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的上层建筑与桥底下十分相似,但即使这样,想在这几百间屋子里找到王爷的住处也绝非易事,一旦探查失败,被人发现,极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以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一直这样东躲西藏,鬼鬼祟祟地在房门口偷听排查,也不是个好法子,别的不说,单就时间这一点,就能叫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嗯,他怎么来了?”正当小九伤神之际,他竟瞥见了茄子的身影。只见他面色苍白地跑出小花园,一脸的惊慌失措。“要不去问问他?到时候就说我对他的提议感兴趣就是了。”小九打定主意,脱下夜行衣,脸上罩着面纱,突然闪进走廊中央。这里是处静谧之所,陡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影,吓得茄子立时哇哇大叫。
“别叫,是我。”小九沉声道。
“你……大人,是你吗?”茄子大口喘气,“你怎么在这儿?”
“嗯,我是来做你说的那笔买卖的。”小九打量了一眼四周,“大冷天的,你怎么满头大汗?那小胖子人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茄子闻言,立马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笑着解释道:“小的胆小,大人突然出现,小的激紧张死了。冬瓜他去忙别的,没有跟着我。”
小九点了点头:“核实了吗?悬赏的信息?”
茄子点头如捣蒜:“小的今晚就是为这事跑前跑后的,已经确定了,消息无误。”
“好,那你带我过去。”
“去哪儿?”
“去见见的那位贵人,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当面详谈。”
“这——”茄子想要拒绝,却被小九一个眼神给盯了回去,“好的,好的,大人,您这边请。”
小九缓缓跟在茄子后边,在无尽的回廊里穿梭,天上的弯月照得树叶发白,树叶间落下片片凄冷的月影。几个月前的那个夜里,他也是这样,在宋家府邸漫无目的地游走,也是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遇见了茄子和冬瓜,而后被二人扔在醉香楼里,又被他们拐骗到小巷,见到猥琐粗鄙的宋五爷。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茄子和冬瓜应该在宋家人的手上,怎么会流落到西月地界呢。
“你们看着不像是本地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小路静谧,长廊上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大人好眼光。小的们的确不是西月人。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本是北燕良民,但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大官,被他抓作奴仆,好不容易逃出去,结果路上又碰见了人贩,这才兜兜转转地来到此地。”茄子语带哭腔。
“原来是这样。”小九低下头,“这年头,人贩子都这般猖獗了吗,竟然能从北燕运送到西月?”
“何止呢。”茄子压低声音,“据说,这万花城一半以上的人口都是人贩子送来的,还有一半就是那些有钱的大佬,和跑来找失踪亲戚的苦命人。”
小九则缄默无言,万花宫是三叔的地界。若说来之前,他还抱着念想,期望能在这里闻到三叔的气味,但在听了刚才这番话后,他心里已经产生了抵触,一旦确认柔儿姐平安后,他一分一秒都不会多待。
茄子回头瞥了眼小九,忽然开口道:“大人,容许小的冒昧地问上一句,您是从哪儿来的?不瞒您说,打从第一眼见到您是,小的就觉得非常亲昵,像是一个久违的亲人似的。”
小九回过神:“我是西月人,从没有去过北燕。”
“小的多嘴了。”茄子脸上露出促狭的微笑,两眼望了眼前方,停下说道:“大人,前面那处园子就是那位贵人的栖身之所了。”
小九望了眼前方,幽深僻静,周围林木茂密,若不是有人引自己前来,他绝不会找到此处所在:“做得好,这是赏你的。”他掏出一些碎银,扔了过去。
茄子满脸堆笑地接过:“谢谢大人。”
小九走了两步,听身后没有动静,不由回头望了一眼:“你不过去吗?”
茄子谄媚道:“大人,那边是贵人住的地方,小的是低等奴仆,不得入园的。”
“这样。”小九点了点头,漫步走进了拱形石廊,里面是一方花园,花木繁茂,隐隐有遮天之势。
“这枝繁叶茂的样子,就像没有人打理似的。不好!”他忽的向外冲去,迎面而来的却是熊熊火光,外面站着一队铠甲武士,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小九四下环顾,茄子被其中一个武士拎着后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住地摇头,似乎是在说不是他出卖的消息。小九将信将疑,面对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武士,他也不慌不忙,只听他说道:“在下裘某,偶然路过,不知各位勇士因何聚在此地,可否让裘某一条路?”
“走错了?”一名武士上前,低头打量他,随即招了招手,“你,过来。”一名白衣仆人忙走到跟前。“你说你记得今天打酒那人的模样,你看,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人?”
小九戴着面纱,白衣仆人面色为难地看了武士一眼,说道:“光线太暗,他还戴着面纱,小的看不清。”
“来一个火把,还有你,把面纱取下来。”武士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九挺直腰板,双手缓缓上移,同时,他的视线扫过这几十号人,思考着破局的方法。“给。”就在他穷思冥想之际,一枝熊熊燃烧的火炬出现在他面前。就在那白衣伙计接过之时,他一个侧踢,将火把踢到那为首的武士头上,那力道之大,叫武士直接晕倒在地。
“啊——”那白衣伙计登时惊叫一声,众多武士当即反应过来,立马上前围攻,但却不见他的踪影。
“人呢?”
“往里面去了,追!”
虽说今夜被人引到了一处废园,但废园也有废园的好处。比如现在,一群武功高强的武士在枝杈里完全伸展不开腿脚,也不敢随意拿上火把,烧毁园林。小九身轻体健,灵活地在园子里窜来窜去,慢慢地靠近远处的木屋。
“一群傻子,等爷从这窗子翻出去,一定要你们好看。”还没等他高兴地将“好看”二字说完,就忽觉双腿一软,人直接倒在地上。
“谁?谁在暗算我?”小九气道。
“在屋子里面,大家赶紧进去。”
“慢着。”一道女声响起,声魅入骨,语调婉转。小九心里的气愤当即一扫而空。
“夫人,是夫人。”一名武士叫道,“夫人,小的们正在追一名逃犯,请夫人让让。”
“不用了。”出现的是王爷的声音,“本王已经做主,将这人全权交给夫人。你们退下去吧。”
武士们领命退下。
小九晕乎乎的,只听得王爷和那位夫人说了几句,隐约听得柔儿的名字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