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在大明,即日斩首
大明王朝,宁州,檀城。
下了一早上的大雨依旧磅礴,刑场边上民众眼里的兴奋火光,却半点未被浇熄。
每年的九月十三,是朝廷定下来的处刑日,宜斩首。
看砍头,向来是市井中最廉价,也最不会过时的闲余活动。
尤其这次处刑的,是祸乱南方数州,杀官殴吏,占据州府的白莲教妖人。
这些妖人大多身怀异术,纵然被押到刑场时早已伤痕累累,也绝不甘心乖乖引颈受戮。
听说在应天府刑场上,府尹大人亲自监斩白莲教主。
刽子手大刀朝着教主脖颈斩去,落地的却是府尹的脑袋。
这年头,瞧热闹是得冒些风险的。
可越是有着风险,这些早已受够了苦闷日子的百姓们观刑之时,便越是兴奋。
民众中不时有议论声低声响起:
“孩子他妈,这几年风调雨顺,咱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吧。”
“这些小伙子,为了啥得干这杀头勾当?”
即有窃窃低语应道:
“咱宁州向来在南方各州中最是富庶。”
“邻近的海州,却是苦哈哈的种地人居多。”
“听说那边有个狗日的知府,强推着州里搞什么‘改稻为桑’,逼反了无数人家。”
“这些小年轻们才不得已跟着白莲教混的。”
又有人道:
“嘿,好在咱檀城本来就不靠种田混饭吃儿……”
聒噪声中,半截咬干了汁液的竹䉀自人群中飞出,啪的一声打在沈瑜的后背上。
身躯被粗大麻绳重重捆缚的沈瑜缓缓回首,瞥向竹䉀飞来的方向。
目光之冷漠死寂,使得许多无关群众心中均是一凛。
檀城民众向来是出了名的见多识广,亡命之徒年中也见过不少。
但像眼前这少年般,行刑在即仍无半分惧意,眼神冷厉如鹰者,可真没有多少个。
不少人暗地心想:
“这肯定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悍匪……”
只有沈瑜自己清楚,这身躯原主就连白莲教徒也不是,只不过是被牵连进来凑数的……
白莲教攻占宁州边上的海州城后,并没有像大明官方的宣传所称般烧杀抢掠。
反倒是迅速地把城中的青壮组织起来,维持生产。
原身便是被安排修补城墙的搬砖工之一。
虽然天天累得要死,可还是能保障两餐温饱的。
当然,这是在官军重新夺回海州府,将他跟城中的白莲教残部一同抓获之前。
按照沈瑜前世所处社会的法治观念,原身自然未曾犯下任何罪过。
但这是在大明朝。
谁要是想跟六扇门、锦衣卫或是东西厂卫谈什么法治。
人家一定感到很好笑,再免费赠送诏狱天牢一轮游。
刚穿越过来不到一刻钟,便面临着身首分离下场的沈瑜腹中怨念难消。
脸上倒是没流露出一丝惧意。
在他看来,既然注定得死在这儿,至少也不能表现得太难看。
与他一同被押到刑场上的白莲教众们,人人心中充满信仰,自然更是悍不畏死。
当下虽被十余名刽子手强压着跪倒在地,口中仍是叫骂不绝:
“现下官府里头,坐的是狗官,站的是狗差役!”
“老子大好头颅,落在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猪狗手里,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朝廷只说咱们白莲教是邪魔外道,却不想想,要是尔等狗官肯留百姓一口饭吃。”
“谁会闲着没事,提着脑袋来造反?”
场上衙役叱喝着乱棍落下,猛向身上本就多少带伤的人犯身上招呼,骂声却仍是不断。
刑场主位上,监斩官眉目掠过一阵阴霾。
转而向身侧高翘着二郎腿,露出短裙下大腿结实健美线条的覆面女子说道:
“让大人见笑了。”
“这等祸乱人心的大逆,早该先勾了舌头才押上来。”
“若非圣上开恩,免这次参与白莲祸乱的逆党凌迟极刑,只判斩决。”
“这等罔顾天恩,乱我大明盛世的叛逆们,本不该死得如此轻松。”
纵然身在官府力量远较海州强盛的宁州。
监刑官想到白莲乱党连巡抚也敢一刀斩杀的凶名,心下仍是不禁战栗。
女子戴着一张青铜铸造的鸦面,瞧不见神情变化。
闻言只淡淡道:
“南方数州齐反,数十万人犯一个个凌迟过去,得等到何年何月?”
“这次改稻为桑的混账事,本就非圣上所愿。”
“而是各地官吏为逢迎奸相,私自为之。”
“尽快平息动乱,将此事盖过,方是上策。”
监刑官眼皮跳了一跳,恭敬应道:
“是。”
他可不敢附和对方妄议朝政,直斥当朝首辅为奸相的发言。
大明朝国土千里,南七北六十三省,当下的问题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像监刑官般的低层官吏,自然没有解决问题的能耐。
可要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还是很轻松的。
他丢出手中红签,话声淡漠:
“斩。”
刽子手们清口、喷酒、提刀,上前。
刀光亮起之际,即是一颗颗人头落地。
一名教中头领的头颅飞到沈瑜膝前,双目圆瞪。
目中暴烈怨念,教人触目惊心。
沈瑜却恍如不觉,心念只聚焦在脑海莫名浮现的青铜古鼎处。
与此同时,无数讯息如狂潮般涌入意识。
此物名为炼命鼎,可助人以消耗体内气血为代价,提升已掌握的功法之境界。
人无气血即死,因此能够用作炼化的,乃是生存所须之外有余的气血。
此时此刻,一团嫣红水雾正凝聚于古鼎中央。
显然便是沈瑜目前可以消耗的气血之显化。
原身虽然出身寻常,但受大明崇武风尚薰陶,也曾在城中武馆学习过一些把式。
江湖上流传甚广的“铁布衫硬功”,便是其中一门。
铁布衫,据传是少林“金钟罩”护体神功的简化版本。
相传修炼这门硬功有成者,可以承受习武之人的拳脚而丝毫无损,甚至无惧寻常刀剑加身。
理论上虽然是这样。
可原身在武馆练了三年功,连一个能抗住木棍击打的铁布衫修炼者也没有见过。
以包括原身在内大部份人的资质根骨。
就算再把这功夫练上三十年,成就也相当有限。
然而此刻,沈瑜盯着炼命鼎表面浮现的“铁布衫”字样,异样想法油然而生。
随着他心念一动,鼎中登时迸发明火,开始炼化体内的盈余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