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花三坐在草地上,摸了摸小九的头。
“三叔,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里了呢?”小九问道。
花三记起刚刚看见的惊人一幕,笑道:“你长大了,我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小九看向花三,问道:“三叔,听说了你成了元帅,名字也改了。”
花三沉默,半晌才说道:“想回家吗?”
小九站直道:“想,当然想,做梦都想,三叔,你要带我回去?”
“嘘,小点声。”花三招呼道,“想回去可以,不过走之前,你可能要受点委屈。糟糕,他还活着?”说着看向一旁的尸体。
小九顺势看了过去,随即脑后一阵晕眩。
营帐内,几个侍女吹熄蜡烛,刚走出帐外却忽然晕倒在地。
“谁?”玥夫人警觉。
“夫人,是我。”
“大晚上来找我何事?”
“夫人,我抓到那孩子了,但却惊动了七皇子的人。”
“废物!去,将他安置在这个地方。”玥夫人气道,丢出一卷羊皮卷。
当小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周遭湿漉漉的,身子有一大半浸在了水里,只有上身部分露在水面外。
“这是哪儿?”小九自言自语道。
“这里是水牢。”突然从前方传来一个男声,这声音小九很熟悉,正是七皇子的护卫长。
“你竟然没死?”小九想到自己在囚车下听到的对白,知道这护卫长要害他,“你想做什么,我三叔呢?”
护卫长自嘲道:“哼,我已经禀明陛下,说出你们的阴谋,他已经被陛下下令处死了。”
“胡说。”小九嚷嚷道,“我才不信你这些呢。”
护卫长笑笑:“这里的水每隔一个时辰便会上涨一点,明天中午就会淹没你的头顶。”
说着他走上前来,从衣襟中掏出一颗药丸:“对不住了,这颗药丸能让你沉睡,算是可以减少你的痛苦吧。”
“混蛋。”小九挣扎着,但还是被塞进了药丸。他目送着护卫长走远走远,眼皮子不由垂了下去。
护卫长走到他的面前,喃喃自语道,“那道士说了,先一颗红的,再一颗黄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另一颗药丸,粗鲁地把它塞进了小九的嘴里,旋即坐在一旁。
第一颗药丸下肚后,他就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此时第二颗药丸下肚,却是剧毒。他腹内一阵绞痛,连带着第一颗药药效也不好使了。
护卫长见他痛苦挣扎,心有不忍,转过头去。
小九此时五脏六腑灼烧、血液凝结,他的脸上、身上密密麻麻地鼓起一个个点,正剧烈跳动着,想要冲体而出。
片刻后,他身体各处都爆开,一汩汩黑色的细流涌入水中,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黑血止不住地流,而后颜色慢慢变得鲜红,但伤口却止不住,这下他的面色愈加苍白。
皇帐内,燕帝正和燕后歇息,忽然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太监,大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燕皇皱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陛下。宝刀它。”太监急迫道。
“赶紧说!”燕皇起身走到跟前,“刀怎么了?”
太监脸色苍白说道:“宝刀突然叮叮作响,四处冲撞,宫人们想要拦下它,都被它砍成两半,奴才们拦它不住,只见它飞出去就不见了!”
“什么!”燕皇怒吼。
“陛下莫急。”燕后立马上前稳住,“宝刀定不会走远。”
燕帝抓紧燕后手臂,看向太监:“传令给暗卫,一定要把它找到!”
还没等太监应下,帐外宫人却又叫了起来,原来那宝刀又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朝西边飞去。
一行人连忙走出营帐。
而此时,不仅仅是在北燕,整个无垠大陆均发生了异动。
西月圣殿,一块玉石正在剧烈地震动,它的下方跪着千万子民。
“圣主。”一个黑衣老者走上前,“这圣石是怎么了?”
圣主蹙眉:“上天降罚。我们务必真心实意,忏悔自身罪孽,方可平息神怒。”
“是。”底下传来浩浩荡荡的祈祷声。
南楚皇宫宝库,一个木盒也在暴动,周围的奇珍异宝全部糟了殃,但没有一个宫人敢进去,全部战战兢兢地候在外面,等待这场暴乱的结束。
东齐的某座书院里,一本书开始叽里呱啦地胡说八道起来,它不停地翻动着页码,周围一群白衣老者不停地提笔记载这些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荒漠传来阵阵歌声,远处的一处院落里,一个长发女子看着信纸,面露忧思。
东面一座府邸里,大家面露焦色,一个个大夫走进了王府。
雁山深处,格根按住胸口,脸色苍白,嘴角上扬。
“主子,你没事吧。”木村当即跪下,他身旁倒着药佬。
“不碍事,走,我们继续。”格根微笑。
除了这些,还有几处也发生了变化,但因着四下无人,也就无人知晓这惊天剧变。
但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以围场为开端,而此时此刻,这把昔日斩敌无数的宝刀,把獠牙对准了雁山。
它悲鸣一声,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雷霆密布,乌云压城,天色一下便暗了。
这突如其然的变化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百姓们都走上了街头,驻足观望。
“这是怎么回事?”
“是飓风刀在发火。”
“这宝刀好端端的,怎的作起妖来?”
人们议论纷纷,而街头酒馆里,“醉香楼”的字牌被大风刮得“噼啪”直响,里头一个黑衣老妪却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上巨大的漩涡。
“这刀是在护主。”她拿着手中的信,“那孩子跑到了围场。”她立刻坐下研磨,提笔回信。
外边的人对于这场风暴看着只是热闹,而围场内的人感到的却是一种毁天灭地的恐怖。
所有宫人都跪下祈祷,唯有燕皇一行人看着宝刀揣测着,他们跟着刀来到一处宅院。
突然燕皇说道:“来人,这是谁的地方?”
“陛下,这是越氏的宅院。”一个小太监说道。
“越氏?”燕帝,“把门砸开。”
一群侍卫登时上前,冲了进去,他们来到一处院落,这里被大铁链子锁着。
“进去!”燕皇发令。
一群侍卫冲进院子里:“陛下,这里有处暗道。”
燕皇立即派人进入暗道查看。
不过多久,原先进去的侍卫已经出来了。他们面色难看,人数也少了一人。见着燕皇,立即下跪道:“陛下。”
“里面什么情况?还有一个人呢?”燕皇质问道。
剩下的侍卫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原来他们进入下面,就闻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点燃火把一看,竟然是一个水牢。水牢中有一个小孩被绑在椅子上,面色苍白,模样恐怖。
一个侍卫连忙下水,但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脚下有一个东西,弯腰捡起一看却是一个人骨骨架,上面掉着几块烂肉,肉上面还有好几十条大黑虫。
侍卫吓得掉进水里,结果岸上的人看到无数的黑虫子钻到他的身体里,不过一会儿,那个侍卫便沉到了水池里。
众人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恶心想吐。
“轰隆——”忽然一道雷霆落下,穿透了屋顶,逼得燕皇一行人逃出了院子。
紧接着三道惊雷,整个院子轰然倒塌。乱石砸入水中,整个水牢就要坍塌。此时一块巨石砸了下来,把小九连人带椅子沉入了水中。
“嘎吱”椅子被砸断了,绳子松开,人却被压在巨石下。
惊雷过后,一场飓风席卷了整个马王场,接着是暴雨冲刷。飓风宝刀在空中不断散发着神威,搅得城市内外不得安生。
忽然它感知到了什么,立刻俯冲下去,进入了这崩坏的院落之中。它所到之处,乱石碎开,自动开辟了一条道。渐渐地,它来到了一块巨石前,还没等它靠近,巨石已经碎成了渣,漏出了下面的小人来。
小九已经有些干瘪,他的头颅凹陷、周身都是漆黑血洞,脸色发白,模样恐怖。
飓风宝刀在他上方剧烈地转悠,可是小九依然没有反应。
这时,一道黄色的光芒从刀体内抽出,慢慢地笼罩在小九周围,水自动避开了。
这光芒所碰之处,骨肉生出,伤口闭合,不一会儿小九面色红润,胸膛有了起伏。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见着一团黄光围着自己转圈,不由开口问道:“你又是什么怪物?”
黄光一愣,停止了晃动。
小九却莫名觉得它不太开心,于是又开口说道:“你不是妖怪?那你是谁?”
黄光突然冲上他的胸膛,紧紧地包裹住他的口鼻,想要钻进去,但最后却又默默地退到一边。
小九觉得它就像一个想家却回不了家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可怜,不由伸出手,说道:“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黄光裹住了他的手,突然又窜出很远,钻进一把刀里。
小九还没看清它去了哪儿,便呛了口水,四面的水浪打来,让他一下子昏头转向。
那刀见他又落入了水里,连忙将水一刀劈成两半,又见着水中一些小虫子附在小九身上,甩出阵阵刀风,把这些小虫子搅得七零八落,再不能成为虫形,却没有伤到小九分毫。
接着,他来到小九面前,把刀柄面对着他。
小九会意,一把握住。
飓风刀甩了甩尾,见小九拿得稳稳的,便带着他一股劲儿地冲了出去。人们只看见一道人影,在眨眼时却又消失不见。
不久,暴风雨停了,天空又重新放晴,而雁山里外却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