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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堪笑人间冷漠何时了,恰似万古寒冰永不消

梦里看花繁如海 风雨夜中人 10172 2024-11-11 16:43

  司空晓天沉默了,这条创造奇迹又亲手将它毁灭的黄河岸边呆呆地沉思,没有说它不对。那人是他逃亡以来遇见的第一个理解他的人,至少知道他还有一颗君子之心。他很感激,却无法感谢,唯有继续发扬君子精神,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更多的人,更是为了五千年中华文明的发展。

  他总想在旷野里找到一处归宿,但是自然的鸟鸣,虫鸣,嘈杂地要将他赶出去,不能与自然为伍,也不能享受这美好的风光,他又只能回到这嘈杂的人世间无奈地生活下去。

  他尽量避开了守门的官兵,趁他们聚精会神检查别人的时候,装作已经被检查过的样子,从城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城门旁一如既往地贴着通缉令。司空晓天自然不会凑过去看,远远地避开了,但还是站在远处看着密密的人群中的通缉令,希望能在那些并不怎么好看的画像中寻找出他们亲人的影子,哪怕看一眼也好。

  画像十分模糊,似乎并不让司空晓天清楚地看到。他只好捂着脸,走上前去。周围的人也不对此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只是用看待陌生人的眼光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匆匆看向别处,是那样的冷漠,无情,但对司空晓天来说,这已经非常好了。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人们看到他就像见到金子一样贪婪的目光和对他无能的不屑。

  他安心了,忍不住走向前看了几眼,不禁失望地走了,通缉令上画的根本不是他,自然也不会有他的亲人。每次满怀希望的他总是满怀失望而回,这世界似乎一直在和他作对,他想得到的却从来都是空的。

  他一如既往地找到一间小饭馆最角落的位置坐着,店小二已经将一杯廉价的茶端在他的面前时,他满面通红,突然想起怀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羞愧地站起身,走了出去,那杯廉价的茶,还好好的放在桌子上,热气腾腾,没有丝毫被动过的痕迹。店小二摇摇头,不解地看着司空晓天光鲜亮丽的背影,叹了口气,将桌上的茶拿给其他客人去了。

  司空晓天刚走到门口,一名富家家丁拽住了他,笑着说道:“司空公子可是没有钱吃饭?”司空晓天满面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点点头。

  “我家王爷有请。”家丁热情地说道,“他已经在别墅中久候多时了。听说还有厚礼相赠。”

  司空晓天不便推辞,却又不想去。他向往景色优美,充满神秘色彩的江南。但是他要做君子,君子就得尊重他人,少说“不”。人为什么总是要为了虚名而放慢脚步呢?努力攀高不是为了追求更令人敬仰的虚名吗?每走一步就会多一个虚名,担子就会越来越重,走得就会越来越慢,最终离目标也会越来越远。为什么他们不懂呢?所谓的君子,也许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特立独行而已。

  别墅依山傍水,门外一人含笑迎接,面白无须,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家丁见了,急忙点头哈腰,指着司空晓天说道:“王爷,这是司空晓天公子。”又指着那人说道:“司空公子,这是我家主人,淮王。”

  司空晓天急忙行礼,淮王紧盯着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碰到了神明,脸上满是崇敬的神色。

  司空晓天看到好景,随口吟道:“窗前树常绿,门内花久红。好景,好景。”

  淮王大笑,也随口吟道:“语出惊墨客,诗成骇文人。好句,好句。”

  两人大笑,淮王竟与司空晓天携手,进入了别墅内。家丁自然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看王爷敬重的样子,就知道客人并不简单,心中已经开始为接下来的马屁打草稿。

  门后是一座花园,花红柳绿,囊括了大江南北的奇花异草古树。

  司空晓天不禁惊叹:“王爷果然是爱风景的人,想必在培养花草方面有着非凡的造诣。”

  “比起风景,我更喜欢才人。”他拍了拍司空晓天的肩膀,“至于花草树木,我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花草匠人,这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说道:“才人少见啊,肯与我交流的才人就更少了。二十年前我遇到过一个才人,与我交谈三天三夜,令我受益匪浅。直至今日,我才遇到了公子,相必公子能让我更加收益。”

  在厅堂内,两人一边品茶,一边畅谈诗词歌赋,谈古论今,无限豪气。

  天色渐晚,淮王望着黑天,问:“公子下处何处?”

  司空晓天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包,摇摇头。淮王大喜,“那公子就在寒舍住下吧,不要嫌弃,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了。”司空晓天不知该如何推辞,正在为自己住下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淮王就说:“公子才到,又要匆匆离去,岂不伤了我的求才之心?”

  客套话总是适而可止的,听了这句话,司空晓天立刻答应了,被安排进了厢房,一日三餐俱备,丰衣足食。

  一日将晓,司空晓天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声感叹:“高处不胜寒,这话真的很正确。”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了被子,站起身,推开窗向外看。只见对面的高塔的阳台上站着淮王。他似乎感觉到了窗户的打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司空晓天,脸上满是歉意:“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司空晓天却没有这样雄浑的声音,只好起身更衣,走到高塔下与淮王交流,“不,并没有,我早就醒了。王爷这是在干什么呢?”

  淮王随口答道:“看日出呢。”

  司空晓天看着远处昏暗的天空,摇摇头,为了做一个更好的君子,他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有询问。

  淮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不太对,又纠正了一遍:“前方平原的风景真不错,要上来看看吗?”

  看到司空晓天摇了摇头,淮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急忙从高塔上走下。与睡眼惺忪的司空晓天在大厅里交流起来,一旁的家丁忙不迭地送上几样美味的点心。

  “公子请品尝,这是我亲手做的。”

  司空晓天吃了一口后惊奇地发现,这块看似不怎么样的点心味道堪比一流茶楼。他大赞特赞:“此乃人间少有的美味。王爷手艺真好。但是作为王爷,你本来可以请厨师来做这些事的,为什么非要自己做呢?”

  “过奖了。”随后王爷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们总认为王爷就不能做这些普通人都能做的事呢?那些想做大事的人,现在都活得提心吊胆,又有什么好的呢?”他开始了回忆。

  二十年前,淮王还是一个小孩子,随着父亲一同应皇上之召进京参拜,与先皇庆寿。那一年先皇看到众多的小王子都特别高兴,让他们玩了一个类似抓周的游戏:每个小王子选一个地方,大人不许帮忙,还特意把宫女,守卫,太监藏了起来,不许干涉。高墙琉璃瓦吸引着众王子,年少无知的他们开始随便乱跑,找到自己心仪的地方。当时他们什么也不懂,有的到了军营,有的到了后宫,有的到了大臣办公的地方。当时有两个另类,楚王子和淮王子。楚王子觉得朝堂非常大,就走了过去,金碧辉煌的龙椅很快就吸引了他的眼球,于是他爬了上去,小小的身躯躺在了上面。在暗中偷看的先皇抚须微笑,看着当时的楚王,似笑非笑的样子。楚王定睛一看,大惊失色,急忙从黑暗中现身出来,把惬意的楚王子从睡梦中拉了起来,提着他跪着向先皇赔罪。楚王子不解地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似乎在问:“我哪里错了?”先皇立刻阻止了他的赔罪,说道:“国家唯有德者居之,如果他真的有才能和道德,我也许真的会让他坐上这里。”楚王却不相信,吓得更是不敢抬头,当天晚上,连夜带着儿子赶回封地。其他王爷听说了这件事,纷纷大惊失色,一夜间,几乎所有王爷无影无踪。除了淮王。先皇问其原因,他说道:“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儿子,如果他去了禁区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万望皇上恕罪。”几天后,有太监来报一名熟睡的小孩在树上被发现,嘴里还叼着一根鸡腿。先皇见了,忍俊不禁。淮王一见先皇开心的样子,也放下心来,轻轻叫醒了儿子,微笑着训斥了一顿。先皇笑道:“知足常乐啊,你的儿子日后想必能成才。”淮王大喜:“谢皇上。”先皇看了看淮王子的满嘴油腻,笑着说道:“是不是到御膳房偷吃了?这可是不对的哦。”淮王子嘟着小嘴,不高兴了:“才不是偷的呢,这是我自己做的,御膳房的大师傅教我的。”先皇大笑:“好,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得很啊。”

  司空晓天看着淮王一身华丽的衣服,几乎不敢相信这故事是真的。淮王把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今天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要跟着来吗?”

  “若王爷不弃,我愿意跟随。”

  “好,好得很,那个地方有点无聊,但是如果你认真感受,那你一定会受益匪浅的。记住,一定要怀着虔诚的心进去,千万不能忘了。”

  “有那么严重吗?”司空晓天小声地嘀咕着,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严肃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淮王点点头,坐上了一辆马车,又有一个车夫驾着马车出来,恭敬地请司空晓天上车。在辘辘的车轮声中,他一直在思索将要去的地方,但没人给出正确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马车非常舒适,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一路上,司空晓天敏锐地察觉到,淮王与他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少。举杯停箸间,淮王也常常沉思许久,呆滞的目光望着遥远的天边。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座小镇,到处都是人们互相交流的声音。司空晓天掀开帘子,深吸着佛香和蜡烛的味道,原本虚伪的脸变成了真正的虔诚,和街上的行人一样。环境拥有着改变人心的力量。他让车夫停下马车,自己走到一家商店门前,带着虔诚的微笑,问道:“您好,我可以买些香和蜡烛吗?”

  掌柜的看了看他身后那辆华贵的马车,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可以,当然可以。若客官真心向佛,买什么都可以。甚至小店的镇店之宝也给客官了。”说着,指了指梁上。梁上一柱长长的佛香盘旋着,像一条浑身散发香味的蛇。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长生香。司空晓天见过,寺庙的梁上挂着很多,终年不熄。他静静地挑选着,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最廉价的香上。“我要这个。”

  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这个?”一副不敢敢相信的样子。

  “难道这个不能买吗?”司空晓天反问道。

  “行,当然行,但是这与您老的身份十分不符,要不换点贵的?既能让别人知道您富贵,又能让佛知道您的虔诚。”

  “不,不。”司空晓天固执地说,“您方才说,只要心诚就都可以。我自认心诚,要这个也没问题。”

  掌柜无奈,一边收拾一边狠狠地低声怒骂,“这人真不是好歹,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违心地微笑着将东西递给了司空晓天。

  司空晓天接过,转身欲上马车,手刚放到门上,一只手突然猛地抓住他的肩膀,耳边听到有人大声喝道:“站住,你这马车是从哪里来的?”他吃惊地回头,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妇满脸怒气看着自己。

  车夫立刻抓住了拍马屁的机会,对少妇大声斥责:“你说什么人?竟敢对我们主人的客人无礼?还不快快滚开?”

  少妇指着车夫的鼻子骂道:“你不就是个车夫吗?狗仗人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的主人想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车夫为了替淮王保密,只能忍气不吭声。走在前方的王爷被重重人群所淹没,不知所踪。司空晓天拼命地向远处眺望,依旧没有从重重人海中找到马车的影子。

  少妇大声说:“看什么看,回答我问题。你这马车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朋友的。”

  少妇冷笑:“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司空晓天双眉一竖,怒道:“你是不是还要问我的家谱?”

  “说不出来了吧?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交得起这么好的朋友?你这马车肯定是偷的,不然你的朋友肯定会为了面子不让你买这廉价的香了。”掌柜的一听,特别顺耳,也开始帮起少妇了,“是啊,是啊,像你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马车?”

  众人哄然大笑,司空晓天不能反驳,只能问:“你凭什么说这是偷的?”

  少妇说道“松开你的手仔细看看。”

  司空晓天放开了手,门把手果然刻着两个小字“白灵”。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好说:“等我朋友来再说,我做不了主。”

  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你的朋友难道是这个少妇吗?”司空晓天气得发抖,人群中早已有人大喊:“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送官?”“这小子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司空晓天感觉自己掉到了一个沸腾的漩涡里,无法自拔。漩涡的力量是巨大的,吞噬了他之后将会在滚烫的水中焦皮烂骨,小时得无影无踪。风波过后,一切都是平静的,谁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人群中突然跑出了一个人,指着司空晓天的鼻子说道:“这个人在黄河边抢了我的衣服饭食,罪该万死,赶紧把他抓了,不要留情。”

  人群中响起一声清越的佛号声,虔诚的人们立刻为德高望重的和尚让出了一条道。白灵双手合十,满脸的怒气化为了尊敬:“无形大师,这小子偷走了我家的马车不承认,请大师做主。”

  无形精光四射的眼睛射出的目光投到了司空晓天的脸上,“施主,你快快自己找衙门自首了,把马车还给这位女施主,不要阻止众人同行。”

  司空晓天以为等来了一位公正的法官,谁知也是一个不分青红白皂的人。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你想的,永远无法实现,不想的,却永远无法阻止。

  人群的反应更加激烈了,那人喊道:“既然无形大师都说话了,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他送到衙门去,不要浪费时间。”此时的司空晓天又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在汹涌的人群背后,又响起了马蹄与车轮交织的声音,人潮再次被分成了两半。司空晓天欣喜若狂地大喊:“王爷。”与此同时,车夫也从冥思苦想中方恢复过来,赶紧点头哈腰:“主母,小的无礼了。这位真的是王爷的客人”车夫又对司空晓天说:“公子,这是主母,不要误会了。”

  马车内的人不闻不问,径直来到白灵面前,用深情的眼光看着她,像与不能离开水,地球不能失去太阳一样。那眼神,是火热的,疯狂的。他轻轻地互换:“灵儿……”

  白灵心头一震,仔细打量着其貌不扬的淮王,茫然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淮王凄然一笑:“寒风万里应不弃,”

  白灵轻轻地接了下去:“携手共取明月回。”

  他说:“灵儿……”

  她说:“风儿……”

  他说:“我把你的马车借给了朋友,你不介意吧?”

  她说:“我捉弄了你的朋友,不介意吧?”

  他说:“我理解你。”

  她说:“我相信你。”

  当众人发现一场即将发起的争执变成了一个美好的结局时,有的赞叹,有的感慨,纷纷摇头。人潮,激愤,烟消云散。没有什么能拆散情感,正如同坚强的人不屈的意志一样。司空晓天木立当场,进退两难,尴尬地一动不动。无形和尚铁青着脸,盯着这对情侣,像是掉进了一个圈套。

  淮王向司空晓天赔了礼,“公子,对不起。我故意这么做,对你开了一个玩笑,只是为了把她找出来。”

  白灵接着说:“我一看到这辆马车就知道是我留在王爷那里的。我故意抓着你不放,只是为了找出他。”

  司空晓天热泪盈眶,急忙说:“没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美事,王爷与白姑娘情谊深厚,令人感动。”说着,自己火热的心反而冷落下来,不开心了。

  淮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无形和尚忽然说道:“如此看来,倒显得老僧多事了?”头也不回就走了。这些人很奇怪,自己多管闲事,被冷落了,怪的又是别人,能想到自己错误的人很少,不会犯错的人就更少了。

  突然,白灵摇摇晃晃,倒在了淮王的怀里。淮王大惊,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白灵摇摇头,嘴里微弱地发出一个字:“毒……毒……”

  “什么毒?”

  白灵的手,又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此时的她,丝毫不像前一刻与司空晓天纠缠的泼妇,而是一个柔弱的孩子,一株在风雨中将要凋零的花。

  “风雨教的毒?”

  她点点头,就像被风雨压倒的花枝不断弹起,又不断地被无情地压下去。淮王仰天长啸,目中泪珠滚滚而下,大呼:“苍天为何总是对我们如此无情?离别了十年,难道还不够吗?”白灵凄然一笑,无力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想要劝他,自己却忍不住先落下泪了。

  一旁的人知道有热闹可以看了,一起涌过来,纷纷建言献策,“这附近有一座寺庙,方丈医术通神,你们可以去找他,想必他老人家慈悲为怀,自然也会帮助你们的。”

  淮王眼里又闪着希望的火花,一旁的人们立刻把道路指给了他们。车夫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马吃痛,立刻飞奔起来,为了这没有酬劳的工作永无休止地工作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工作。

  很快就到了山门前,守山的弟子却坚持不让他们进去,并声称这是方丈的命令。来来往往的香客不解地看了看木立在马车旁的几人一眼,然后又匆匆进出,没有人为他们说些什么。他们在这不知所措地站了许久。淮王怒吼道:“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之前来的时候一路无阻,现在凭什么把我拦在门外?”

  两个僧人面无表情,一起说道:“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放你进去。”

  淮王亮出了王爷的身份,两个僧人吃了一惊,拦着众人的手还是没有移动半寸。淮王又哀求道:“方丈是我的好友,他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僧人半信半疑,“这是方丈的命令,如果你是方丈的朋友,他不应该单独不让你们进去。好吧,我们去问一问。”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面对如此固执的和尚,淮王内心的杀气越来越盛,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致。见两个和尚无动于衷,他手上的青筋渐渐明显,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虚弱的白灵,微微一笑,白灵慌了,叫到:“算了吧,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这细如蚊子叫的声音根本没有传到淮王的耳朵里。淮王双掌分别朝两个和尚胸前猛地一拍,两个和尚惊叫一声,退后了几步,靠在牌坊的柱子上一动不动,仍是先前庄严的样子,像两尊雕像。淮王不敢怠慢,径直走了进去。司空晓天慢慢地跟了上去,他又是为了朋友,为了自己君子的名义。他坚信,淮王和杜清不是同一种人。于是,他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不论山上有多少危险,肝胆相照的朋友,永远不会在乎生死。

  半山亭上。几个和尚席地而坐,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放松。听到一阵脚步声,几个和尚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小声嘀咕着:“守门的弟子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这几个人放进来了?”

  和尚立刻站起来,厉声喝问:“什么人敢违抗方丈旨意?还不快快下山?”淮王一扫在山下时的慈悲与软弱,此时的他双目只顾盯着怀里的白灵,不答话,大踏步地往前闯。

  所有和尚立刻对这态度非常不满,双目猛地一瞪,冷冷地说;“站住!”语气冰冷,就像那千年亘古不变的规矩一样冰冷无情,冰冻了人间的热情,也即将冰冻生命之火。

  司空晓天忍不住说:“这位姑娘生病了,若再延误,便有生命危险。请大师发发慈悲之心,让我们进去吧。”

  “嘿,病人,又是病人。生病了就去找大夫,找方丈干嘛?若所有病人都像你们这么做,方丈岂不累死?”

  司空晓天张嘴欲言,淮王挥手打断了他,冷笑着说:“和尚岂有慈悲之心?他们自以为远离了七情六欲,自然没有慈悲。他们自以为这样是高尚的,伟大的,可以成佛,却不知为了所谓的佛家理论害死了多少人?”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响,“和尚,和尚,多一个和尚就害死多一个人,成了佛又如何去害死更多的人?”

  他越说越生气,和尚也越听越生气,操起了倚在一旁的禅杖,猛地站了起来,向淮王挑衅。淮王大怒,也没有浪费时间,冲上去,对着最先说话的和尚一掌打了过去,和尚没有吭声,倒在了地上,像睡着了一样。众和尚大惊,纷纷涌了上来,想要抓住淮王,淮王如法炮制,把所有和尚都打翻在地上。来往的香客看到了,纷纷躲了起来,不敢作声,等到淮王上了山,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亭子中,将几具尸体七手八脚地扶起来,发现没气了,都匆匆地走了,也有人知道有一场大事发生,都赶到山上看热闹了。没想到却被几个和尚拦了下来,他们可没有淮王的武力和勇气,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脸上满是失望。

  淮王一脚踢开了寺庙紧锁的庄严大门,殿内,佛像前一个老和尚坐在蒲团上,其余和尚分别位列两边,在淮王的面前,还站着一个黑衣人。

  老和尚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来这里挑衅意欲何为?”

  黑衣人说:“吴环。来此领教方丈武功。”

  淮王说道:“来此求方丈治病,请这位兄弟让我一下。”

  吴环退到一边,方丈看了看淮王等人,大怒:“谁放你们来的?”

  淮王傲然一笑,“走上来的。”

  方丈摇摇头,将要迸发的怒气紧紧地忍住了,摇摇头,“不治,你们另请高明吧。”他又看看吴环,“施主,你也走吧,你别想觊觎我的武功。”

  吴环说道:“和尚在逐客之前,最好先知道我是谁。”

  方丈冷笑:“还能是谁?不过就是市井小人想偷学武功的。”

  “无人生还。”

  “什么?”听到这四个字,和尚的眼神变的恐惧,屁股忍不住在蒲团上挪动了一下,就连淮王抱着白灵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这四个字,在安静祥和的寺内刮起了一阵寒风,令每个人毛骨悚然。

  方丈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长安的那件事。当今皇上信奉佛教,为了追悼先皇及不知名的死难者,曾花重金请方丈为他们念经,超度亡魂。他虽然没有看到死尸,但也听说了无人生还的凶名。从王公大臣们的脸上的恐惧就能知道凶手手段极其残忍,从排列的众多棺材就可以想到场面有多么凄惨,在尚未清洗的御书房内,就能想象到凶手是如何行凶的。一想到“九州尸横遍野”那句话,他就一阵毛骨悚然,毕竟他也在九州之内。念完经后,急急收拾行李,回到寺庙里,生怕一不小心脑袋就掉了。

  方丈只好老实起来,认真走到淮王前,细细看了一眼,摇摇头,说道:“这病我也治不了。”

  吴环大笑起来:“原来这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小病小痛都治不了,想必武功也好不到那里去,害我白来了一趟。”

  众和尚脸上露出了怒气,方丈似乎也察觉到了,一声命令,关上了大门,把外来的人包围起来,水泄不通。吴环仰天冷笑,没有任何惊慌,就像风雨中气定神闲的青松。淮王低着头,直直地看着白灵,任何事物都不能移动他的目光分毫。司空晓天在一旁特别着急,被戒刀的寒气侵入内心,不禁毛骨悚然,打了个冷战。

  方丈一声令下:“杀,一个不留。”

  吴环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带鞘的短剑,杀气似乎更加浓烈了。众和尚二话不说,提起戒刀,禅杖挥过去,丝毫没有慈悲的样子。

  吴环的短剑缓缓出鞘,众和尚见这把剑不足两寸,丝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有恃无恐了。他用剑指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和尚。突然,短剑像是被施了某种神奇的魔法,突然变长,将那个和尚刺了个窟窿。剑又神奇的一转,将旁边的三个和尚都劈翻在地上。司空晓天掩面失色,不忍直视,淮王却面不改色,众和尚纷纷向两旁退去,让出了一条路,通向大门。

  吴环沉下了脸,喝道:“挡我的人,无人生还。”方丈在后面大惊说道:“别走啊,杀人偿命!”吴环回头瞪了一眼,方丈立刻不敢说话了,只好目送着众人大摇大摆地从庄严地寺庙中离开了。

  没有人敢说吴环是错的,毕竟他是为了自己。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就会被众和尚杀死。弱者是拦不住强者的,拦不住的结果就是被淘汰。

  淮王抱着白灵,大踏步跨过一滩血迹和尸体,离开了这个无用之地。司空晓天捂着鼻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用脚点着没有血迹的地方,尽量不让血迹沾到鞋子上。出殿门后,他回头看了看没有血迹的地方站着很多和尚,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尸体,无动于衷,大概他们也会捂着鼻子,戴上手套,收拾自己的同伴吧。

  吴环将长剑插入了剑鞘中,司空晓天惊奇地发现长剑慢慢变短,最后重合于剑鞘中。他将剑收入怀中,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像之前那样冷静沉着。

  吴环仔细地看了一下白灵的气色,淮王厌恶地转身,不让他看。吴环却突然说道:“王爷莫惊,我已经有办法治好这位姑娘了。”淮王一听,立刻就转头,用惊喜的眼光看着吴环,“若先生真的有办法,先生要什么我都会给。”

  吴环摇摇头:“我不要赏赐,我只是看着这位公子才帮你治的。”说着他让白灵拿出了那块令牌,让她吃下去。众人大吃一惊,看着这块木制的令牌,根本不相信这个东西能吃并且能让虚弱的白灵好起来。白灵却将令牌吃了下去,毫不犹豫。她艰难地将令牌咬碎,用尽力气把它咽了下去。一阵剧痛让他立刻就晕倒了。淮王大怒,指着吴环问:“你是不是想把她害死?”吴环却满不在乎,冷冷一笑,走掉了。

  过了许久,白灵醒了过来,大声称赞吴环的判断。淮王也欣喜起来,之前的怨气无影无踪。

  人就是这样,随着环境、事件而改变,没有什么比人更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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