨的颠勺翻炒的烟,中药店打杂的在巷子后头煮药煽火的烟,茶馆里磕着瓜子的老头听戏曲时不时抽上一口的神仙不换烟,还有莺莺燕燕的姑娘们身旁紫金兽里冒出的龙涎烟。
“让一让!让一让!”
徐来烟里来烟里去,避过了路人的鸟笼,避过了流浪的狗,避过了富家子弟的良马,却见前方更是人头涌动避无可避,脚下不发力反而轻轻一拨,像一片羽毛一般地就登上了药材铺的幡,沿着屋顶就往前跑。
不到一炷香,他便到达目的地,皮条胡同拉家大宅。
许久,拉员外才在众奴才的拥挤下下了轿,一脸惊奇道:“你怎么比我还快啊。”
徐来递上了一个大食盒,一共三层,上层是最浅,是两道精美小食,中层是一只片成丁香叶的烤鸭带薄饼,下层最深,是一盅烤鸭架做的胡椒汤。
“刚刚掌柜的叫我赶紧送来,别耽误了您下午吃点心。”
拉员外的下人接过了食盒,感叹道:“我们点完了菜就回府,路上也没耽搁,你这等菜做好了再送过来,竟比我们还要快!”
徐来摸摸鼻子,把手伸过去:“谢员外的赏。”
“大开眼界,该赏。”
徐来接过银子,辞过拉员外,起跑两三步就消失在众人面前,惹得下人连忙盖上食盒盖子。
“这哪是徐来,这是狂飙啊!”
徐来一路风尘仆仆,忽然听得近旁有人咦的一声,等停下脚步时已经来开了老远。回头看到有一个穿青衣的男子慢悠悠地走近来。
徐来有些不耐烦:“你要过来能不能快点,等你老半天了!”
“来了来了!马上到!”
那人还是慢悠悠地挪过来,良久才到跟前。
青衣男子道:“小兄弟轻功好了得啊。”
徐来见他也不做个自我介绍,便没什么好脸色:“就你这两步路走的,拄拐的都走得比你快。”
青衣男子哈哈一笑,将自己身前的衣服拉直:“剧烈运动,会让衣服有褶皱,不太礼貌。”
然而青衣男子突然感叹道:“可惜了这身功夫。”
“什么?”
“王二给了你一把宝剑,你却拿它来劈柴,就是这样。”
徐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见街道两旁的商人都在叫卖,无人偷听,才放心下来。
王二一死,江湖上便到处有人搜寻徐来的下落。众人都想,王二的弟弟即使不会武功,每日耳濡目染,从回忆里搜刮出王二生前的只言片语,也足够点悟迟迟无法突破的练武之人。那小孩悟性愚钝,不可开化,我等必定是一听即悟,举一反三,瞬间即可突破瓶颈。
所以徐来大隐隐于市,挑了繁华的华城落脚,在一家饭馆里当跑腿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欢这儿的热闹,吃的玩的花样百出,比乡下地方精彩多了。
“你别在这里嚷嚷,我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不想跟你们江湖人士扯上关系。你觉得可惜,干我屁事。”
说罢徐来扭头便走,等转过街,他又回头看,只见青衣男子边走边摇头,嘴里只顾着叹气。
徐来心想:要是他到处透露我的行踪,我就又得流浪了。
越想越是心烦,等回到饭馆,掌柜的直接跑到门口一顿臭骂:
“跑哪去浪了,等你老半天了!”
掌柜的直接把一个大食盒塞他手里。
“赶紧去,赵老爷的。回来路上把李大人用完的盘子收回来。”
徐来稀里糊涂又被推到大街上,也不敢耽误了时间,不然掌柜的又要扣工钱了,连忙往赵老爷府上赶。
天色将晚,华灯初上,华城东边有一条花柳巷,巷边挨着一条小河,美名曰胭脂河,不少文人雅客泛舟与美人同乘,不时登上船首临河作赋,大意不过是花美月美灯景美,比不过身边的姑娘美。美人听多了,也只是浅笑,内心毫无波澜。
赵家大宅就在胭脂河畔,与外人说是取水方便,于己则是取悦自己方便。
徐来从赵家大宅出来,看到河岸对面的红灯绿酒、莺歌燕舞,不觉得失了神,便不看脚下的路,只顾着看河岸对面。突然被一人撞到在地,身子转了半个圈,篮子也脱手而出,一起摔在地上。
那人身材矮小,手里拽着一个大包袱,包袱似乎有些沉,把他整个人拉得摔倒在地。
徐来本身就没看路,只怕那人发难来骂,却见那人神色慌张,背起包袱就走了。徐来倒是摆出一副倒了霉的神态,站起来拍拍尘土,抖抖篮子上的土,走的时候从河对岸的花柳巷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