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乌丹是与活血散功效相若的上位丹药，补益气血之能近乎是后者的四倍。

　　当然造价也昂贵得多，而且所须用料繁复。

　　哪怕是东厂，也没法在檀城各大家族刻意为难下搜罗到足够药材，运到龙门岛上。

　　因此以杨千虎地位之高，平日所吃的仍只是次一等的活血散而已。

　　“听说哪怕是明阳学宫的嫡系武者，也得立下大功方能换取此药。”

　　“未到武士境界者，服了这玉乌丹虚不受补，立时就要暴毙身亡。”

　　“按此算来，就算大姊给帮中武士境界的姊妹们人手一颗丹药，成本也算不得天价，但也相当恐怖了……”

　　沈瑜此时积累的盈余气血，已然足够他把内丹功提升至精通层次。

　　只要再服下这颗玉乌丹，冲击完美级铁布衫也非难事。

　　可他先前所服活血散的丹毒尚有残余，服丹并不急于一时。

　　至于狐帮人手一本的《飞雪藏狐刀》，与他的鹤形拳同样走轻灵路线。

　　尽早提升上去，也有助增强目前较为欠缺的持械进攻能力。

　　寻常没门没派的武者，手头大多只有一两本功法可练。

　　东奔西走找到一本有助突破的，便已满心欢喜，埋头苦练。

　　这会儿的沈瑜，倒是像那些大门派的嫡系子弟般，为先修哪本功法烦恼起来：

　　“积累气血需要时日和资源，耗掉一份便少一份。”

　　“而听着大姊刚才的说法，不日内便将有所行动。”

　　“留给我打磨修为的时间，只怕不多了。”

　　“铁布衫与飞檐走壁，是我手头的功法中最为浅易的两本，提升至完美级的消耗是相对最少的。”

　　“两者相较，能显著提升防御的铁布衫更值得投资……”

　　他走在人流渐渐多了起来的坊市街上，默默检视着炼命鼎所载功法：

　　“鹤形拳（精通）”

　　“铁布衫（精通）”

　　“飞檐走壁（精通）”

　　“内丹功（熟练）”

　　四者之中，内丹功最为精深，历史甚至可以追溯至当世全真、正一两大道统尚未成形之时。

　　由熟练升至精通级所须气血，也快赶得上把铁布衫从精通升至完美了。

　　沈瑜深知养气功夫的重要性，扩阔内息存量，升华劲气纯度，提振体内气血……

　　这些均是修行正宗内家气功的好处，许多武者毕生卡在武徒境界难有突破，缺的便只是一本上乘内功秘籍。

　　把铁布衫提升至完美级后，下一步便该在内丹功上精进了。

　　至于他未曾入门的《神明感应篇》和《飞雪藏狐刀》，优先度便得稍往后放了。

　　想到此处，沈瑜不由得暗自感慨：

　　“像明阳学宫那等顶尖大派的门人，打从入门起，便只须跟从师长指引的道路前进。”

　　“按部就班地打好根基，过上三五十年，纵然是天资平庸者也是宗师在望。”

　　“修道之路，更是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寻常人家哪里有修行的资格？”

　　“狐主当初收容岛上一众孤女，授其武艺，抑或只是一时兴起……”

　　“但这番恩情，确实足以让诸狐忠心效死。”

　　他停步道中，望向夜色中透穿薄雾射来的竖瞳目光，低声道：

　　“是了，你却不是岛上出身，不似群狐般对大姊唯命是从。”

　　“恨我瞒你恨得动了杀心，也像是你干得出来的事情。”

　　赤炼蛇脸上仍带着面具，长逾丈余的蛇鞭软软垂在腰间。

　　只见她胸口微微起伏，呼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六岁上便杀过人，七岁习武，十三岁得明劲，鞭下亡魂数以百计。”

　　“今后我瞧不惯的、大姊要我杀的，或是不为甚么便杀的还要更多。”

　　“但我从不对帮中手足出手……那些读书人常笑江湖人只知徒逞勇武，事事被虚妄义气捆住手脚。”

　　“可咱们行事本就没多少底线，若连义字也丢了，便连人也称不上了。”

　　她紧紧盯着沈瑜，忽然冷哼道：

　　“先前欠你那鞭，抹掉！”

　　沈瑜瞧着她，蓦地笑了出来：

　　“江湖豪客言出于山，说过的话怎么能抹掉？”

　　这话挤兑得赤炼蛇气红了脸，好在面具遮住瞧不出来。

　　当下呆了片刻，才跺了跺脚道：

　　“不抹掉就不抹掉！”

　　“只是你瞒我许久，这账可得分开来算。”

　　“方才你随妙狐妹子去，她想必有问你取‘帮兵玉诀’吧？”

　　“单是石牌上的源玉碎块，就至少值得一二百两银子。”

　　“反正岛上别处也用不着银两，你在这儿请我吃些好的，我姑且便不再计较了。”

　　沈瑜微微一笑，自怀中换出几块碎银子：

　　“小小碎块哪值得这许多银子，不过换得九十七两三百四十文钱。”

　　“钱财身外物，就是让你吃清光了又何妨？”

　　赤炼蛇自然没法一晚上便吃掉九十七两银子，可她放开肚皮吃将起来，那食量仍是超乎沈瑜预期。

　　水煮羊肉串、叮叮糖、白糖糕……

　　每走过一座摊档，赤炼蛇手里便多上几个大袋小袋。

　　沈瑜手里的碎银子，也以惊人的速度减少起来。

　　他对这自然毫不在意，只是暗暗观察起这全然不像是在荒岛上该有的夜市：

　　“这般丰富的物资，总不会全都是在矿务督造署的库房中偷来的。”

　　“而且这狐丘镇上的居民，若然全是修道之人，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狐帮手中至少控制着一条来往航路，能够运送人员、物资无阻。”

　　“是透过像闲游仙般的江湖门路？还是檀城水师里头的熟人？”

　　这岛上的绝大部份囚徒，自上岛一刻便将死于此地，只有极少数能奢想重获自由之日。

　　然而狐帮众人、宋应元，或许还得加上如今的自己。

　　此刻在龙门岛上渡过的时光，跟渡假也没甚么两样。

　　既已步上旁人难以触及的高处，所见的风景自当不再一样吗？

　　沈瑜正思索着，嘴里忽然便被塞进小半块白糖糕。

　　只见赤炼蛇收回白藕般的五指，面具后的眼瞳泛起顽皮笑意：

　　“看来你口舌虽利，功夫终究没练到嘴皮子上。”

　　“既然如此，那就多笑一笑罢……我不是已经没再生你的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