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白袍军据守中郎城,已经陷入苦战。高琳乃高句丽名将高迁之后,自小生长在军营中,其父高迁手把手的教其打仗。高琳也是不负父望,长大后也成为一代名将,跟随尔朱荣四处征战,所向披靡。
陈庆之看到尔朱荣分出大军,渡过黄河,本也想趁夜撤离中郎城,回到黄河南岸,和元延明汇合。
可是人家早就防着这一招,二十几万人把中郎城团团围住,且几乎不停的轮流在进攻,根本不给白袍军任何机会。
陈庆之眼睁睁的看到对面元延明的十万大军覆灭,只有怒其不争,但也是毫无办法。陈庆之知道元延明战败后,洛阳必定不保。
想到这里,陈庆之心生退意,决定撤出中郎城,把军队带回南梁。但是,此事几乎难于登天,且不说围城的二十万军队,他们已身处北魏中心还往北,就要往南一路杀出北魏,才能逃出生天。
如何破围城而出,就是当下要解决的问题。陈庆之和清风道人商议无果,干脆把正在指挥守城的宋景休和鱼天愍也叫来商议,指挥让马念佛等副将接替。
众人经过一夜的商议,决定先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决战态势,给敌军造成最大的伤亡,以逼迫高琳做出围三阙一的打法,再想办法突出他们的路上包围。
次日,白袍军一改往日只是防守的打法,不时的还冲出城来,给攻城军队一个突然袭击,一支又一支白袍军冲出来,绕城厮杀攻城的士兵。因为混战在一起,高琳也不好用箭,只得派出大量军队截杀。
双方均杀红了眼,白袍军个个身手了得,每一名白袍将士倒下,都有十余名魏军赔葬。看到白袍军如此勇猛,高琳也是心生寒意,心想要搞掉这支万余人的军队,自己恐怕要陪上所有的军队。
而此刻,陈庆之在城墙上看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白袍军一个个接着倒下,心都快出血。他两眼血红,双手紧握,牙齿紧紧咬住嘴唇,恨不得马上收兵。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尔朱荣回头赶来,更无生机。
清风道人也是眼眶湿润,不时的念着“无量天尊”,握着佛尘的手一直在抖动。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双方几乎同时鸣金收兵。回城清点,白袍军遭遇成军以来最大的损失,一天倒下一千六百余人,但魏军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这一天的损失高达近两万八千余人。
白袍军前几日在魏军的猛攻下,也已损失一千多人,这样的话,白袍军从七千人下降到四千余人,这样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也难怪,陈庆之等一众将领心情沉重。
高琳连日来巨大的损失,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必须改变策略了。他连夜召集副将商议,最后一致决定围三阙一,把白袍军全部引出城来,在其必经之路上,埋下五万伏兵,相信经过几轮箭雨,再来个前后夹击,相信定能把剩余的白袍军消灭殆尽。
苦战后第二天,魏军不再攻城,并躲得远远的,让出一条路。同时,高琳修书一封,送往中郎城,大致意思就是:你们都是忠义之师,我们很敬重!现在元颢已死,大家就没有必要拼得你死我活了,我们只要中郎城,对上面有个交代。即日起,我们让出一条路,你们三天内必须撤离,否则还会有大军赶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庆之等一众人就在等这一刻,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就在高琳以为白袍军会在三天后的深夜撤离之时,白袍军当天中午就阵型整齐、气势汹汹的冲出城去。看到白袍军如此的训练有素,高琳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白袍军出城不久,就以最快速度换上了魏军的战甲,旗帜也是撑起了“魏”、“高”二旗。埋伏在路上的魏军看到自己的军队过去,自是不会起疑,还以为是进行后段埋伏的。
就这样,白袍军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中郎城,平安无事的走过魏军埋伏圈。高琳在白袍军走后,立马占领中郎城,竖起了自己的军旗,随后率军往埋伏地点赶去。
来到埋伏地点,竟然没有看到白袍军中箭,倒在一地的场景。他感到十分震惊,问询后得知只有一队魏军经过时,大喊:上当了!上当了!本想率军去追,可一想到白袍军的勇猛,有些胆寒,索性先回到中郎城,再做打算。
尔朱荣隔日率军来到,却不料晚来一步,陈庆之率白袍军已经离去。尔朱荣所向披靡,却屡屡吃亏白袍军,搞得伤亡惨重,人家且是以少胜多,使得他很没有面子,对于陈庆之及其白袍军,尔朱荣绝不放过。
当他了解到陈庆之脱离中郎城的计谋,再次感受到了威胁,当即决定亲自率大军去追击白袍军。
白袍军身着魏军战甲,向南疾驰,一路也是畅行无阻。奈何时运不济,军队来到嵩山,一条河挡住去路,此时正值洪水期,河面很宽。周边山高林密,白袍军就砍了很多树,搭了很多的木筏。
大家兴高采烈的渡河,大家知道此河一过,尔朱荣大军就很难追上他们了!就在大家使劲撑着木筏过河时,突然遭遇山洪暴发,一股巨大的洪流汹涌而来。
白袍军的木筏很快就被冲的找不到北,一下子一片片的木筏冲到河底,将士们也被冲的无影无踪。面对突如其来的的山洪,白袍军将士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保护主帅陈庆之。
一排排的木筏冲过来,为主帅挡住洪流,当陈庆之落水,大家竭力游到他身边,托住他,保护他,递给他木材抱住。
在所有将士的努力中,也许冥冥中老天都被感动了,陈庆之奇迹般的活下来了。
在大自然绝对力量之下,任何生命都是渺小的。陈庆之虽然活下来,但四千白袍军将士无一幸存,包括宋景休和元天愍、马念佛等将军们。
陈庆之来来去去,在河边走了无数趟,一边走,一边喊,没有一句回应,更没有见到一位活着的将士,清风道人也像一阵清风一样,不知所踪。
尔朱荣的大军都快看到旗帜了,陈庆之无奈的离开,带着嘶哑的嗓子和受伤的心,一个人消失在密林间。
一支传奇军队,创造了无数次以少胜多的军事神话,去毁于山洪。悲壮哉!
正所谓:巧出重围中郎城,一路扬鞭马蹄疾,追兵紧逼渡河间,山洪扫荡没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