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寒冬，腊月。
寒风呼啸，夹杂着飘雪落入小渔村，让人不禁裹实了身上的衣物。
河中，两艘渔船逐渐靠向岸边，陈休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正划水，船快到岸时，他连忙放下竹竿，用绳索将船固定在岸边，麻绳套在木桩上后，他搓了搓冰冷红通的双手。
“老陈，多谢了啊！”另一艘船上的人朝着他笑道：“若不是你帮忙，今天的鱼货可捞不着那么多。”
陈休一脚踏上岸，跳动着身子以求一丝温暖，他笑道：“客气啥，你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应该的，行了，我也该回家了，你自己收拾啊！”
“得勒，晚上到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爹在家煮着饭呢！”陈休笑着回应。
回家的路上，陈休缩着脖子，双手放在衣袖里不肯抽出，脚踩在厚实的白雪上发出沉闷的卡兹卡兹声。
路过一户人家，瞧见许大娘正在收拾埋在雪中的鱼，陈休立马去搭手帮忙：“许大娘，今年的鱼还好吧？”
“哎哟，好着呢，冬季鱼回巢，我家死鬼可捕了不少呢！”许大娘得意一笑。
“是嘛，那感情好啊，你这...今晚打算炖鱼汤呢？”瞧见许大娘在挑选冻鱼，陈休猜测道：“你如果要炖鱼汤，你要选这种老的，这样汤才鲜美。”
“真的嘛？”许大娘有些不敢相信：“你可不要骗我。”
“哪儿的话，你就听我的，保证错不了。”收拾完后，陈休再次搓了搓冰凉的双手。
“这就走了。”见陈休转身要回家，许大娘连忙叫住：“晚上在我家吃饭呗！”
“不用了，我爹正在家煮着呢！”陈休依旧笑着回应。
“喂！我家屋顶好像有些漏了，雪老是飘进来，你明天有空记得帮我修修。”许大娘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休抬起右手挥了挥：“没问题！”
推开那道微黄的院门，陈休在石阶上刮了刮脚上的泥土和雪块，跺了跺脚后便走进院中喊道：“爹，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快进来吃饭。”陈河的声音在耳房中传来。
陈休耸着肩膀推门而入，一股热浪来袭，让他倍感舒适，当即抽出双手走到冒着炊烟的灶台前蹲下取暖。
一旁的陈河正在舀取锅中的鱼汤，慈祥的他低头看向陈休笑道：“儿啊，你昨天捕来的鱼我熬了，你看看，汤白鲜美，这大冬天的能喝上一口别提多舒服了。”
取暖得差不多的陈休起身搓了搓双手，伸出一指在锅中沾了一下，一口含入嘴中：“嗯，很鲜啊！”
“臭小子，你洗手了没。”陈河抓起放在灶台前的竹竿轻轻打了他一下。
“嘿嘿！”陈休咧嘴大笑：“马上马上。”
出了耳房，陈休走到水池旁用木瓢舀看一勺干净冰凉的水倒在手上，冬季里的水让他‘嘶’了一声，随意清洗后他连忙在胸口处擦了擦。
“老陈，出船回来了？”路过的村头老张趴在土墙上喊了一声。
村中的人几乎都喜欢明知故问。
“哎，回来了，你这是往家赶呢？”陈休礼貌性的回应道。
“可不嘛，我那婆娘买了些猪肉回来，这吃了几月的鱼肉了，实在是忍不住了，真是败家媳妇，可不得往家赶嘛！”老张虽是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笑意却尽显他心中的喜悦。
“不和你聊了，我得抓紧回去了。”正要离开的老张突然回头：“老陈，村中捕鱼手数你最厉害，赶明有空陪我出一趟船呗。”
陈休正是这个原因才当上村长，当然也不排除他爹陈河牵线的缘故，村中比他辈分大的都喜欢叫他老陈，因其大家都熟悉，也就没直呼村长，这样也显得关系好。
陈休思索片刻便点头道：“行，明天我帮许大娘家修好屋顶，我便同你出船一趟。”
“谢了啊！”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后，老张这才离开。
“又和他聊啥呢，汤都要冷了，还不回屋？”有些不满的声音再次从耳房传来。
......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瞧见陈休这般吃相，陈河属实有些无奈。
陈休大咬了一口手上的窝头，还没咽下去便笑道：“爹做的饭那么香，哪儿能慢呢！”
“油嘴滑舌。”陈河被夸得笑了一声，旋即认真道：“儿啊，你刚当上村长不久，你要记得多帮帮左邻右舍。”
“爹，我没当村长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嘛！”陈休笑着回应：“你就放心吧！”
“你啊，还是太老实了。”陈河突然感慨道：“能帮则帮，不能帮就算了，你看你什么事都接，那老张叫你同他出船这种事你就不要应，也不能应，万一出个好歹，他那媳妇你也知道，就是个泼妇。”
陈休不解：“不是你让我能帮则帮嘛？反正出船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你哪次帮人出船，别人送你鱼了？”陈河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悦的说道：“就说前几日，你和老周一起出船，你倒是帮别人打了不少鱼，那你呢，空手无归，还有，记得下次别人留你吃饭你就去。”
“哎呀，爹！”陈休不耐烦的笑道：“今年收成好，鱼多了又吃不完，冬季都快过去了，放也放不久，现在集市上到处都是鱼贩子，根本换不着几个钱，再说那河里的鱼那么多，吃不完的。”
“你。”陈河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爹是老了，管不了你了，总之你现在少不了要跟官打交道。”
“对了，那日程县令让你统计村中人数，那册子你交上去了没？”
“交了交了，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
次日。
“老陈，多谢了啊！”瞧见陈休将屋顶修缮好，许大娘在下面连连道谢。
这寒冷的天还是让他额头出了些冷汗，他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笑道：“无妨，举手之劳而已，我看你这承重梁有些年老了，日后记得换了。”
“老陈，跑到许大娘房头干嘛呢，难不成是要...”路过村民调侃一句。
陈休笑骂一声：“去你的，抓紧去看你媳妇吧，别到时候又跑咯！”
从梯子上下来后，陈休将工具递给了许大娘，他哈了几口热气在手上，说道：“行了，许大娘，我先走了啊，今天我得陪张叔出船呢！”
“这个死老张，今年都叫你出船几次了。”许大娘替他打抱不平的说道：“你帮他作甚，前几日我可看见他挑了好几筐鱼去集市上卖，他可不缺。”
陈休则是一笑而过：“哎，不碍事，反正我家也没啥事，闲着也是闲着，行了，我走了啊！”
“你去河边若是看见小兰记得叫她回家啊！”许大娘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小兰是许大娘的女儿，叫宋兰。
来到河岸边，便瞧见老张已经在收拾杂乱的渔网。
“老陈，来。”见陈休来了，老张递给他一副微湿泛黑的手套，这是宰鱼时用的。
陈休接过后也没犹豫，当即便戴上，一股刺骨的寒凉瞬即传来，他甩了甩双手，又抖了抖身子，感到暖和后，他便去搬来许多鱼篓放在船上。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一艘渔船，有的甚至有两艘，虽然不大，只能容两人，可这却能让家家户户吃饱饭，不至于挨饿。
“张叔，你看见小兰了吗？”走来抱鱼篓的陈休随口提起。
“刚才还看见的，不知和哪个小鬼去玩了。”老张随口道：“管她呢，许大娘都不管，你管这事作甚。”
收拾好，陈休同老张一起上了渔船，陈休负责划船，老张则蹲在船上整理渔网，只等发现合适的渔窝后能完整的撒出去，如若不整理好，撒出去就打成结了，到时候鱼可就跑了，这一天也就白忙活了，毕竟鱼窝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老陈，你看那是不是小兰。”老张起身指着一处方向说道。
陈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瞧见小兰蹲在河岸边玩水。
“小兰，快回去，你娘正找你呢！”陈休朝着那边大喊一声，见小兰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理会他。
“这个小兰。”陈休也感到牙疼，这丫头从小跟她娘一样是头倔驴，无奈他只能划着船过去，反正他也得往下游走。
突然，小兰身前的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她游去，陈休见状不对，连忙大喊一声：“小兰，快离开那里，快！”
这一声，惊动了周边的屋舍内村民，他们纷纷循声出门，瞧见河中似有巨物，他们连忙跑去想要抱走小兰。
噗呲——河中水花翻腾，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大鱼突然跳出一口含住了小兰的腿脚。
“魔鲲！”离小兰最近的村民被吓了一跳，根本不敢过去，其余村民皆是如此。
这大鱼是村民口中常说的魔鲲，出船捕鱼，最怕的就是碰见这个东西，这种鱼通体发黑，外壳坚硬无比，钝器根本不能伤它，且体型巨大，和渔船差不多，往年就有一艘渔船被这条大鱼撞翻，船上的两夫妻无一生还，此事传开后，不禁令人毛发直立，有的甚至数月不敢出船捕鱼。
“小兰！”陈休见小兰死死抱着一旁的木桩，可她弱小的力量哪里会挣脱得了，看这大鱼的力道，恐怕是一个冬季没有进食了。
眼见来不及了，陈休毫不犹豫的跳下渔船，冰凉刺骨的河水也未阻挡得了他的脚步，他快速游向这条大鱼疯狂捶打，企图让它松口。
水花四见，河水如江河般翻腾，大鱼摆动得更凶了，突然，大鱼松开巨口反而咬住陈休，众人见状，连忙过去抱过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兰。
“救我。”此时陈休的双腿已经被大鱼死死咬住，他也只能抱着那根木桩求救。
站在河岸的村民们见状，有的试图向前走去，可瞧见那大鱼又往前拱了拱，便立马退了回来。
望着那些村民们因害怕而不敢上前的村民，陈休只留下最后一道声音。
“救我啊！”
......
现今。
此时躺在地上的陈河，他双眼已经没了神，脸颊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他冷冷说道：“我儿就是被这帮白眼狼害死的，陈休没少帮衬他们，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们谁没有得到过我儿的帮衬，可换来的却是见死不救，冷眼相对。”
“可悲可恨啊！”
听陈河仰天长叹，许大娘站出指着他不悦的说道：“陈河，你儿子是被魔鲲吃的，关我们什么事，再说，你儿子假惺惺的帮忙，不过是为了在村中树立威望而已，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你说的是人话吗？”李青峰斜视着她突然暴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