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洪博刷着沈龙渊的马,从远处窥探着在沈龙渊营账里的蓝燕儿。
身形壮硕,留着拉碴胡子的他,心里暗暗感叹,又一个良家妇女,要落入到沈家这个比大牢还要可怕千倍万倍的牢笼里。
蓝燕儿坐在帐篷中,她身旁的矮小的方形木桌的中央,摇曳着微弱的烛光。这一刻,她心里只想到她的好飞哥。她不甘心,要和她的爱人,从此永诀。
她想,她和蒙一飞之间的事,绝对不能让这个坐在她眼前的身穿银白锦袍,用红绳扎着发髻,肤色白皙,眉清目秀,正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贵公子哥沈龙渊知晓。
容貌举止儒雅万分的沈龙渊,心里转动着千头思万绪,却始终没有对蓝燕儿说出半句话。他拿起了一本书,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半晌,他对蓝燕儿叹道:“我知道,你并不爱我,而我,其实也并不爱你。”他望了蓝燕儿一眼,续道:“我娶你,是我祖母虞美珍的意思。她老人家的话,在我沈家,就是金科玉律。进了沈家,你必须学懂这第一条,也是唯一的一条规条。”
沈龙渊这时叹了一口气,续道:“其实,有时候,我还真是挺羡慕你们这些塞外游民的。只要喜欢,谁都可以跟谁在一起,没有任何约束和顾忌。”
沈龙渊仔细地打量了蓝燕儿一眼,问道:“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甚么东西?”蓝燕儿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沈大哥。”龙洪博站在营门外,恭敬地喊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停当,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好。”沈龙渊站了起来,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出发,明天一早,我就要把奶奶的孙媳妇,带给她老人家看,给她老人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二嫂,请随我来,马车在这一边。”龙洪博笑道。蓝燕儿知道,自己这次到沈家去,只是当个二房妾侍。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蒙一飞,和草原上的其他伙伴们,不禁心中一酸,泪流满面。“燕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亏待于你的。”沈龙渊走了过来,轻抚着蓝燕儿的头颅,温柔地说道。
龙洪博看在眼里,心想他对之前的妾侍洛枫姑娘,也是说了这同一番话,最后,她却还是遭到了沈龙渊的原配夫人郎世华的毒手,葬身在沈家后院的枯井里。
此时,一阵寒风略过,方桌上的烛光,被吹得立时熄灭。一把低沉的声音,这样说道:“不许动,谁动谁就死。”
***
龙洪博刚步出营门,一发冷箭,正中他的大腿,疼得他瘫倒在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喊什么喊?没用的。”只闻另一把声音,嘻嘻笑道:“你的那些窝囊同伙们,早已中了我的毒,不省人事了。”“说吧。”沈龙渊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想要什么?”“那还用问?当然是劫财劫色啦!”只闻另一把男声说道。“正是。”另一把和这把男声十分相似的声音说道:“我们已经把你们的财物,抢掠一空了。现在,只剩这个小姑娘,不过,她当然也很快会变成我们的囊中物了。嘿嘿!”“我沈龙渊的女人,你们也敢打她的主意?”沈龙渊怒道:“让我逮住你们的话,我一定要把你们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这时,蓝燕儿取下了头上的发簪,往这群匪徒,射了过去。只闻那群人的头领,哈哈笑道:“此等雕虫小技,休想伤得了我!”蓝燕儿一听,这把熟悉的嗓音,不正是属于她的好飞哥蒙一飞的么?
“我们不想伤害朝廷命官。”蒙一飞道:“只要你乖乖把这个姑娘交出来,我们也不会与你为难。”“你以为,我会受你们要挟吗?”沈龙渊道。这个时候,龙洪博忍痛,往蒙一飞他扑去。蒙一飞下意识的,使出了他惯用的摔跤技法,把龙洪博重重地摔倒在地。
蓝燕儿怕她的好伙伴们,和这两人纠缠得越久,越容易把身份败露。她当即喊道:“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蒙一飞立马会意,假意地嘴里说着些恶劣的话,把用力挣扎着的蓝燕儿,一把制服。余海这时使出他的毒雾,把沈龙渊和龙洪博,熏晕了过去。接着,他们一行七人,便往十里溪上游的一个秘密山洞,策马奔驰而去。
“燕儿,我们现在正往我们的秘密山洞奔去。那里,有十天半个月的粮食,现在,只好委屈你,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待沈龙渊和他的人马退去,咱们就可以团聚了。”蒙一飞笑着续道:”今晚,我们还得赶在他们转醒之前,若无其事地,赶回各自的家中。所以,我恐怕不能陪你过夜了。原谅我,燕儿。”蓝燕儿从后搂着蒙一飞,心想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满眶绝处逢生的热泪,一时滔滔不绝地,淌了下来。“喂,大傻瓜。”蒙一飞只闻一把熟悉的声音,这样说道:“草原上这么多狼,你就放心,让燕儿她一个人,待在这秘密山洞里吗?”
蒙一飞一看,在前方骑着一匹灰色的小马,等待着他们的,却正是他的死对头林一峰。
“姓林的。”陈语冰叱喝道:“咱们这些真男人做事,轮不到你这个讨人厌的小懦夫,说三道四!”林一峰哈哈一笑,道:“你们的傻瓜头领,没跟你们说吗?这次营救燕儿的行动,根本是我林一峰策划出来的!他呀,冥思苦想了许久,想不出营救燕儿的万全之策。最后,他给我扣了九个响头,叫了三声爷爷,我这才勉为其难的,拿着他的‘鹿王令’,指挥你们这群杂碎,在今夜营救燕儿的。飞哥,我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你凭良心说,你们这次救出燕儿,我应不应该记首功呢?”
蒙一飞想,自己这次,确实欠下了姓林的这厮一个大大的恩情。他想耍耍威风,在他的好兄弟面前,羞辱他自己一下,蒙一飞心想,这也没什么。“一派胡言。”陈语冰率先按捺不住,就要上前,好好的教训林一峰一顿,却闻林一峰道:“喂,你们这群杂碎,竟敢对一府的府尉动手。这样的大把柄,现在抓在我的手里,你们竟还敢对我,轻举妄动吗?”
蒙一飞闻言,大喊:“林一峰,我本来还道我欠了你的恩情,谁料你还敢这样威胁我们。好啊,为保燕儿她,万无一失,我只好把你宰了!”蒙一飞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在月下闪动着寒光的大弯刀,道:“兵哥,把你的刀给他。我蒙一飞绝不杀手无寸铁的人!”这时蓝燕儿说道:“飞哥,他说这些话,多半只是想气气你而已吧。阿峰,我说的对么?”蒙一飞对林一峰道:“姓林的,从今天起,你得和我,一起去放牧,直到整件事情平息下来之前,你都不许离开我的身边半步。我会把我摔跤的技艺,好好的传授予你,好让你不再被人看扁。”“噢,飞哥,你真的敢杀我么?沈龙渊那厮,要是发现族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岂不对你们这群杂碎,更起疑心?”林一峰摇头笑道:“你啊,要跟我林一峰斗,还差得远了。”林一峰长长地叹了口气,续道:“只可惜,你从小到大,都活在一个谎言里。你知道吗,你的那个狗熊老爹,就是害得大伙儿流落塞外的元凶。”只见蒙一飞二话不说,策马奔了过去,一拳把林一峰,揍得翻倒在地。“你再说我爹爹半句坏话,我一定把你,揍个半死!”蒙一飞勃然大怒道。
这时,远方传来了狼皋声。“信不信由你了,大傻瓜!”林一峰这时毫无惧色地,笑着抺了抹嘴角的血痕,骑上了他的小灰马,往他家的营账,奔驰而去。
***
“我的好燕儿啊!她到底哪儿去啦?”蓝越古族长声嘶力竭地哭喊。“岳父大人不必担心。”沈龙渊道:“我们分头去找,总能把燕儿她,找回来的。”蓝越古擦干了泪水,道:“这草原广袤无垠,我该上哪儿去找我的好燕儿呢?”蒙一飞叉手哼了一声,道:“我们一起去找,我就不信,咱们把这草原翻了过来,还找不到那群天杀的贼人。”林一峰叹道:“我看,燕儿她落入了那一群黑衣人手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一群可恨的贼子,怎么这么神出鬼没,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陈语冰道:“府尉大人,你是和我们一起去找,还是先回长春,静候我们的佳音?”沈龙渊道:“我和我的手下,对这里的地域,并不熟悉,恐怕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其实,蓝燕儿的死活,沈龙渊根本漠不关心。他只觉得,整件事情事有蹊跷,只欲尽快赶回长春。“府尉大人,有你坐镇这里的话,我们会安心许多的。”林一峰笑道。“沈大哥,不如这样,我带着一队人,留在这里,你先回长春,等候我们的消息,必要的时候,让官府派更多的人来,帮助搜寻。”龙洪博道。沈龙渊点头笑道:“好,就这样。几位小兄弟,你们一定要好好协助岳父大人和我的人马,把燕儿她给我找回来。”
“姓林的,”蒙一飞恨恼地道:“都怪你这么多嘴,沈府的那个下人,才会留了下来。”林一峰把玩着牧羊杖,叹道:“你当真以为,沈府的人,信得过咱们么?依我看,他们肯定怀疑,咱们和那群贼人,是不是一伙的,又或者在我们中间,有没有他们的人。”林一峰顽劣地窃笑道:“我们正好利用姓龙的那厮,证明咱们的清白。”林一峰懒洋洋地躺在山坡的草坪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准备睡个午觉。蒙一飞往他的腰肢,踢了一脚,道:“大懒虫,咱们赶的羊儿被狼吃了的话,你拿甚么赔我?”林一峰笑道:“你啊,我看是放心不下燕儿,想到山洞那里,看看她怎么样了吧?昨天,我在山洞里,放了一只我养的雕儿,她要求救的话,只消放了它,它便会飞来找我的。”林一峰又打了个呵欠,闭上了双眼。
蒙一飞看着眼前的林一峰,心想他心思缜密,确实胜过自己一筹。不过,他到底为甚么这么用心,协助自己,营救燕儿?他不可能不知道,燕儿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带着满腔的迷思,蒙一飞看着“林小狐狸”,沉沉入睡。
这时,空中响起一只棕色的雕儿的鸣叫声。林一峰睁眼定睛一看,那只雕儿,却正是他寄养在山洞中的那一只。
他不禁站了起来,让那只棕色的雕儿,降落到他的前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