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狐美目连眨，好一会才从沈瑜的身躯上把目光抽离：

　　“金钟罩？原来你手头上有着铁布衫的后续功法！”

　　“难怪你会把这许多光阴，放在修炼这样子的大路货功法上……”

　　“要修金钟罩，确是非得先打好铁布衫的基础不可！”

　　在道门势力远远盖过佛门的现今，妙狐虽也见过少林南宗外出行走的子弟，却没亲眼见过成色如此充足的金钟罩神功。

　　当下花了好一会，脑子才转了过来：

　　“金钟罩练至小成，便有护体真气在身，短时间内要抵抗源气渗透是全然足够了。”

　　“就算一个不慎被少量源气入体，你有《吐浊含清诀》在身，也足以自行将源气排出！”

　　“喝干桌上的半碗酒，便随我到隧道里头。”

　　她自小便在狐主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说到正事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命令式语气。

　　与那一身静气同样，都是为着让众人认可她身为“大姊的右手”般的形象，而费尽心力打造出的面具。

　　唯有在独处之时，她那与寻常少女无异的娇羞灵动，才会不加遮掩地显露出来。

　　就连与她相伴了近十年的赤炼蛇和影狐，只怕也从未见过她的真实一面。

　　沈瑜只是期待着某一天，妙狐会再也用不着扮演出那副静雍容的成熟形象。

　　面具下的她，毕竟仍很年轻……

　　然而那无论是否会发生，也是遥远未来之事。

　　如今他眼前的靳云妙，在步下隧道一刻便戴上了面具。

　　同时抬手拍出两张“仙光气罩符”，碧蓝色的护罩加身，尽可能防止有哪怕一丝源气渗入身躯。

　　妙狐虽然在大姊的指导下，修行过始自玉真一脉的服玉法门，透过进食微量源玉粉末来提升抗性，增强功力。

　　但一身体魄之柔弱，终究是身为修道之人的通病。

　　她是服过玉的人，比寻常修道人更清楚源气入体的祸害。

　　当下宁可连耗两张珍贵的符箓，也不愿在冲击显形成事的前夕冒受伤的风险。

　　沈瑜却比她轻描淡写得多，只是以一副肉身闯进龙潭虎穴。

　　他外有金钟罩护身，源气灼灼烧灸的热气，仅仅在体表流淌片刻便不得其门而入。

　　同时体内全力运行《吐浊含清诀》，只须注意到有一丝源气沿着口鼻、眼缝渗进身躯的苗头，便以功法行气将毒素驱逐出体。

　　如此一来，倒是比起每走数步，便时刻监察符光是否有耗尽迹象的妙狐要轻松不少。

　　他闲了下来，心思便放在了如何引着妙狐显露真性情上。

　　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强出一大截，短期之内，怕是不会碰上妙狐需要倚赖自己来脱险的状况。

　　而沈瑜自然也是不希望真碰上类似情形的。

　　他这金钟罩自保有余，面对连妙狐也没法脱身的危机时，也最多只能求个自保而已。

　　好在地底苍凉无风，虽然颇有些闷热，却连蛇虫鼠蚁也不曾碰见一只。

　　妙狐止步于一座三丈长阔的钢铁大门前，嘴边念念有词，以大姊传授的真言打开了仓门。

　　仓库里头原是一片空荡荡的，没有大大小小的柜子将丹书收纳分类。

　　但重视条理的妙狐，还是将堆积如山的丹药书籍约略分了类别。

　　以五千余部《万历道藏》堆起的高墙，将不同类别的物事分隔开来。

　　因此她没用多久，便自库房中翻出了两瓶玉乌丹，一瓶紫归油，隔空送到了沈瑜手里：

　　“你带来三千两黄金，按市价五成算，共换得这三瓶药品更兼一份炼骨法门。”

　　“大姊有言在先，这阳刚一路的炼骨法你爱给谁也成，却切忌自行修炼，别以为能藉此提升炼骨的效率。”

　　“一日没到宗师境界，“阳刚”“阴柔”“轻灵”“混元”四大主流的功法路数只能择一修习。”

　　“若然贪多务得，练出个四不像来，你的武道前途从此就断了。”

　　沈瑜嗯了一声将丹药接过，埋首于浩如烟海的阳刚一系功法里头，也不知有否将她的话听进耳里。

　　妙狐眨眨眼眸，心里莫名地生出一阵不快，平淡问道：

　　“可是许了谁家姑娘？”

　　沈瑜抬起头来，露出平生最是诚恳的笑容：

　　“我若说许给了男子，妙狐妹子只怕更担心吧。”

　　妙狐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猛听得沈瑜轻呼一声：

　　“找到了。”

　　他自书堆中翻出一本灰蓝色的经书，朝着妙狐扬了一扬：

　　“有这么好的炼骨功法，帮中难道就没有合练的姊妹？”

　　妙狐定睛一看，轻轻叹了口气：

　　“我道你找到了哪本经书，原来却是这《金鹏练骨经》！”

　　“这玩意因着传闻中是岳武穆所著，在几百年前便有着好大的名声。”

　　“但论功法质量，比起《飞元锻骨经》却颇有不如。”

　　“更别提与传说中同为岳王著作的《鹏飞养骨经》和《大鹏明王诀》相比了。”

　　“岳王生前虽然据传是武圣境界，这本却是他武道尚未大成时所写的经书。”

　　“除了能练出一股刚猛明劲，炼骨的效率也就平平无奇，称不上是第一流的功法。”

　　“帮中的姊妹们之所以走的都是轻灵一路，也是因着别的路数的武藏质素参差。”

　　“弃了飞灵藏狐刀的妙处，来修一本效率寻常的功法，不化算。”

　　沈瑜却不以为意地问道：

　　“你方才说的《鹏飞养骨经》和《大鹏明王诀》，当世还有流传吗？”

　　妙狐一愣，摇头说道：

　　“这些经书连是否真的存在也说不准，哪里有在世间流传呢？”

　　沈瑜说道：

　　“那就是了。”

　　“将明劲练至格外刚猛，虽然打不出暗劲的渗透力，但也比修炼别的平庸功法来得好。”

　　“更何况领受这份功法那人，本来就很有天赋，只要走对了路子，炼骨的速度绝对不会慢！”

　　他开玩笑般说道：

　　“她似乎对大姊在海上力破追风黑轮的事迹很是仰慕……或许将来机缘一到，也会成为狐帮中的一员。”

　　妙狐愣了一愣，嘴边已是脱口而出：

　　“不必了。”

　　“狐帮已有姊妹千万，势力遍布七省，可不缺这一张吃饭的口。”

　　话一出口，又觉语气太重，深呼吸后才淡然道：

　　“要是你能教大姊点头，一切自是由得你胡来。”

　　“只是你在此时随口便说，要为帮中添一个姊妹，我却是不会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