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拉一声,惊雷再次惊醒万物,雷公在天上肆意敲锣,电母也不停歇,雷电密布云中,哗啦啦的暴雨如根根银针突然疾射而下。
面对张笙的大骂,蒋郭眼中已浮出血丝,环顾四周,皆是敌手,方才被李青峰的松阳掌重伤,自己已无一战之力,既然任务已接近尾声,何不拿着朝天牌溜之大吉。
如此一想,蒋郭也就释怀了,他使了一个眼色给李淳阳,一只手放在身后好像在取什么东西。
“别跑!”清玉雪突然叫住,藏于袖中的鎏金铜箭在说话间投出。
忽然眼前烟雾升腾,只听两声沉闷的声音传来,两支鎏金铜箭扑了个空,只深插与石板缝中,等烟雾散去,玄魔教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此时赵钦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目光望向另一座山嘀咕道:“又该做事了。”
嘀嗒嘀嗒声传来,是雨水滴落到张笙手中宽大的长刀上,他走上台阶,面向苏月质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苏月略一沉思,叹息道:“对于你母亲的死,我很愧疚,可我并不知这件事会牵连到你,很抱歉。”
张笙冷笑:“那就是没得解释。”
只见他举起长刀要朝向苏月面门砍去,李青峰和唐渺突然挡在她身前,李青峰斜视了一眼比他先到一步的唐渺。
“张兄,此时恐怕有些误会,再者,我们只是询问,确是不知会给你家带来灭顶之灾,在此我深感歉意。”雨水渗入唐渺的眼中,却不见他眨眼,又认真说道:“还请你不要把此事怪罪与小...苏姑娘,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唐渺的这番话,让李青峰倍感诧异...这小白脸有那么好心?刚才是要说小月吧,他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你也难逃罪责!”张笙的呵斥声拉回了走神的李青峰。
“要不是你二人非要求我告知,我娘也不会因此而死!”张笙怒喝一声,从怀中取出四锭银子扔在了唐渺的脚下。
其中三锭银子的一角已经沾满了凝固的鲜血,在雨水的清洗下,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望着脚下取了几条人命的银子,唐渺的内心也不好受。
“没话说是吧?”张笙冷哼一声,便提刀走近:“今日我就送你们下去。”
“慢!”忽然,方钰背着双手走上前,与沉默许久的李青峰擦肩而过。
唐渺虽然与她没什么关系,不过一路上倒也从李青峰口中听过他一些事,既是朋友的朋友,能帮则帮。
“方兄?”见他挡与身前,张笙疑惑问道:“你也想替他们说话?”
昨夜是方钰扔出玉笛率先救了他一命,至少在昏迷前是看清了,如此,也就对他没什么反感。
方钰淡定道:“你且听我言,如若听后你还是执意要杀他二人,我定不出手阻挠。”
见张笙没有吱声,方钰这才说道:“苏月和唐渺二人询问天门山灭门一事,实属无奈,他们二人尚不知会牵连到外人,这才铸成大错,再者,其原由还是在你。”
“是你收了他的二百两银子,这才告知,岂能将所有原因怪罪与他人,如若不是你的贪念作祟,恐怕也不会如此。”
见方钰这样说,李青峰听得有些着急,担忧反而激怒了张笙。
停顿片刻,方钰又说:“我看这四锭银子有三锭沾有血迹,恐怕是家母的,你在逃难之际,竟取其三给你娘,我想,你定是孝顺之人,我不知是怎样的母亲能教育出如此大孝之人,但我知道,你母亲一定是个和蔼可亲,教导有方的人,她已在九泉之下长眠,难道希望你为了给他报仇,而再杀孽吗?”
见张笙低头不语,方钰也不再说什么,反而是站在了李青峰身旁。
......
往年,立夏。
青州城中梅花院,梅花正是茂盛之时,清幽而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土墙外路过的行人皆忍不住想多站一刻,享受这沁人心脾的芳香。
院中有一四方石桌,张笙坐与桌前过早。
“笙儿,你慢点吃。”慈祥的母亲在他面前端来一碗清水。
张笙也不犹豫,一口干了进去,仰天长出一口气,算是把喉中噎住的面食咽了下去。
“娘,今天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不回来了?你又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张笙被母亲训斥,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不耐烦的笑着回应:“娘!不是什么狐朋狗友,只是有一桩生意,能捞一大笔钱呢,要是成了,今年我家的赋税就不是问题。”
周氏扶着石桌一角缓慢坐下,叹息道:“你也长大了,我是管不了你那些事,但我可提醒你。”
“凡是快钱,必见不得光,我也不过问你做何事,总之你在外要小心,少与人顶撞,遇事你就报官,切不可惹是生非。”
张笙不耐烦的又道:“哎呀,我知道的,怎么我每次出去你都要念叨个不停。”
“知道知道,每次都不听。”周氏瞪了他一眼,长叹一声:“你爹走得早,我不念叨谁念叨,我知道你心怀大志,可张家祖上都是平民,也没什么祖传手艺,让你投身行伍你又不去,让你去经商你也不学。”
“去读书,你还顶撞夫子,整日不是在酒楼里跟人吹嘘讲故事,就是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
等周氏再次望去,已见张笙拿着包袱走向门前,她焦急的起身喊道:“笙儿,这么着急出门啊,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吃饱了,吃了两大碗呢!”
“切记,不可在外惹是生非。”
“知道了!”
.......
呲拉再一声雷鸣惊醒了张笙,打破了许久的宁静,他哈了一口热气,哐当一声,手中长刀落在了脚边。
犹豫不决的张笙咽了一口唾沫,眼角处划下水痕,不知是泪是雨,可红通的眼眶骗不了人啊!
他擤了一下微红的鼻子,沉默不语的转身走下山去,与他同行的人皆是让开一条道,互相不解的张望几眼,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见他悲然离去,苏月内心顿时觉得极大的亏欠,一阵冷风忽然吹来,本就重伤的她,再加上这暴雨,更是禁不起再折腾,只觉大脑昏沉,眼前一抹黑,倒了下去。
李青峰和唐渺下意识托住,见他看向自己,唐渺下意识收回手。
......
天门山大殿内,残破的悬梁已挂满了蛛网,装饰在地,杂乱不堪,好在屋顶并未漏水,殿内也还宽敞。
有一堆明火燃得正旺,热乎的气浪让所有人倍感舒适,几人围坐在火堆前,昏迷的苏月则躺在了李青峰的外衣之上,眼下杂草早已湿透,地又冰冷无比,只能是将外衣烤干,当做草席用。
就在此时,唐渺将烤干的外衣披在了苏月的身上。
李青峰瞥向他,冷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唐渺只是一笑而过,又回到了火堆前,对于李青峰的这番话,他自是理解,这次把苏月带出来,虽说不是本心,可与人同行,却没有照顾好她,这个当师哥的,不生气才怪。
“嚯,你们倒是安逸,让一人出去找吃的。”此刻,外出找吃食的苏乾乞回来了,见他两手抓着衣物,好像兜了些什么东西。
李青峰瞧见,嘿嘿一笑,便连忙起身搭手。
“这雨下得,太大了,荤的是找不到了,不过这山里头野果子倒是蛮多。”在李青峰的帮忙下,两人将一些野果放在了火堆前。
苏乾乞一边挑选好的野果,自顾自说道:“估计是这个季节最后一场雨了,到四月的时候,雨季也就不那么频繁了。”
方钰瞧见这些野果,有的甚至还有毛茸茸的虫子在爬,虽然被苏乾乞随意捻起扔了,可一想着待会要吃这些,就忍不住想吐,见衣物烤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向大殿外的屋檐下,她负手在后,眺望远山。
李青峰拿起一个稍大且红的大果,朝着殿外喊道:“方钰兄,来吃一个?”
该来的还是来了。
方钰回头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我,我好像不是很饿,你自己吃吧!”
李青峰撇了撇嘴,又笑着看向清玉雪说道:“雪儿姑娘,要不你尝尝?”
“我也不吃。”清玉雪笑着回应,这个稍大的野果,正是刚刚毛虫爬过的,她可看在眼里,打死她也不能吃这玩意。
“都不饿?”李青峰嘀咕一声,看向唐渺,这家伙也没动,既然都不吃,不如自己和乾乞吃了算了,他咬了两口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一直坐在这冷冰冰的石头上,他也受不了。
李青峰背着一只手,走在大殿内四处张望,自言自语道:“这天门山够大的,听说还是个剑宗,也不知道和无涯宗比起来谁大些。”
咔嚓一声,似踩着一根碎木,李青峰下意识低头望着,眉头紧皱,旋即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这里怎么会有脚印?这怎么好像那天夜里遇见的那个人...李青峰回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就扔给了自己一块木牌的人......三十六天罡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