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因为高速公路开通后在这里设立了西出口,近年来被规划成商住区和高新技术工厂区,和平大路两侧渐露繁荣。
阳光餐馆,是姐姐创建的。主营的蒸饺、水饺、酱骨头,堪称一绝,常驻居民和过往客商多会来此就餐。
此时正午,餐馆外阳光灿烂,热浪袭人,餐馆内虽然开着最大档位的空调,但因为满客用餐及待桌客人攒动,同样热闹非凡。
他带着套袖满头牛毛细汗的在收拾一桌残羹剩炙,回头发现她站在门口热脸通红兴趣盎然的望着自己。
还真找到了啊,怎么来的这么早啊,不是告诉你要饭口后吗?
他边说,边继续收拾,把用过的盘碗摞在一起,捧着走向后厨。
就是要中午来啊,你不是说要请我吃好吃的?
她随身跟过来,在后厨的门口等他。
好啊,来的也算是时候,赶紧跟着忙活吧。
他放下盘碗,回身脱下套袖抓过她的手臂,不由分说的给她穿上,然后塞给她带着硬夹子的点菜单,指着刚收拾出来的餐桌,继续说,
那边客人可以就坐了,你去帮着点菜,菜单在前台,自己去拿。
说完,他去橱窗口端起刚出锅的菜,看了下桌号,自顾去忙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找到菜单,看着几位刚坐下的客人,不知道怎么去招呼,然后求助的回头去找看他。
他放下菜品,一脸爱莫能助准备看热闹的样子。
她恨恨的瞪他一眼,深吸口气,呆板的弄出些笑容,开始招呼顾客。
先生,您们点点儿什么啊?
其中一个大叔样的男子看了看她,便回头问他,你们新招的服务员?
嗯!
他一本正经的回应了下。
小姑娘很年轻啊,来给你们当服务员,工资肯定不低吧?
这大叔样的男子熟络的开着玩笑搭讪。
现在是实习期,管饭,不给工资。大哥你帮着看看啊,不满意,我们就辞退她。
他在一边坏坏的笑着,一边和那男子逗哏。
好嘞,我考考她。
大叔样男子转回身,笑呵呵的问她,你们店都有什么招牌菜啊,给我介绍下。
她为难的用油笔挠了下头发,皱着眉努力的看菜单,却找不出点眉目,想了想,抬头问那男子,大哥,您是老顾客了吧,我要给您推荐就显得生分了,您就直接点吧,我肯定给您记好。
说完,她真诚的笑着做出记笔记的样子,期待的看着那男子。
大叔样男子反而不好意思了,回头向着他大笑说,你们这小姑娘挺机灵啊,说话甜!我都不好意思考了。
然后笑呵呵的看着她,开始点菜。
记好了菜单,她走向他,把菜单直接递到他面前,骄傲的看着他。
嗯,还不错,你被录用了,去把第二联送后厨吧。
他没有接菜单,严肃的吩咐她做事。
她顽皮的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去送菜单了,他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下头,笑了。
两个人配合的还算融洽,一个记菜单结算收款,一个上菜收拾残桌。他是边忙活边和熟悉的顾客打招呼逗闷子,她也逐渐适应了,笑容开始自然,与顾客解答流畅,遇到稍稍过火的玩笑,也只是微笑避开不语,不是十分的介意。
姐姐采购了食材回来的时候,饭口刚过,顾客稀落,她在帮着他一起收拾,面色绯红香汗如珠。
这是谁啊?姐姐和善的看着她,问他。
朋友家的小妹,他边回答,边快步过来帮着姐姐拿食材,然后回头喊她过来,说,过来叫姐,这是咱亲姐。
姐姐好!她抬胳膊用套袖擦去额头的汗珠,过来亲热的和姐姐打招呼。
快歇歇吧,天气热,看看忙活的一头汗,姐姐递给她一包软包的餐巾纸,说,用这个擦汗,套袖不干净的。
然后,回头责怪他,怎么让小妹收拾盘子呢?都是油,弄脏了手和衣服怎么办?
没事的,姐,她就是来社会实践的,回学校还要写实践报告呢,你不让她好好体验体验,没真实感,肯定不合格。
他虽然是在开着玩笑,却没敢嬉笑,只是转过身给她个逗趣的飞眼儿。
真没事的,姐,在这跟着忙活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您别听他胡说,才不是社会实践呢,是他说要请我吃好吃的骗我来的。
说着,她冲着他鼓起腮帮子表示不满,随既又转过来向着姐姐开心的笑着。
姐姐也被逗乐了,笑着说,嗯,你先歇一会吧,一会有饺子吃。
不累,姐。她说着,想要去帮他端摞在一起的盘子,被他拦住了。
他抓下来她的套袖套在自己的胳膊上,神秘的怂恿她说,你去查查卖了多少钱,看看咱俩这一中午的成绩。
好嘞!她被引逗的起了兴趣,蹦蹦跳跳的跑去吧台。
姐姐笑呵呵的看了看他俩,然后去后厨收拾食材了。
哇,三千多啊!
她一手举着整钱,一手抓着零钱,兴奋的从吧台探出上身,向着他挥舞。
他正和厨师大哥抬着一大盆拌好的饺子馅放在靠窗的餐桌上,回头笑着对她说,嗯,还算不错,有你一份功劳,你可以拿一千当酬劳。
才不稀罕呢,你说要请我吃好吃的!
她放好钱,跟着他走进后厨,看他奋力端起一盆已经醒好的面团,想要帮忙,却被他侧身拱到一边,还嫌弃的说她,靠点边,别挡路。
她撅了下嘴,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放好了面案的厨师大哥接过面盆开始揉面,他略直了下腰,坐到一边点燃了烟,舒舒服服的深吸一口,又缓缓的吐了出来,一脸的惬意。然后向她扬了扬烟盒,挑衅的示意她。
她本来正撇着嘴看他一副老烟枪的样子想要嘲弄一番,见他故意挑衅,索性一把抢过烟盒,说,抽就抽,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动声色的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还真的咬了颗烟并用打火机点燃了又马上被吸进去的烟雾呛的咳嗽起来,连忙跳起,从她嘴边抢过烟,嗔怒的批评她,你还真抽啊,就是和你开开玩笑,你怎么还杠上了。
姐,你看到了吧,是他教我抽烟的。
她边抹着眼角呛出来的眼泪,边走到姐姐身边委屈的告他的状。
姐姐正在揪面唧子,回身打了他一下,然后劝慰她说,女孩子可不能学抽烟啊。
嗯,放心吧,姐,我就是气气他。
说完,她回头梨花带雨的狡黠着向他笑。
厨师大哥也被逗乐了,看着一脸无奈的他,嘲笑说,遇到对手了吧,你也有不灵的时候啊。
嗯哪!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厨师大哥回答,然后同样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走,洗手去,一起包饺子。
洗过手,他拿过擀面杖开始擀饺子皮,姐姐和厨师大哥负责包饺子。
他擀的很快,不仅能供上姐姐和厨师大哥包,还能有富余。
她站在旁边看他们流水作业一样的熟练,很是羡慕,一时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搓着手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边擀皮儿,边略抬头侧身看她,然后坏笑着问她,没包过饺子吧?
她郑重的点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嗯,长这么大还真没包过。
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他撇着嘴逗她。
她没有分辨,只是为难的看了看姐姐。
姐姐向她善意的笑了,说,没关系,小妹,忙活一中午了,你去歇歇,等着吃就好了。
她踌躇着又看了看他。
看着她的样子,他故作无奈的说,要不,给你找个简单的活吧。
好啊,不然你们忙活我却闲着总觉得过意不去。
她立时又精神起来,面带笑意。
你负责摆饺子吧,去把厨师大哥身边的竹帘捧过来,放到椅子上,把姐姐她们包好的饺子捡一起摆到竹帘上。怎么样,这个不难吧!
好嘞!
没等他说完,她已经跑过去捧竹帘了。
几个人各自忙活着,他见面案上积攒了很多擀好的面皮儿便停下手,直了直腰,回头看她在竹帘上摆的饺子,忍不住夸她说,摆的挺整齐啊,比你厨师大哥强多了,他都是很随意的丢到上面的。
姐姐也回头看她摆的饺子,并夸奖说,摆的是不错,比厨师强多了。
厨师大哥这时停下手,笑呵呵的说,不带你们这样的啊,要夸她,夸就是了,怎么还夸一个损一个啊。
他,她和姐姐互相看了下,都忍不住向着厨师大哥哈哈笑了。
要不你学学包饺子吧,只要不露馅就行。他对她怂恿着说。
她犹豫的看着姐姐,没有说话。
姐姐向旁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个位置,示意她过来,说,来试试,很好学的。
我怕包的太难看,你们该笑话我了。她站在一边,难为情的回答。
没人笑话你,第一次包饺子都难免包不好。姐姐笑着鼓励她。
她向他不信任的撇撇嘴,示意姐姐是担心他会笑话。
姐姐便瞪了他一眼说,小羽要是笑话你,就让他把你包的饺子都吃了。
那行!说着,她欢天喜地的走到姐姐身边,学着姐姐包饺子的样子开始包了。
可是,她怎么也学不会用两只手的虎口一次性捏好,总是露馅,最后只好又加了一张饺子皮捏成圆饼状,才都包住了馅,一连三个都是这样,只好停下手,为难的看着姐姐。
姐姐说,你手的劲儿不够,不适合这样包,你可以试着先捏好中间,再捏两边。
说完,姐姐给她做了个示范。
她抬手捋好额前几缕头发,为难的说,这样也不好弄啊,算了不学了,我还是摆饺子吧。
他抬头注意到她包的圆饼状饺子,瞬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瞪着他气的跺着脚,回头向姐姐告状说,姐,他笑话我!
让他敢笑,一会煮好了,这几个让他吃。姐姐维护着她说他。
行,姐让他吃看他敢不吃的。她边说,边郑重的把这三只饼状的饺子摆到竹帘上,然后回头向他示威的仰了仰脸。
他只好装作没看见,继续擀皮儿。
包好了饺子,她跟着姐姐去后厨煮饺子了。他和厨师大哥将要出售的饺子放进冰柜的储盒冻好,然后坐到餐厅的窗边吸烟小憩。
一会后,她端着碗,小心翼翼的出来,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说,喏,这是你的,吃吧。
他叼着烟,诧异的看着碗里三个煮好了的圆饼样饺子,皱着眉问她说,你确定这饺子能吃?
当然能吃了,这可是饺子!
她很是认真。
算了吧,你还是放过我吧,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这样的饺子啊。
他苦笑着,略带嫌弃的样子。
不管,是姐姐让你吃的,谁让你嘲笑我!
她说着,回头见姐姐端着一盆煮好的饺子过来,便求助的向姐姐急眨眼睛。
姐姐笑着,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俩。
唉!好吧。他无奈的将烟蒂按进烟灰缸里,做出悲壮的样子,拿起筷子,艰难的试着吃起来。
她略显紧张的一直看着他吃完三个饺子,有些不满的叨咕着,有那么难吃吗?看你那难受的样儿吧!
他眯着眼睛,慢慢的咂么着嘴,沉吟不语,见她忍不住渐露期待的神情,一时笑出声来,边说,味道还是不错的,没煮破坏了滋味,还可以,虽然品相古怪了些。
她听了,顿时不好意思的娇笑了,小声说,你知足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包的饺子。
还是咱家小弟有口福啊!
厨师大哥不失时机的打趣他俩,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饺子的时候,她竟然吃了满满的一碗,香香美美的样子,让姐姐、厨师大哥和他忍不住停下,一起看着她。
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后才发觉,顿时红了脸颊,轻声问,怎么了?我的吃像儿不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他撇着嘴,一脸诚恳的逗她。
随便你说了,她嬉笑着,转头向姐姐说,姐姐包的饺子真香!
那就再多吃点,啊,小妹。姐姐和善的说着,并拿过她的碗要再盛些。
她赶紧拦下,对姐姐说,吃饱了,真吃不下了。
还是咱家小妹实诚!
厨师大哥在一边逗趣,又对他说,比你那女朋友强多了,每次都只吃那么几个,好像咱家老板包的饺子难吃似的,啊,小弟,是不是?
别瞎说,我女朋友是怕胖,才吃的少。他看了一眼姐姐,讪讪的辩解。
反正我也觉得咱家小妹好,吃的多才有福气,是不是小妹?姐姐笑着向她眨眼睛。
那是呗!
她倒是会配合姐姐,然后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帮忙啊?
他眼望窗外,作叹气状,说,她是想来帮忙,可远在南方求学可望不可及啊,唉。
你女朋友比你小啊?她顿时好奇心起,拉过椅子靠近他问,读大几啊?不会比我还小吧?
比你小?怎么可能。
他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饺子扒拉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脸骄傲的表情慢斯条理的咀嚼着,语焉不详的叨咕着说,我那女朋友可是在读研的,今年秋天就毕业了,回来就结婚,然后她上班挣钱,我去读研。怎么样?这叫自食其力互为内助!
嗯,真不错。
看得出,她羡慕的表情是真实的。
你就是想法太多了,姐姐边起身收拾碗碟边埋怨他,我早就说你和她一起读研,毕业了结婚后一起上班多好,非要弄得分隔两地。
姐,你给我读研的费用,我能接受,可我女朋友的费用怎么也不能还是你给啊,她家条件一般,只能我先工作挣费用。再说,离得也不算远,想了就去看她,或者她回来也方便的。
就是你女朋友和我见外,早晚是咱家的人,还分什么谁给的钱啊?
姐姐瞪了他一眼,端着碗碟去后厨了。他无奈的笑着,没有再分辨。
她在旁边小声地嘀咕,有哥哥姐姐真好,唉。
羡慕了?他点起烟吸着,打趣她。
你呀,也就是这么说我的能耐。她略伸了下懒腰,边站起来也收拾桌面,边不屑的说他,在姐姐面前你才能老实巴交的。
他叼着烟,笑眯眯的看着她端着东西去了后厨。
窗外已是夕阳渐近西山的时候了,晚霞渐起,彩云如锦。
虽然微风徐来,依然酷暑难当。
瑶瑶,你怕热不?他向后厨喊着。
怎么了?她边擦手边走出来问。
现在不忙,你要是能受得热,我带你去雷达山公园转转啊。
好啊,好啊,她顿时喜笑颜开,随即又为难的转头望向后厨说,我在帮姐姐刷碗呢,要不等一会吧。
你让小羽带你去玩玩吧,一会服务员就回来了,没事的。
姐姐说着,走过来到吧台拿了些钱要给他们叫出租车。
他摆摆手,神秘的笑着说,我用厨师大哥的二八大奔好了。
大奔?她一脸狐疑的看了看已经开始打盹的厨师大哥,然后踟蹰的跟着他出了饭店。
外面地表的热气袭人,斜斜照射过来的暮光拂过脸颊依然烫烫的。
他推过窗边依立的一辆二八直梁自行车,拍了拍后座,笑嘻嘻的对她说,上车,妹子,这大奔蹬起来绝对拉风!
让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嫌弃,反而欣喜开心的笑了,走过来扒拉开他的手臂,直接坐到车梁上,回头对他说,你说二八,我就有点猜到是自行车了,小时候爸爸都是这样带着我的,走起!
说着,她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欢快的举起来挥舞,示意他快点出发。
他被她逗得一时童心大起,跨上自行车奋力的快速向雷达山方向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