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年前,我朋友给我写信告诉我俊俊他妈有了别的男人的时候,一直以为已经在“地狱”的我,突然又掉进了更恐怖的世界,我也只能用“18层地狱”来形容那种状态。
我拿着薄薄一张信纸,却感觉沉得用双手都托不住。
我放下这封“被劈腿判决书”重重地走向洗手间,因为我要用最快地速度走到水池子那里用冰冷地水洗净已淋湿我面部的热泪。
我更不想让其他犯人看到我这么丢人的一面,如果一个人能够控制自己的眼泪,那该多好,只怪哭与不哭从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人在痛苦的时候腿脚也不听使唤,我摇晃着身体撞向了好几个犯人。他们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却又识趣地走开了,因为我脸上的泪珠已经很明显了。
我们在监狱服刑的罪犯,经常会碰到这种因来自家庭的变故而痛哭流涕的情况,所以只要看到有人眼红,或者哭了,都会猜出一二。要么是老婆成为前妻了,要么家里的老人去世了。
其实,我虽然流泪了,但我其实不敢确定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流泪。
也许真的是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了,也许是因为我无法给儿子创造一个幸福美满的成长环境,又或者我只是对自己这种无能为力的状况自我怜悯。
反正,我觉得哭出来了应该能好受点。
当我从洗漱室回来,我旁边的韩国罪犯李炳新就看出端倪,马上问我:“怎么了?”
我也懒得隐瞒什么,就实话实说了。
李炳新这个人跟我关系一直不错,所以说话也直。
他先是问道:“你哭了?”我点头。
之后,把声音调高好几个度,喊道:“恭喜你呀兄弟,这回真自由了。”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我还是没法看着他笑出声来。我知道他这是想安慰我,但我现在真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听人说话。
我真想找个角落静静地呆一会。
但这个特殊的环境,是由不得我随意乱走动的。
我只能乖乖地听着李炳新的“祝福”,却不知该做何种反应。
也许,李炳新看出来我不大配合,他又马上改变态度,开始恶狠狠地说道:“你老婆到底怎么想的,那你儿子不得看人脸色生活吗?咱出去把孩子给抢回来。可不能让我大侄子受那委屈。”
当我听到李炳新说起我儿子,的确让我心里更难受。
是啊,我儿子今年都15岁了,正是青春叛逆期,不知道他如何理解和接受这个事实。
要说这个社会的离异家庭数不胜数,平常到大家都可以笑着谈论离婚。
但我从小是一个比较顾家的人,也是非常向往那种一家人幸福过完一辈子的生活。
可事到如今,这种所谓的梦想彻底不可能实现了。
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孩子他妈和某个陌生男人秀恩爱的画面,也能清楚地感受有一股热气从鼻腔里喷出来。虽然很想马上飞过去问个究竟,辱骂她、甚至殴打她,但我清楚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还能怪谁呢,我只能怪我自己没能守护在妻儿身边,让他人有机可乘。
经过近三个月的沮丧期,我慢慢恢复到可以正常生活和与他犯交流的层度,开始和几个狱友们商量,该如何把我儿子从那水深火热的环境中拯救出来。
我们一起讨论过各种方案,也想过一些极端的办法。
但是,突然某一天早上,我灵光乍现,兴奋地差点喊出声来。
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容易、且合理的“抢儿子”的办法。
那就是在我儿子学校旁租下一套公寓,给儿子做饭照顾他。
这样,本来很被动地预约见儿子的状况,变成孩子她妈需要提前向我请示,成为主动方了。
而且,最关键是我可以天天见儿子,能够快速培养和儿子之间的感情。想到这个办法,我迫不及待地找到好朋友们述说,一是分享我的喜悦,二是想在他们面前显摆我的高智商。
当我出狱后,我就按照之前的计划,一步一步去实施,顺利和儿子住到一起了。
关于我们生活在一起之后,我该如何教育和管教儿子的问题,我在里面的时候也想的很清楚。
我决定以表面放羊式管教,实际却培养孩子独立自主能力的方式来进行教育。
这样既能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也能提高孩子自我管束的自制力。
今天早上算是第一次试验我的育儿经,整体感觉不错。昨晚其实我很想提醒儿子记得要设闹钟,但我转念一想,我与其那么唠叨,还不如看他自己会怎么做。
所以,早上即使儿子没起床,我也没去叫他。我想有过这么一次难忘的经历,相信儿子以后每天都会按时起床。
看儿子早上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我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呢。
毕竟,想和做是两码事。我能把想到的东西,付诸到实践当中已经深感自豪了。
我穿上外套,拿着笔记本电脑,就走下楼了。
走到公交车站点,人不是很多。现在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了。虽然城市地铁早已建好,我还是习惯坐公交车,因为地铁站总感觉憋的慌,这应该算是服刑后遗症。
坐在公交大巴内看着街上的行人和车流,听着各种杂音,我才感觉到我的确回到外面、活在这个人间。
我去写作的地方是这个城市最大最豪华的海洋广场,里面全是世界名牌,别看我经常来这写作,我还从来没进去购物过,连逛逛都没有。
之所以选中这家商场旁边的咖啡馆,是因为平时人不是很多,且可以在咖啡馆看到窗外的大海,让我可以更好的发挥我的想象力。也是向那些曾经在咖啡馆创作出经典作品的作家们致敬的一种方式。
驶过本市最拥堵的十字路口后,我很自然地坐直身体看向那家熟悉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在海洋广场西南角,能够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前提下看到大海的座位也就三个,我祈祷着那里有一个空位,可以让我好好创作一天。
儿子今天第一天开学,说要和同学们下馆子,我不用准备午饭了。
当大巴拐弯驶进商场门口单行线的时候,我看到黑压压一片年轻男女们聚集在海洋广场的北大门外,三五成群地开心聊天。
有很多年轻人举着“梦.想粉丝见面会”的海报,也有的年轻人直接举着一个年轻美女的牌子。
我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宋梦,是我国当红明星,也是我儿子的偶像。
我本能地向周围扫眼看了看,担心儿子会逃课来这里见他偶像。
但我马上收回远眺的视线,我知道儿子不会这么大胆。
我慢慢穿过人群走到咖啡馆门前,回头看了一下印在衣服上的宋梦图案,一边想着:“长得真好看,一边拉开门进咖啡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