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城北的郊外,有一座破落的庵堂,名唤无色庵。那庵堂班驳的墙身下,杂草丛生。青瓦之上,乌鸦们此起彼落地鸣叫,令这座破落的庵堂,更添破败的气氛。
陈永坚到了无色庵外,推门内进。只见方形的大院内,空无一人。
“这位施主,你来到我无色庵,不知所为何事?”一个身穿灰袍,满脸皱纹,拿着一把扫帚的老尼姑,这时从后院走了出来,对陈永坚慈祥地这样问道。
“请问师太怎么称呼?”陈永坚恭敬地问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号‘净空’。”净空师太合十道。“敢问师太在俗之时,是否为天阳宫之人?”陈永坚问道。净空师太道:“前尘往事,又何必去说它?施主若是来寻找那幻虹剑的,自己到佛堂内,去把那个漆黑封尘的剑匣,拿走便是。”
陈永坚这时问道:“敢问师太,当年为何要和‘剑圣’白仇雪决斗?”“原来施主是月魄山庄的人。”净空师太叹道:“假如你来,是要为他报仇来的,那就请你取了贫尼的性命。贫尼就站在这里,不躲不闪。”
“不,师太,”陈永坚摇头道:“在下乃长春府衙的捕快陈永坚,得到丐帮‘迷津老人’的指点,到这里找寻师太,是为了调查武林最近的诸般怪事,同时,也是想破了当年的武林悬案,还天阳宫和师太一个清白。”
净空师太摇头叹息道:“当年,假如不是贫尼执着于夺回月魄剑,白仇雪他也不会死。”“堂堂‘剑圣’,岂是等闲之辈?师太想要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吧。”陈永坚以锐利的双眼,看着净空师太,道:“这其中想必有甚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净空师太道:“前尘往事,孰是孰非,又何必执着?”净空师太纵身一跃,便登上了屋瓦,惊起了其上的乌鸦。
只见陈永坚问道:“师太你为了‘剑圣’出家,难道‘剑圣’是师太心上之人?”
陈永坚话音刚落,净空师太已欺到了他的跟前,点了他前胸数处大穴,令他动弹不得。
“贫尼虽已是世外之人,却也容不得施主这般出言侮辱。”净空师太缓缓说道:“也罢!若施主真的是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而来,贫尼就把事情的始末,说给你听又何妨?”净空师太当即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对陈永坚他道出。
“如此看来,似乎是有人存心要增添天阳宫和月魄山庄之间仇恨。”陈永坚沉吟道。“不管怎样,白仇雪他让贫尼,不要替他报仇。”净空师太叹道:“无论如何,贫尼都不会违逆他的意思的。”“师太你当天有没有尝试找出到底是谁,令你错手杀人?”陈永坚问道。
“有。那人的武功,并不太高,只是,他正好钻到了白仇雪的空子。”净空师太说道:“还有,此人藏匿形迹的功夫,着实一流。我在附近的森林,寻找他的踪迹,竟然一无所获。”“多谢师太。方才言语上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陈永坚说道。净空师太解了陈永坚的穴道,躬身合十应道:“阿弥陀佛,贫尼昔才无故对施主出手,贫尼该对施主你道歉才是。”
陈永坚于是便离开了无色庵,准备回长春。
他假装没有察觉,破落的无色庵,似乎内有乾坤。
走着走着,洞察力过人的陈永坚发现,有人在跟踪他。陈永坚越发觉得,他调查的方向,肯定是没有错误,乃至暗中的对手,开始对他采取行动。
他骑上了快马,往长春的府衙,策骑而去。
突然,一支冷箭,往他的背心,激射而来。
陈永坚正要躲开那记冷箭,那冷箭却被他昔才在无色庵遇见的净空师太,提着色彩斑斓的幻虹剑,格挡了下来。
***
黄姜拿着手中的针线,在锦帕上,刺绣着飞凤图案,心想她的好飞儿,此刻不知如何?
其实,她很清楚,在那人的庇荫下,她的好飞儿,飞儿的好兄弟们,还有现已武功尽失的熊老帮主、梅庄主、西门掌门和黎帮主,都自当万无一失。
反倒是她这一辈的一行人,东躲XZ了大半生,终究还是要像现在这样,躲到茫茫的大海之上,以逃避官兵和仇家们的追杀和逼害。
看着海上皎洁的明月,黄姜不禁想起张九龄的名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刻,她的好飞儿,想必也正挂念着她,还有在她身边,怀有他的骨肉的蓝燕儿。
黄姜和蔼地对蓝燕儿笑道:“燕儿,时候不早了,早点儿睡吧。动了胎气,那便坏事了。”蓝燕儿笑着摇了摇头,应道:“飞哥他在努力,勤练武功,我也不能因为自己,身怀六甲,就让身边的人,照顾自己。我也要学好武功,好能保护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儿。”头发花白的黄姜,笑着抚了抚蓝燕儿的手背,道:“任何武功,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就的。持之以恒,才是学武的不二法门。”
蓝燕儿的爹爹蓝越古这时走了进来,道:“老靳他说,前方乌云密布,恐怕风高浪急。你们趁着现在,风平浪静,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黄姜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笑着应道:“那么多年过去,靳无双他的航海技术,还是这么了得。想当年,咱们进出鹿王庄的水路,没了他还着实不行呢。”
半晌,黄姜他们身处的大宝船外,果然风雨交加。摇晃着的船舱内的摆设,不断地在风雨中,慢慢移动。
林一峰的老爹林飞鸿,还有郭晓南的老爹郭怀仁,在靳无双的指挥下,迎着风浪,收起宝船的船帆。
“林老狐狸,你要吐的话,记得跑到一边,别弄脏我的船的甲板。”身材矮壮,肤色黝黑,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靳无双,叉腰笑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林飞鸿道:“想当年,是谁在长春的市集,偷鸡不成,差点儿被抓,最后还是靠我的一张利嘴,为他脱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恩情的?”
靳无双豪迈地笑道:“当年,分明是你这只老狐狸,怂恿我去偷鸡给你吃的。还敢说我欠了你的情?”“我说林老狐狸,”郭怀仁道:“你儿子喜欢鹏哥的儿子,你就没甚么意见吗?”“孩子大了,他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我哪里还管得着?”林飞鸿叹道。“假如是我的那两个儿子,我肯定狠狠地把他们,揍个半死。”靳无双卷起衣袖说道。
郭怀仁叹道:“当年,鹏哥捡到那个番邦的小孩,还有意收他为义子,想不到最后却招致杀身之祸啊。”“谁会料想得到,他竟是番邦的小王子?”靳无双摇头叹道:“可怜鹏哥他一念之仁,放他逃出生天,却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可是,当初到底是谁,告发鹏哥他的?”林飞鸿道:“要是让我,找出是谁,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林老狐狸,想不到,你对鹏哥他,也是这般一往情深啊。”靳无双笑道:“你该不会也是暗中喜欢他吧?”“去你的。”林飞鸿啐道:“众所周知,我和鹏哥之间,只有仇怨,没有兄弟情。”
靳无双和郭怀仁,双视而笑。
靳无双笑着续道:“当年,你为了追求阿姜,使尽了卑鄙的手段,所以,你的儿子,现在要嫁给飞儿,成为蒙家的媳妇,父债子偿。哈哈!”“姓靳的,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的嘴巴揍歪!”林飞鸿骂道。
靳无双和郭怀仁两人,这时不禁哈哈大笑。
靳无双掌了舵一整夜,和风雨搏斗,早已筋疲力竭。林飞鸿和郭怀仁,也已累得睁不开眼睛。破晓时分,他们在吃过一点儿简单的早饭后,便倒头大睡。
身材矮小,蓄着胡子的余鑫,这时在一旁,煎起了保身的汤药。陈语冰的爹爹陈军,这时掌起了舵,往他们的目的地,位处北海的明月岛,继续开去。
北海明月岛,名义上虽隶属中土朝廷管辖,但是岛上的居民,却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邦国。
由于该岛地处偏僻,官府的管辖松散,所以该岛成为了不为中土朝廷所容之士理想的避难处所。
陈军把船,停泊在了明月岛的码头。
三月,明月岛上,开满了雪白的梨花,仿佛冬天的积雪,还囤积在枝头上。
“我们先找一个店家,添置一些食品和用品,然后回到船上歇息。”蓝越古道。“我听说,编撰‘七绝剑图谱’的康广闻,便是明月岛的人。”林飞鸿这时转醒了过来,说道:“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好好参观一下岛上与他有关的处处遗迹。”
***
陈军和陈语冰的娘亲常胜冬,还有林一峰的娘亲郭若芙,一起按照蓝越古的指示,下船添置各种货物。
“阿军,你看。”中等身材,圆脸杏目的常胜冬,含笑拿起路边摊档的一个小布偶,对陈军说道:“这个布娃娃,真是可爱。”
东瀛人装扮的男店主,笑着对常胜冬,以不甚标准的中文,推介他的货品。陈军不以为然地道:“别浪费时间了,咱们还是抓紧办货吧。”
身形高瘦,粉面蛾眉的郭若芙,这时摇头笑道:“阿军,你放松点儿吧。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你也不觉得累?”说罢,她给了那个东瀛人两个铜钱,买下那个黑色的小布偶。
“你别看冰儿他平素粗粗旷旷的,其实,他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常胜冬满意地看着布偶笑道:“真不知道,他最近如何?”“他都这么大了,早应自立了,难道还该让我们操心?”陈军哼了一声说道:“何况,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这种小玩意儿,真是丢人。”
“这个小秘密,可不能让阿冰他的好伙伴们知道啊。”郭若芙笑道。“还有甚么秘密,比你儿子的秘密,更惊天动地?”陈军叉腰说道:“其实,你和阿鸿,到底怎样看待他这方面的事情呢?”
只见郭若芙叹了口气,说道:“峰儿他自幼胆小,和别的男孩儿们,不很合得来。不过,我也不曾想到过,原来他有龙阳之癖。”“芙姐姐,你觉得失望么?”常胜冬问道。“说我不失望,那是骗人的。”郭若芙叹了口气应道:“不过,我更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活得快乐。”“那峰儿他真是太幸福了。”常胜冬笑道:“最近,他和冰儿还有飞儿他们,好像相处得挺好的。芙姐姐,我想你肯定为他,感到欣慰吧?”
“阿姨,请问您的这些梨子怎么卖?”常胜冬满面笑容地,对路边的一个老妇人问道。“三个铜钱两个。”那个肤色棕黄,满面皱纹,神色肃穆阴沉的老妇应道。“我不想吃梨。”陈军说道。“不打紧,我们既然有缘,老妇人就送些梨子给你们吃,又有何妨?”那个老妇笑了笑,伸出戴着玉镯的手,挑选起了梨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郭若芙连忙推说:“我们不能随便占您老人家的便宜的。”
“你们是从中土过来的吧?”那个老妇人这时说道:“听你们的口音,似乎是长春附近的人吧。”
“阁下到底有何贵干?”陈军问道。
“没甚么,只是想告诉你们,老婆子我确定你们几个,是官府通缉的逃犯无疑。”那个老妇人哼了一声说道。“老人家,您恐怕是认错了人了吧?”常胜冬微笑道:“不管怎样,这里有一点儿银子,就当是孝敬您老人家的。我们失陪了。”
说罢,常胜冬就要和陈军和郭若芙一起走开,那个老妇人,却拦住了他们,阴沉地吃吃一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哟,我说阿军,你怎么勾搭起这个老太婆来了?”陈军往音源看去,说话的人,却正是林一峰的老爹林飞鸿。那个老妇人二话不说,一掌往林飞鸿的脸颊,揎了过去。
“哦!不对,我搞错了。应该是这个老太婆,勾搭起你来了才对,是么?”林飞鸿侧身一让,避开了那个老太婆的手掌道。
那个老妇人吃吃笑道:“有人出钱,买你们几个人的命。老婆子我不过是想做这桩能赚不少的买卖,你们可千万别记恨于我才好!”
林飞鸿叹道:“我看您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就不怕死了之后,被阎王爷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个老婆子吃吃笑着应道:“老婆子天不怕、地不怕,怕它甚么地狱?”
“没衣服穿,不知你怕不怕呢?”林飞鸿嬉皮笑脸地问道。只见林飞鸿五指作爪,往老太婆的衣襟抓去,立马在她的衣衫上,抓出了一个大大的破洞。
“无耻恶徒,纳命来!”那老妇人双掌齐发,往林飞鸿连番进逼,无奈林飞鸿的身法,迅若雷电,那个老妇,根本奈何他不得。
“好了,打了半天,老人家总该自报门户了吧?”林飞鸿道。“‘冷面佛’韩珍珍。”韩珍珍哼了一声,阴沉地说道。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冷面佛’。”林飞鸿笑道:“武林中已好久不见你的踪迹,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呢!想不到,你原来是逃到这北海的明月岛来了。”韩珍珍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也应该知道,我‘冷面佛’的寒毒,天下无双。刚才,你碰了我的衣衫,现在已身中我的寒毒了。”
“可惜啊,你碰上的,是咱们鹿王庄的人。”林飞鸿摇头笑道:“‘百草丹’能解百毒,你这区区寒毒,何足挂齿?”
只见韩珍珍仰天长笑,应道:“我那该死的师兄梅三清那老家伙教你们炼的药,我怎么可能不知?我炼的寒毒,若无其特异之处,我又怎么会被江湖中人冠上‘冷面佛’三个字?”
只见林飞鸿这时微感晕眩,而昔才他触碰韩珍珍的衣衫的手指,现在已呈现紫青色。
“糟糕!”林飞鸿道:“难道我林飞鸿,今天就要这么栽在这个死老太婆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