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总是黑的很早,夜幕逐渐降临,喊口号的戏子也由于疲惫而停了下来。
“轰隆…轰隆隆……”天空中陡然响起阵阵闷雷,憋了一天的雨终于降落人间。这雨一直下个不停,闹得我一直到后半夜还没睡着。
躺在病床上,听着外面的雷声和雨声交相呼应,房间里天花板上的灯格外刺眼。
我眯起眼睛用手挡住光源,突然担心起家里的窗户有没有关好。这样大的雨如果不关窗,北卧室的榻榻米肯定就废了。
我内心盘算着,这个时间陈晓娜应该已经睡了,因为雨下得早,想必她应该是关了窗户。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窗外忽明忽暗把我的思绪引到了那个下大雨的夏天。
那是我跟陈晓娜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跟我在微信里聊天,聊到了北方人有病的时候都爱吃黄桃罐头这个梗。
我看着她发过来的最后几个字——“突然想吃黄桃罐头了~”心跳莫名加速。
我觉得这是给我表现的一个好机会,虽然偏偏赶上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但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冲出了员工宿舍。
那晚的雨比听起来还要大很多,她看着已经变成落汤鸡的我难以置信,从她的眼中我能读出这对于她来说是份惊喜。
“你怎么来了?”陈晓娜蹑手蹑脚关上了家门,生怕吵醒已经熟睡的父母。
“你不是说想吃黄桃罐头了吗?喏,给你送过来了。”我把黄桃罐头递了过去她却迟迟没有接。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还特意给我送这个?”她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轻声细语里满是温柔。
“你就当我是个送外卖的吧,拿着。”我义无反顾的把一瓶湿漉漉的黄桃罐头交到了陈晓娜的手中。
她接过去却说“配送费太贵了我可给不起。”她偏过头不再看我,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把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
我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于是打趣道:“不贵不贵,以身相许就行了,哈哈哈哈。”
“……”她没有直接回应。
但是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正式交往,让我没想到的是仅仅是一瓶黄桃罐头,就感动了她。
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几天总能想起记忆深处的往事。我收回思绪,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拿起一支烟来到护士跟前。
今天夜班看重点的是龙哥,他没有在床上睡觉,一直坐在那玩手机游戏。
“龙哥,点一根烟。”我靠近他小声的诉求。
“自己点。”他正玩的激烈无暇顾及我,时不时地蹦出几个词“上啊!快快快!”
我在他的椅子边找到了打火机,熟练的点着香烟之后走出了“重点病房”朝着公共厕所走去。一路上都能听见走廊里的鼾声此起彼伏,让我羡慕不已。
刚走到厕所大门口的那一刻把我吓了一跳,一个人蹲坐在厕所地上正直勾勾的看着我。他的面容死灰一般的颜色,如同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
我再仔细一看,他并不是蹲坐在地上的,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腿!他见我也盯着他,便不再看我,扭动着上半身从我身边路过。
他的头刚好跟我的膝盖齐平,因为没有腿,长长的裤子被他系在一起变成两个布疙瘩拖在身后。
他朝着厕所正对面的病房“走”去,虽然距离不远,但由于不方便,他挪动了很久才到。
出于好奇心,我跟随他来到他的房间,他的病床挨着门口,病床旁边安静的立着一个轮椅。
他已经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再一次看向我,他的眼眸里藏着让我看不懂的情绪。
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我拿着烟冲他比划了一下说:“抽吗?”本来我是出于客气,但我忘了这里是精神病院,我面前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他伸出手直接把我的烟拿走了,没有犹豫也没有感谢的话,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我一愣神的功夫自己的烟就变成了他的烟,虽然那烟我也才抽了两口,但我也没跟他计较。我心里略有不甘,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并没有急着回去。
“你都抽我的烟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吧,你叫啥名?”
我的问题抛出去半天才得到两个字的回应,“刘峰。”
“你这腿怎么弄得?”我直奔主题,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聊。
“干活的时候不小心锯断了。”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哦,保住命比什么都强。”我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同情,但我还是安慰了他一句。
“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强。”他使劲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了出来。
他的话我实在接不下去,于是我又掏出一根烟凑过去说:“对一下火。”
我的香烟再次点燃后,我走出了他的病房。我站在厕所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大雨,心底浮现一层苦涩。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并不是众多故事里的特例,而这些故事背后的真相也许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其中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