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正是开书的时候,妙音茶馆中已坐满了书座,无数双眼睛都注视着书台上的先生,先生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一部《西游记》,先生不经意的抖了一个包袱,书座们一阵大笑,在书台的边幕后,蹲着一个小男孩,潜心贯注的听着先生讲的每字每句,正听得入迷,先生一摔醒木,道:“耳听得一声怪叫,孙悟空面前跳出一个女人,大圣爷暗叫不好,这是又碰见妖精了。”众书座又是一片彩声。
待等茶馆散了场,掌柜的拿出今天所赚的钱,三七分成,先生拿了大头,带着小男孩回家,到了家中,先生的家人已备好了晚饭,小男孩给先生烫了一壶酒,先生接过酒壶,对小男孩道:“你把今天我说的都说一遍。”小男孩答应了一声,道:“上文书正说道唐僧……耳听得娇滴滴的一声呼唤‘御弟哥哥’,唐僧用目观瞧……”说罢,先生点点头道:“方圆啊,你还真是干这行的,总得来说,没有什么大毛病,唯一不足的是台上的经验,这样吧,我明天要出去一趟,明天的书我教给你,你替我盯一天,听好了:“妖精手里攥着……孙悟空是真急了,抡着棒子,跟妖精叮咣五四一通打……”说罢,问小男孩道:“记住了吗?”小男孩点点头,问道:“师父,这些不够说一个时辰的,我能添点闲白吗?”先生微笑道:“你能自己添闲白当然好,我就不用教给你了,明天看你台上,说的好的话,我能教你的东西还多着呢。”小男孩跪下磕了个头道:“谢谢师父,您就看我的吧。”
正说话间,一位中年美妇进得屋来,手里捧着一件蓝布大褂,笑道:“方圆,快来,试试师娘给你做的大褂。”小男孩穿上大褂,整了整领口,美妇笑道:“嗯,有你师父当年的样。”先生叹道:“我老啦,没有他们小孩那股精神气儿啦。”美妇笑道:“我说曜坤,你都多大岁数了,早就没有小孩的精神气儿了。”先生道:“别说我,梦华你也老了呀,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岁多的小孩……”二人正感慨时间过的快,门口有人砸门,“啪,啪啪。”过了不大一会儿,管家孟福进屋了,行了个礼道:“老爷,夫人,陈大爷来了。”
先生听了,忙道:“让他进来。”过不多时,一个高大的青年进了屋,磕头道:“师侄拜见师叔,师叔母。”先生摆摆手道:“方正,站起来吧,事怎么说了。”陈方正道:“禀师叔,马已备妥,现在就可以走了。”先生点点头道:“好,我们拿点东西就走。”陈方正已注意到边上的小男孩,问道:“师叔,柳兄弟也去吗?”先生摇头道:“他不去,他还要替我盯着茶馆那边,书不能断。”柳方圆问道:“师父,您要去哪呀?”先生道:“你别问,等你明天的书说完我再告诉你。”说罢,孟曜坤带着夫人以及陈方正出了门。
柳方圆本是个孤儿,和师父师娘住在一起,师父师娘走后,就只剩自己和管家孟福,此外还有几个家丁丫鬟,孟福进屋道:“方圆,吃晚饭吧,一会儿把老爷教您的书再温几遍,没什么事就该睡了,明天还说书呢。”柳方圆吃过晚饭,又温了几遍书,睡下了。
次日申时,柳方圆穿上师娘亲手做的大褂,上了书台,柳方圆毕竟是第一次上台,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四下看了看,桌旁,众书座已坐的满满当当,就连走道里都站满了人,茶馆的窗户开着,窗外也站着不少人,窗台上放着一只只盖碗,但没有人去理会碗里的茶,目光齐齐的注视着台上,像是在奇怪这个说书的先生,又像是在期待今天的评书。柳方圆一摔醒木,念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说着,“啪”的一声,醒木再响,接茬道:“是沧桑!”台下已是彩声一片,听见了大伙喊好,柳方圆内心稍定,收摄心神,道:“我可看见不少人昨天都来过,昨天来过您就知道昨天说书的先生可不是我……”说了一会儿闲白,柳方圆道:“书归正传啊,昨天正说道唐僧师徒打女儿国出来,半道蹦出这么一妖精,这妖精,嘿!要说那模样……”随着众书座一片片的彩声,柳方圆一摔醒木道:“孙悟空驾起筋斗云,赶奔天庭,去请救兵,要搭救唐僧。”众书座又是一片彩声,柳方圆此时无比激动,站起身子,深打一躬道:“我谢谢大伙赏脸,我就是一小学徒,替我们先生盯一天,谢谢列位捧我,我确实紧张,估计您列位都看出来了,我谢谢大伙不嫌弃我,能听我说完这回。”总而言之,今天的书还是很顺利的,回到孟先生府上,孟福已准备好了饭菜,二人正吃着饭,孟福突然问道:“方圆,今年多大啦?”柳方圆笑道:“孟大叔,您忘啦?我今年整整十二岁啦。”孟福笑道:“十二岁了,真不赖,当年老爷十二岁的时候还没你这么本事呢。”爷俩正说着话,一撩门帘,孟曜坤进屋了,一句话也不说,重重的坐在厅上的太师椅里。孟福抬头看时,只见孟曜坤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孟福吓了一大跳,问道:“老爷,您怎么了?”孟曜坤摇摇手,急急的喘着粗气,孟夫人也进了屋,急道:“孟福,扶住你们老爷,方圆,拿壶酒。”孟福伸手扶住孟曜坤,柳方圆从桌上抄起一壶酒,孟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包里是一些白色的药粉,孟夫人把药粉化在了酒里,喂孟曜坤喝下。
孟曜坤盘膝而坐,孟夫人双手抵在孟曜坤背后,潜运内力,孟曜坤脸色渐复。大约一顿饭左右的时间,孟曜坤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柳方圆问道:“师父,您怎么了?”孟曜坤长叹一声,道:“这些事终于要告诉你了。孟福,摆香堂,请祖师爷!”
孟福摆下香案,从后堂取出一幅画像,画上是一位年青公子,身长七尺,剑眉星目,赫然是个俊美的青年,穿一身青布大褂,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折扇打开,扇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无忧无怖”。
孟曜坤道:“方圆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你跪下,用心听着。”柳方圆双膝跪落,孟曜坤接着说道:“为师出身潮声阁,这位是我们的祖师爷,青衣白扇郭敬亭,他老人家开创了我们门派,自创了全套的内功外功及暗器,又传下了四位徒弟,大徒弟张元伯,二徒弟于元仲,三徒弟孔元叔,四徒弟岳元季,其中以张元伯,岳元季为上,四位又各自传下八位徒弟,张元伯传下李曜乾,郎曜巽,于元仲传下张曜坎,阎曜离,孔元叔传下杨曜艮,刘曜震,岳元季传下孟曜坤,周曜兑。我只有你一个徒弟,我门武功我定要传给你,但我门有一桩大仇恨,倘若你入我门来,学本门的武功,就必须要为我门报这血海的深仇,捎带为民除害,你愿意吗?”柳方圆暗自思忖:“我这条命是师父救的,早已给了师父,别说是学武功,就算师父让我抹了脖子也是应该的,如果还能为民除害,倒也是我的一番功德,何乐而不为呢?。”思忖已定,柳方圆点点头道:“师父,我愿意,您教我吧。”孟曜坤道:“你先别忙答应,我得把我门的戒律和怨仇说与你知,我门有七大戒律,一:不得滥杀无辜。二:不得妄动无明。三:不得欺压良善。四:不得恃才而傲。五:不得背信弃义。六:不得负人之托。七:不得贪花好色。倘若犯了多条戒律,便得废去武功,逐出门墙,你可要用心记住。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我门的仇敌天池山宗,他们对外说是长白山上的猎户,但其实在这关外,他们什么都敢干,什么都干过,要说起他们与我门的怨仇,可就深了,想当年我门郭老祖从BJ逃难至此,遇见了他们,看不惯他们的为人,动起手来,他们仗着人多,杀害了郭老祖的家眷,和随行的几位江湖朋友,老祖从此就与他们结下了梁子,这本是江湖上的仇恨,不想他们打不过老祖,就勾结官府,以莫须有之罪杀害了老祖的师父师娘和同门兄弟,近百年来,我门一直记着这仇,你也要牢牢地记住我门的大仇,最好能报了这血海的深仇,以慰老祖在天之灵,也不负你我师徒一场。对了,峨眉派与我门有大恩,你要记着,宁可让峨眉弟子打死,也不可对峨眉弟子动手,峨眉惠觉师太与我是姐弟相称,你对峨眉弟子可要尊重些。”当晚,柳方圆拜过祖师爷,拜了师父师娘,奉了茶,就正式加入了潮声阁,习武练功,锄强扶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