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火车卧铺车的常客,我早已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体寿司”摆台,躲中铺上,买了这段时间的这个小空间,就得安排好如何利用。旅行途中,那是什么都能往身体上摆:我的小本本上记录着这样的出行装备清单一样没落:(1)车上用鞋;(2)餐具、牙具、化妆品;(3)瓶装水、专用保温杯;(4)小零件、防晒设备;(5)本子、书、充电器、充电宝;(6)背包,内装食品和衣服;(7)垃圾袋;(8)睡衣、毛巾、小夹子、丝巾、备用鞋;长途餐饮必备:主食“饼”2块,分四次吃,每次一半;水“瓶装水、保温杯”;水果:西红柿、黄瓜、枣;菜:西尔丹的雪莲辣椒酱;书:每次一本纸质大部头书《人如何制怒》。而把火车上的被子叠起来,离自己躺着看书,还少少一点高度,就发现用袋子装好的户外鞋子正好可以补上用来垫头———总得来讲,安排得不错,自我感觉很满意。
每个人对“热”的耐受度不一样:几度坐起,躺下,又热得不得不坐起来,把身边分成几节,每一个肉体能相碰的部位都用保温瓶、瓶装水瓶身隔离,就只为了能更凉快一点点;可另外一群人却快乐得象什么一样,一直闹着,很久之后,终于困了,才都安静下来。
分四次把两根大黄瓜细细享用,在气味混杂的车厢里,这清新的气味大大地刺激了对面的女大学生,终于在最后没忍住,她也买了一整包小黄瓜好好过瘾。
在中铺躺过26小时,感觉此时的人体就是一个“生产粘液”的生物,不停地向外生产各种“粘液”。
如果说人体是一个工厂,生产出的物质,就是:汗水、二氧化碳、屎、尿、精液、经血,最有用的产物就是另一个全新的同款“工厂”:孩子,这个熊孩子就在下铺,精力充沛得上上下下,似乎永远没有累的时候。
女大学生很耐心,还是回应了小男孩的各种挑话。
他们都一直用普通话交流,只是个别词发音的音调有点不对,比如说“对”发成了“堆”;“太皮了”,就说成“太披了”;“白色的肉会吐”———肥肉(飞肉);你试过了吗?再吃下就会变成胖屁球啦!(皮球)。
“小哥哥”成了如今时尚的对小巴郎的称呼,就象“小姐姐”代替了过去的“美女”称谓一样;大学生把小巴郎称呼为“小哥哥”,挺顺口的样子。
“小哥哥”与“小姐姐”开始了有趣的对话:
“你有孩子吗?”
“我没有,我有一个象你一样的弟弟,不过他很瘦。”
“那你要让他多锻炼,就能像我一样了。”
“他太瘦弱了,还很懒,不爱运动。”
“我有办法!平常锻炼很多呢,然后变强大不少呢!”
“你在吃什么呢?”
“圣女果。”
“圣女果是番茄小时候吗?”
“不是,圣女果是单独的品种。”
“你不用吃饭的吗?只吃这个圣女果当饭?”
“我要减肥啊!肚子再大下去,就会成气球了”
“别人都会嘲笑你的孩子吗?”
“唉呀,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弟弟。”
“让他多锻炼才行,我有一个办法:多锻炼的话我就给他吃零食。”
“不行,那样把弟弟宠坏了”
“什么叫‘宠坏了’?”
“就是爱得太过了,反而害了他。”
“我是六年级,大一班,我家里爸爸妈妈都喜欢我。”
看到“小姐姐”不怎么回应他了,“小哥哥”就继续揪着“小姐姐弟弟不爱锻炼”的话题,循环播放式地出着他的唯一主意,为了表示这个主意是多么高深不能让别人知道,还特地跑到小姐姐身旁,把手拢起来,对着她的耳朵,假装悄悄声地说着同样的方案:“你在后面口袋里拿一些零食,让孩子跟着跑啊!然后,跑步,去参加吹气球比赛,我参加过100个比赛。”
“我弟弟像你这么大,可他从来不爱活动。”
“基本上我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可以说吗?买一个蛋糕,说什么找到就能吃。”
“你咋那么多办法?”
“因为我是一个孩子。”
“你心机太重”。
“‘心机’什么意思?我们孩子没有问题,大人们都有想过吗?我能想出很多的办法来。我给你说个办法,行吗?”
他很快地再次耳语,说来说去,主意还是:“藏起来蛋糕,反正放在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还可以把蛋糕做得香一点嘛!我妈妈会这样做蛋糕:发面粉、鸡蛋、放水,和在一起,就变成蛋糕了”。
“我还有一个办法,最后一个办法了。”再次凑上去耳语:“我的办法,好不好?买AD钙奶”。
“这些都是垃圾食品。”
“你可以买最美味的,最好吃的啊!”
“外面卖得太贵了,还不干净。”
“那你不买怎么办呢?自己做,你会做什么呢?”
“我会做雪糕。”
“那就是用这个办法了,做好吃的雪糕给你弟弟吃,然后让他锻炼。”
……
这种“车轱辘”主意把“小姐姐”缠得实在没办法,只能盯着手机,想甩掉这个不停围着她转的“小哥哥”,一直没好意思说出严厉的话,反倒是“小哥哥”不停地问:“你不是无聊吗?唉,你不是无聊吗?”
谢天谢地,“小哥哥”的站巴楚先到了,他能提前下车,对“小姐姐”来说,是一种解脱。有趣的是,这么爱找人聊天说话的“小哥哥”的爸爸却是一个沉默至极的汉子,并且只和孩子说维语,而孩子会用汉语回答。直到要下车了,也只是给儿子甩了一句话,就拖着行李箱向车门口走了,并没有拉着儿子的手,反倒是这个调皮活泼了一路的儿子,突然发现老爸已经快走到门口消失了,才大呼着“阿达———”赶紧跟屁股跑向车门口,去追根本不管他的老爸。
最后一段路了,快到喀什,人们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只不过,手机上的电,都基本上坚持不到26个小时,有充电宝的都还能续着命,没有的,只能把目光无奈地投向车外,又一次,西克尔的七彩群山映入眼帘,再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农田风光,绿意盎然,这才一扫旅途的干燥荒芜感。
我那基本上没怎么用的充电宝,整整充了一个下午,成功地把手机从8%的电量“倒吸”成了“5%”,简直令人无语,这东西,又重还没用,甚至是“倒吸电”的反作用,还在过安检的时候,数次被提出来耽误时间,真该扔掉它!破玩意儿!
准备着下车的装备,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带着的太阳镜片被压着掉下来了,没办法只有自助,越是看着,似乎越找不对那个小螺丝的横缝隙,反倒是干脆闭上双眼,沉下心来,纯用触觉,反而更快地完成了用指甲拧上了镙丝的动作。这贴着沙漠的一路上,热胀冷缩的,让金属镜框都松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掉了。幸亏这段时间忙得还没来得及把指甲剪到平常的秃指标准,还有那么一小截指甲,还算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