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暴雨倾盆,今儿一早下人们都在忙碌地收拾屋子。许诗诗见花三出门,便向裘文告辞回屋子里歇息。小九也忙说自己要去外面玩会儿。
裘文点头答应着,转身便回屋子里歇息去了,待到晌午时分才醒来,却听外面静悄悄的。他走出去一看,长廊已经收拾干净,泥土印儿已经没了。雨过天晴,空气也十分清晰,他突然有了兴致,想出去走走。
他来到园子里,只见小九在莲花池边捣鼓着什么,忙嚷道:“小心啊小九!跟你说过好多遍了,这池子里的水很深的。”
小九正小心翼翼地鼓捣自己的东西,听见裘文的大嗓门,不由惊了一跳,大喊:“你瞎嚷嚷什么!我小心着呢。”
裘文见他神色慌张,戏谑道:“你小子弄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信不信我跟你三叔说——”
“没什么!”小九急道,见裘文一脸的怀疑,只得垂头解释道:“我,我打碎了一个瓷杯,正往土里埋呢。”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裘文笑道,“没事的,就一个杯子而已,别弄了,赶紧出来吧。”
小九点头,慢悠悠从池子边上钻出来。
裘文一看顿时气笑:“你瞧你,刚换的衣服又成了泥人了。赶紧去换身衣服。”
小九摇头道:“包袱都在客栈里,还没拿过来呢。我穿的这身衣服还不知道是谁的。”
裘文道:“瞧我这记性,你们先前住在什么地方?我吩咐人给你们拿去。”
小九说了客栈名字,便见裘文急急忙忙地走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又钻到莲花池边,俯下身去拨开泥土,只见里面埋着支白玉净瓶。他拿起瓶子,再使劲转了转塞子,见再也进不去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埋进土里,心道这下安全了,三叔也不会发现了。
他藏好了银票,又四处转了转,实在闲得无聊,便摘了些花花草草编成一顶草帽。
“好想念飘飘姐,好想回家吃她做的饭。”他心道,自己已经出门三月了,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会不会也想他呢。
他望着白云,白云悄悄溜走,没有回答;他看向野花,野花低着头,被风吹弯了腰;他盯着蜜蜂,后者只知道“嗡嗡嗡”,但他听见的却是“想他想他”。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忽然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女声,转身一看却是许诗诗。
“诗诗姐姐。”小九笑盈盈地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啊?”
许诗诗微笑道:“看来你是想得太入迷了。你看看这是哪儿?”
小九左右一瞧,咧开嘴笑道:“哈哈,原来是我走错房间了啊。诗诗姐姐,你在屋子里做什么呀?”
许诗诗笑道:“刚刚裘老爷派人送来了一把琵琶,妾身正要试一试呢。”
小九乐呵呵道:“枇杷在哪里?他怎么不给我一份呢!诗诗姐,我也要尝尝。”
许诗诗乐不可支道:“哪里是吃的枇杷。你在这里坐着,妾身拿过来给你瞧瞧。”
小九听话地坐在木凳上,不一会儿便见许诗诗抱着个上长下圆中有四弦的玩意儿走了过来。
许诗诗将琵琶放到小九跟前,道:“喏,这就是琵琶。”
小九伸出小手想要碰,却见自己手指上都是泥土,立马收回去,羞道:“这东西真好看。但怎么吃呢?”
许诗诗笑道:“不是用来吃的。你听好了。”说完便怀抱琵琶弹奏一曲。只见玉指随意地拨弄着,似是在琴弦上翩翩起舞,紧接着耳边便传来悠扬的乐曲。
小九听得入迷,不由舒服地闭了眼。
一曲终了。
小九缓过神来,由衷赞美道:“真是绝了!常听飘飘姐说什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我还不知什么意思,今儿总算明白了。”
许诗诗笑道:“真厉害!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些。”
小九脸红红地道:“哪有,我瞎说的罢。”
许诗诗打趣了几句,便见着下人跑来,拿着个包裹说要带小九去换衣服。
二人短暂作别,小九打定主意,以后要多来亲近她。
午饭时分,花三还没回来,几人随意吃完,便又各自回房歇息。小九倒想去找许诗诗,却听侍女说她休息了,不由有些失望。
他转转悠悠,忽然想起昨日裘文说的地方,便跑到大门前,此时看守的下人正背靠着墙壁酣睡着。
他屏住呼吸,轻轻地拉开一个缝隙,悄悄地溜了出去。
醉香楼内,花三还不知道小九溜了出去,他正和壶中仙一面吃酒,一面闲聊。
壶中仙感慨道:“筹谋了这么多年,主上终于下定决心了。不知道是不是西月那边又出了事情,还是圣主怀疑了什么?”
花三道:“担心这些作甚。如果没下定决心,怎会有你我在此?若是圣主心有疑虑,那神殿早不在了,怎会有今天的局面?”
壶中仙愣了愣,而后叹道:“看来老爷子我真的老了,不如你们这些年轻后生看得透彻。”
花三道:“其他人在哪儿你知道吗?”
壶中仙摇了摇头道:“大家都是跟主上单线联系。不过前些年,我倒是在燕都遇到过黑煞。”
“哦?”花三停住酒杯,“她怎么在这儿?”
壶中仙道:“不清楚。我也是偶然碰见她的。跟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千面。”
花三继续喝着,道:“千面倒是谨慎,走哪儿都戴着头套,生怕被认出来。那金刚臂和白木头,你见过吗?”
壶中仙呵呵一笑,打趣道:“合着说了这么半天,你就想问那个白木头吧?放心,那傻小子跑南楚去了,何况人家现在是飘飘名义上的哥哥,不会出什么事的。”
花三轻蔑道:“你也说了,名义上的。”
壶中仙气笑:“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死心?飘飘不会跟你这种人的。”
花三脸色不虞道:“我怎么了?哪种人?”
壶中仙笑:“刚夸了你长进,没想你转眼就忘了。是哪种人你心里没数?花间浪子花三蝶,死了这条心吧!”
花三面色冷然,站起身道:“酒也喝了,事情也交代了。记得送十来个护卫到我府上。”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惹来壶中仙声声怒骂。
这厢花三匆匆离去,那一头裘文却惊觉小九不见了。
他左思右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急急忙忙地向外走去。
“那混小子真叫人不省心,三爷早上才嘱咐了不要到处乱跑,一转眼的功夫就叫他忘干净了,看我找到后怎么收拾他!”他气闷想着,脚步直直地朝不远处的学堂里走去。
远远地,他便看着小九的身影了,正待开骂却见情况不对劲儿。
只见一群孩子站在一边,正对着小九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而小九垂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待他走近,这才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臭小子,滚远点!”
“你这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赶紧滚一边去!”
“就是,小心官兵把你抓去坐牢。”
“去做小倌。”
“我们不和你一起玩,快点回你的乞丐窝里去。”
“你们看他的衣服,密密麻麻的针脚,真叫人恶心!”
裘文一脸涨红,他看了看周围,伸手折下根粗枝,大声骂道:“哪里来的小王八!”说着便拿那枝条朝那些男孩身上招呼过去。
那些孩子见状,立马四下逃散。
裘文倒也没追,站在路中央,一把将小九拉在怀里,对着周围的人啐道:“没眼睛的东西,看仔细了,这可是我裘某人的儿子!谁要是再敢乱说,别怪我裘某以大欺小!”
“胡说!你这么个丑八怪,怎么能生出个这么个儿子!”街头一角,一个孩童骂道。
裘文气笑,这小九模样确实周正,生得水灵灵的。他想了想骂道:“我裘某人虽长得不咋地,但经不住我老婆漂亮!”
“你这么个丑八怪还能有个俏老婆?”
“对呀,你老婆是谁啊?”不知谁问道。
裘某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问话的人是花三。原来花三回来路上碰巧经过这里,听到裘文在维护小九,把小九认成了自己的儿子,却被人质疑长相,他心底好笑,不由跟着打趣了一番。
裘文刚想打声招呼,就听见怀中的小九大声喊道:“他老婆姓白,叫白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