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与芳子再次秘密见面是一个晚上,他们面对面地坐在“米西咪稀”餐馆的榻榻米上。芳子穿着和服,典型的日本女人的装束。由于她脸上涂抹的粉底太厚,看上去像一个偶人般不真实。叶知秋把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推到芳子面前。芳子打开首饰盒一看,里面放满了珠宝首饰,应该价值不菲。
芳子笑逐颜开:“叶处长太客气了。”
“不,这是咱们当初说好了的。我这个人,一向说话算数!”叶知秋很慷慨的样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芳子把那个盒子装起来,接着说,“对了,我查到慰安所里,昨天来了一个叫花铃的慰安妇,根据你描绘的样子,她的长相很像是那个花铃……”
“哦,你能确定,这个花铃,就是石田的老婆吗?”
芳子摇头说:“不能,只知道她叫花铃!别的一无所知。按你的意思,我已经把她调到卓资山来了。”
叶知秋思索了一下说:“你安排一下,让我手下几个弟兄去见见这个花铃,和她玩玩儿……弟兄们要去EEDS执行任务,走前让他们乐和乐和”
“这个好办。什么时间?”
“现在!”
几乎已经快后半夜了,贵宝、金宝山等人还在米西咪稀里饮酒。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搂着几个慰安妇正在取乐,其中一个慰安妇便是花铃。她们都是芳子领过来的。
“喂,你,怎么脸上连点儿笑也没有啊,过来,陪大爷喝两口。”贵宝说着,强行把花铃拉到自己身边,搂住了她。
一个鹫巢的特务端起照相机,给他们拍照。
贵宝得意地说:“咱们也开开洋荤,尝尝东洋娘们儿是什么滋味儿,哈哈哈……”
众特务狂笑着。花铃强行推开贵宝。贵宝恼怒,一把搂住花铃与她亲热,一下把她的和服给撕破了。花铃急忙遮挡。一个特务不停地拍照,众特务开心大笑着……
花铃挣脱了一个已经喝得烂醉的特务的拥抱,贵宝上前,被花铃给了他一记耳光。贵宝大怒,揪住花铃的头发,恶狠狠地:“你他妈的狂什么啊,臭姨子!”说着,把一瓶子啤酒全部浇在她的头上。几个特务上前,他们撕下了花铃的衣服,让她袒胸露乳,全身已经没有几处遮羞布了。
花铃捂着脸向外跑去。贵宝抓了一把,没有抓到花铃。他嘻嘻哈哈地乐着,举起酒瓶子继续和弟兄几个喝酒。众特务们也哈哈大笑着,继续饮酒作乐,很快便把花铃给忘掉了。
大约半个时辰前,渡边推开石田的房门急匆匆进来告诉石田有花铃的消息了!石田的惊喜无以复加。他一下站起来,抓住渡边急切地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打听到花铃的下落了!”
“她在哪儿?”
“就在卓资山!”
“什么,花铃在卓资山?”
“今天,关东军从东北送来一些慰安妇,我得到这个消息,马上去查问,从名单上,查到了花铃的名字。”
石田还是不相信,他自言自语:“也许,是重名重姓呢?”
“所以,我们应该去慰安所看一下。”
石田急忙站起身来:“好,咱们马上就走!”
一辆日军吉普车飞驰而过。石田开着车,目光焦急,渡边坐在旁边,用担心的目光望着他。石田狠狠地踩踏着油门,车速飞起来一般。渡边不时提醒他:“石田君,太快了,慢一些,太危险了……”可石田丝毫没有减速,依然驾车飞奔着。
与此同时,花铃从慰安所里冲了出来,她的神情是悲怆和绝望的。刚才她从米西咪稀酒馆里冲出来,却被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男人挡住了去路。那男人凝视着她,对她说:我知道你是石田秀吉的妻子。刚才那些人不但羞辱了你,而且拍摄了许多你的照片,这些照片,很可能会被你丈夫看到。他正在寻找你,估计很快就会找到你,这对你可是不妙的呀……花铃听了更加绝望。她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
花铃沿着一条马路向前奔跑着。此时此刻,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对她来说,巨大的耻辱无法洗刷,生命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愧对自己的丈夫,除了能用鲜血证实自己的清白,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她不顾一切向前奔跑着,直到看见前方射过来一道刺眼的灯光。她丝毫没有犹豫,马上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她径直向那吉普车冲了过去。
石田透过车窗,在刺眼的车灯映照下,看见一个浑身槛褛的女子突然向吉普车冲过来。他身边的渡边惊叫一声。石田急忙踩下刹车——已经晚了,那女子被吉普车撞得飞了起来……
吉普车停下。
花铃仰面躺在路上,一动不动。
石田下车,慢慢向女子走来,一直走到她面前时,他惊骇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花铃……
岳丽把电报送到叶知秋手里。叶知秋读着电报,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奇剑啸到卓资山来了,而且,他的目的,是策反一个日本人?”
岳丽吃惊地问:“他们要策反的人是石田吗?”
叶知秋摇头:“石田这种人信仰明确、意志坚定,不可能轻易被他们策反。不过,上回我们得罪了他,他也许会借八路军之手来报复我们,我们不能不防!继续严密监视重点区域,包括日本宪兵队思想课……”叶知秋思忖着说。他的确对石田有些担心。
叶知秋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个时候,石田秀吉也正在与渡边商议着如何对付鹫巢。
“听说昨天晚上田中秘密约见了叶知秋,两个人谈得很晚啊。”渡边对石田说。
“叶知秋一定又有什么新的计划要实施了。”石田猜度着说。因为他听说叶知秋调来一个连的绥蒙自卫军开始训练。
“这家伙居然甩开我们,直接和田中联络。分明不把我们特高课放在眼里!”渡边愤愤地说。
“田中队长对我们越来越不信任了!”石田显得有些伤心。
“我们该怎么办?”
“设法搞清楚叶知秋的最新计划,他们训练绥蒙自卫军究竟想干什么?你知道自卫军带队的头目是谁吗?”石田问。
“咱们宪兵队的王翻译可能知道。”
半个时辰后,王翻译匆匆赶来。他是沈子君的好友,所以与石田的关系也不错。他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石田:
“……绥蒙自卫军的头目原来是李守信手下的一个警卫连的连长。李守信很信任他,他叫金宝山。”
石田让渡边马上把那个叫金宝山的自卫军连长给他叫过来,说有事儿要跟他商量。渡边去找宝山,宝山有些害怕,踌躇不前:“皇军!有事您就在这儿说吧,我一定照办就是了。”
“不用害怕,是石田君想见你。”
“是石田少佐吗?”金宝山马上高兴起来。正是他,去八路军那儿把石田接回来的。他知道石田这个日本人与其他的日本人不一样,他很随和,对自己也很友好。
“金连长,咱们是老朋友了。”石田见了金宝山客气地说。
宝山笑嘻嘻地说:“可不,那次,我可是出生人死去接你回来的啊……”
石田说:“既然是老朋友!我问你些事你不会不说吧!”
“说,怎么会不说呢?石田少佐,你问吧!”宝山大大咧咧地说。
“最近你那一个连的人马,正在进行训练,有这事吧!”
“有。”
“是谁在训练你们?”
“叫你们去执行什么任务?”
“听贵宝长官说,叫什么‘黄羊行动’。”
“具体内容是什么?”
宝山摇头说:“他没告诉我!就让我们按照八路军骑兵的样子每天训练。这几天我的兵不是出操,就是学习,还得背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石田瞪着宝山:“你不和我说实话。”
宝山急忙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我真不知道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去什么地方,你总应该知道吧!”
“这个也没说……”
“你撒谎!”
渡边拔出枪来,顶住宝山的脑门:“快说实话。”
宝山吓得浑身哆嗦:“听贵宝说,我们是去伊金霍洛成陵执行任务。”
“还有吗?”
“鹫巢派贵宝负责指挥4黄羊行动’,还说要从归绥城请来爆破专家,跟我们一起过去。行动路线在出发之前才会通知我们。”宝山额头渗出了汗珠。
“爆破专家?”
“是爆破专家。”
“你肯定是去伊金霍洛成陵!”
“是八白室。”
石田又询问了一些别的情况。金宝山也说不出什么了,不过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前些日子,叶知秋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批八路军的旧军装,让绥蒙自卫军的弟兄们穿上试了一下,并且教给他们八路军是如何系腰带打绑腿的,再就是干粮袋应该怎么背,枪应该怎么挎,马应该怎么骑,见了老乡应该怎么说话……等等。
送走了宝山,石田忧心忡忡地对渡边说:“看来情况不妙啊,叶知秋最近有一个非常重大的行动。”
“会是什么行动呢?”渡边也思索着说。
“叶知秋让绥蒙自卫军冒充八路军,奔赴伊金霍洛八白室……去哪里干什么呢?”石田苦苦思索着。突然,他想到了宝山提到的“爆炸专家”,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们想要去炸毁成陵的啊!”
“炸毁成陵?”渡边也非常吃惊,“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啊!会轰动世界的。他们的胆子真不小啊?”
“没错儿,他们是为了给八路军栽赃。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们的‘黄羊计划’是什么了!”
……
董心洁没想到石田非得要见奇剑啸不可,她有些吃惊地看着石田秀吉问:“你真的答应贾兰,要跟八路军大青山骑兵独立团团长奇剑啸见面吗?”
石田秀吉肯定地点头说:“奇团长这个人非同一般,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而且,他是蒙古人,我必须得跟他见一面。”
“你见他,是打算投奔八路军吗?”
石田摇头说:“这种可能性不大……”
“那你见他干什么?”
“日本战败是必然的,我只是想告诉奇团长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这是有关蒙古人的事情,跟你们汉人无关……”
董心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叮嘱说:“秀吉,这件事情你千万要保密,一旦走漏了风声,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尤其是叶知秋那家伙太阴险、太狡猾了,你最应该提防的人就是他。”
“叶知秋为了挽回面子,讨好田中队长,正在准备新的行动,他现在顾不上我了。”
石田分析得很正确,叶知秋为了他的“黄羊计划”,根本顾不上石田了。自从上次被贾兰窃走了《天皮计划》,八路军炸毁了太君秋山的矿井,田中对他非常不满。为了挽回田中对自己的信任,他又想出一个恶毒的“黄羊计划”。
原来,田中一直在争取西部的蒙古王爷们。他几次潜人EEDS,暗中与那几个王爷秘密谋面,企图说服他们归顺皇军。他采用了一系列的威逼利诱,但没有任何作用。EEDS的几位王爷,除了杭锦旗王爷有归顺之意,其他的都表示不会与日本人合作。如果EEDS王爷们不合作,蒙政会便处于尴尬的地位,所谓的蒙疆政府便得不到广大蒙古族同胞的承认。为了将EEDS王爷们争取过来,田中几乎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来。这时候,叶知秋向他献出了“黄羊计划”,简直令他欣喜若狂——只要听说八路军炸毁了成陵,不但EEDS的蒙古王爷会一边倒向蒙政会,就连其他地区的蒙古王公贵族都会与八路军为敌。但是田中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只能让绥蒙自卫军自己去干,如果成功了当然对自己有利,万一失败了,也与日本人无干。所以他默认了叶知秋的方案,却并不明说,并不给他派一兵一卒,就连武器弹药也不提供,一切都由他们自己解决。
“叶君,虽然你们鹫巢败在了那个叫贾兰的小姑娘手里,但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聪明、智慧。你遇事果断的魄力是其他中国人无法比拟的。”田中安抚叶知秋,语调很平和友好。
“谢谢田中队长的夸奖。”叶知秋却是不卑不亢的神情。
“实不相瞒!我们宪兵队思想课的人工作很不得力,对付大青山八路军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这么说,您赞同我们的‘黄羊行动’了?”
田中狡黠地说:“你可以进行‘黄羊行动’!但是,我田中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你也从来没对我透露过半点消息,明白?”
“明白!万一‘黄羊行动’失败,我会承担全部责任,绝不会牵扯到你们日本方面。”
田中哈哈一笑:“吆西!你太聪明了!”
得到田中的默许,叶知秋开始调兵遣将。他叫来了金宝山。在此之前,他已经翻阅了宝山的全部个人资料,他知道,宝山的老家就在YJHLQ。
“是的!长官,我的老家就在旗镇南边。”金宝山一个立正回答着叶知秋的提问。
“哦!那离成陵不远啊。”
“很近。”
“你对那一带很熟悉了!”
“熟得很,闭着眼睛都不会骑错路的。”
“太好了!宝山,从明天起你带上一个连,全部换装,听从贵宝的指挥宝山上一回去围攻乌拉山,时逢贾兰带着铁蹄军冲下山来,差点儿送了命,他至今心有余悸:“为什么换装?是不是又要去乌拉山攻打冯大巴掌!”
叶知秋摇头说:“这回不打乌拉山,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只要不打冯大巴掌让我干什么都行!处长,这回是什么任务?”
叶知秋一笑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指了一下贵宝:“从现在起,他就是你们的指挥官,一切行动都得听从他的指挥。”
宝山立正回道:“是!”
叶知秋对贵宝下令:“他们当中,要是有人胆敢违抗命令,格杀勿论。”
金宝山觉得一阵寒意窜过了他的脊梁骨。
接着便是一连几天紧张的军事训练。贵宝要求这些绥蒙自卫军的士兵们在训练的时候就要穿上八路军的军装。
贵宝大声训话:“大家听着!八路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只要把队伍拉出去,人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共产党的队伍。今天,你们要想把这台戏唱好了,训练中谁也不能偷懒,听见了吗?”
那些士兵懒散地回应着:“听见了……”
“再回答一遍,听到了吗?”
“听到了,长官!”
“八路军不叫长官,要叫首长。”
“是!首长。”
贵宝满意地笑了:“立正。”
众士兵急忙立正。
“向左转,齐步走!”
那些士兵有的向左转,有的向右转,齐步走开了。一时一片混乱。贵宝皱起了眉头:这些兵,什么素质啊,靠他们去执行“黄羊计划”能行吗?当晚,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叶知秋。叶知秋却并不担心,他说:“不就是几座蒙古包嘛,你带几个弟兄过去炸掉就是了。我们要的是速度,兵贵神速!你带着小分队突袭八白室,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马上下手,肯定会成功的。”
贵宝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根本不了解八白室。成陵那里,有祖祖辈辈的守陵人达尔扈特。他们兵强马壮,防范严密,再加上附近还有国军正规部队一个连的兵力驻守,想要炸毁八白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叶知秋说:“国军的部队并不可怕,只要枪一响,他们就会逃跑。倒是那些达尔扈特人,勇敢善战,怕是不好对付啊。”
贵宝担心地说:“别的我倒是不怕,我只怕士兵们知道我们偷袭的目标是什么,他们会反水的……那可是他们老祖宗的陵墓,谁敢破坏,谁就是千古罪人呀!”
叶知秋说:“这个你放心,我都仔细考虑过了。这支小分队,我尽量选择其他民族的士兵,而少用蒙古族。这下你不必担心了吧?”
原来这贵宝是清朝遗老的后代,因为是叶知秋的心腹,所以叶知秋特意把他从满洲调了过来。叶知秋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他这才满意地回去了。
贵宝刚出去,岳丽就走了进来:“处长。”
“还没发现贾兰的踪迹吗?”
“没有!真是奇怪了,贾兰就像人间蒸发了。”岳丽奇怪地说。
“不!她还在卓资山。只不过她熟悉了我们鹫巢的行动方式,巧妙地避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们该怎么办?”
“贾兰长时间潜伏在卓资山,一定会有大的行动计划,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继续加强对她家人、亲属、朋友的监视。”
“是……对了处长,有位叫芳子的日本小姐要见你。”
叶知秋眼睛一亮:“哦,芳子来了?快,请她进来。”
岳丽有些妒意地:“看来处长开始喜欢日本女人了啊?”
叶知秋一笑说:“芳子是专门管理慰安妇的,我找她了解一些事情,你可别想到其他地方去啊。”
“慰安妇?处长是想要找慰安妇吗?”
“我怎么会找慰安妇呢!我是针对石田那家伙的。自从贾兰出事儿之后,石田这家伙总是在田中面前说我的坏话,太可气了,我得想办法整治整治这个狂傲的家伙!”
“可是这件事情,芳子小姐能帮得上忙吗?”
叶知秋一笑,说试试看吧,让岳丽把芳子带进来。不一会儿,芳子出现在叶知秋面前。叶知秋摆了一下手,岳丽退出。他开始与芳子低声商量起来。原来,他通过满洲的情报部门得知,石田秀吉的妻子花铃的确是被送到中国来做慰安妇了。他委托芳子在打听有关花铃的下落,并且想办法把她弄到卓资山来。
“……这件事情,就请芳子小姐多多费心了!”
芳子说:“事情嘛,当然可以帮忙了,只是,钱少了是办不成的呀……”
叶知秋知道这个日本女人很贪婪,便把一沓子日元放在芳子面前:“那就多有拜托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芳子盯着那钞票,眼睛放光。叶知秋从心里看不起这类女人,但他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只是客客气气地送芳子走了出去。
……
奇剑啸带着一支小分队来到了卓资山镇十八台,隐藏在八路军一个堡垒户家里。他们把坐骑交给一个可靠的马倌去放养,然后都换上了当地老百姓的衣服,伙同当地的农民们一起下地去收割莜麦。原来这边的莜麦地都是贾二爷的,每到秋收,都要雇短工麦客帮着收割。而奇剑啸他们这七八个人便装扮成从后套过来打短工的麦客,由于他们干农活儿都是一把行家里手,所以丝毫也没有引起当地人的怀疑,真的把他们当成了从后套过来打工的麦客。
奇剑啸一直记得当他离开队伍之前,云平首长突然来找他,不谈别的,却只谈贾兰。首长连连追问他和贾兰的爱情关系是不是真的,弄得他很不好意思,承认不是,不承认又不能对组织上撒谎。
“爱情是人类间最美好的感情,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贾兰的问题,现在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可以告诉你,当时,卓资山地下党组织知道了叶知秋与贾家的关系,特意向我们借用了贾兰。贾兰回卓资山的主要任务就是打人敌人内部,获得《天皮计划》。她没有辜负组织对她的重托,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卓资山地下党又把她接回去,让她执行另外一项新任务……我为你们独立团培养出这样的好战士而感到自豪啊!”云平对奇剑啸语重心长地说。
奇剑啸有几分的急切:“首长,你是要让我带一支小分队去卓资山镇。”
吗?这次去的任务是什么?是策反石田吗?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别急嘛,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能把日本宪兵队的石田秀吉给策反过来,其影响会非常之大,这比我们打几场大仗都要有意义得多。不过,你们也得有思想准备,让一个受过日本****教育的日本军人反戈一击,不会那么容易,你们也得有不成功的准备才行。”云平加重了语调。
“嗯,那我们应该做两手准备!”奇剑啸说。
“蒙绥军区同意你们的计划,奇剑啸同志,你带一支精干的小分队,大约八个人吧,立即前往卓资山东部。”
奇剑啸记得那时的田野十分静谧,已经收割了的莜麦打成捆,立在田野里,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色。远方,有农民正在割麦子,原野飘荡着一股麦子的香味儿。云平正在和奇剑啸边走边谈,柱子和云平的两个警卫员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剑啸,这次派你去卓资山,策反石田并非是主要的任务,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们去完成。”
“首长请讲!”
“我们刚刚接到卓资山地下组织负责人胡杨送来的重要情报,叶知秋最近又要有新的行动。”
“什么行动?”
“黄羊行动。”
“他又想干什么?”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有情报说,鹫巢正在训练一个连的绥蒙自卫军,并且给他们换上了八路军的军装,还从归绥城调来了爆破专家。他的目标是YJHLQ的成陵。”
奇剑啸吃惊地看着云平:“他们要在那里搞爆破!”
“他们要干什么,还不清楚……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八白室可是安放在伊金霍洛啊,如果叶知秋要在那里做什么手脚,情况会很不妙的!”
奇剑啸敏感地知道那“黄羊计划”是什么了:“然后他们再嫁祸于我们八路军,挑起EEDS蒙古王爷和我们八路军的冲突?”
云平点头说:“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皖南事变之后,国共关系日
益紧张微妙,眼下任何一个敏感的事件,都可能导致双方的关系即刻崩溃。我党以国家民族大局的利益为重,尽量避免双方的关系恶化,不再发生军事冲突。现在,你明白你这次前去卓资山的担子有多重了吧!”
“明白。”
“到了卓资山,要充分利用石田他们关系,和卓资山地下党配合,挫败叶知秋的阴谋。”
奇剑啸没有惯例般地说什么“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之类的套话。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的责任十分重大,能不能挫败敌人的阴谋,他完全没有把握。稍微让他欣慰的是,这一回,他又可以和贾兰一起并肩作战了。有贾兰在,他就有了胜利的信心。
老海亲自送奇剑啸。奇剑啸和另外七名战士都已经换上一身打短工的麦客们穿的那种衣服。柱子和大嘎子牵着马走在前面,渐渐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老海颇有感触地说:“实践证明,贾兰是个好姑娘,更是一个好战士,好的指挥员!我过去对她的看法错了,我向你检讨。”
奇剑啸笑着看着老海说:“你来送我,不会是专门为了向我检讨的吧?”
老海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承认贾兰是个好同志,我正式举手赞成你们俩好。”
奇剑啸的眉毛挑了一下:“你不担心她的阶级立场有问题啦?”
“不啦,其实,我的那种担心是多余的、可笑的……唉,我是看走眼啦……老奇啊,我看啊,你和贾兰从卓资山回来后啊,就把喜事办了吧!”
“你不保留意见了?”
老海不好意思地说:“彻底不保留了!”
奇剑啸避开了这个话题,说:“老海,我不在这段时间,除了带兵打仗以外,你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挖出隐藏在独立团的那个奸细,他可是埋在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
“我会把那个‘沙狐’挖出来!奶奶的,竟敢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搞鬼。”
奇剑啸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老海,我反复观察过了,加上大嘎子这些日子的调查,可以肯定杜大兴有重大嫌疑。”
“不,不会是他!他救过我的命啊!”老海固执起来,喜欢把脖子拧到一边儿,这么一来,他脖梗子上的青筋就凸现出来。
“也许,他救你,正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呢!”
“你要让我相信他是奸细,除非你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
“我会找到证据的!对了,我带小分队去卓资山的事,要对所有人保密。”
“知道。”
“有事多和娜仁大姐商量,别看她是个女同志,见识不比男同志差。”
“你啊,又婆婆妈妈的了,天不早了,得赶路呢!”
奇剑啸握住老海的手:“就在这里分手吧!”
老海一时有些难过,他说了一声“保重”转身走了,头也不回。对于职业军人来说,早已经体验了战火的残酷无情。每一次与战友分手,都意味着有可能就是今生今世的永别。所以他从来不愿意在永别时说再见,更不愿意多说些没用的客套话。
奇剑啸望着老海的背影,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他强忍住自己的感情,大步追赶着前面的小分队去了……
那晚,贾兰从野菊那儿得到了奇剑啸要带着小分队到来的消息,激动得几乎睡不着觉了。她跳上了苏菲的床,硬是把她给弄醒了。苏菲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她出啥事儿了?她低声告诉苏菲说:“知道吗,他很快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一想到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的心被一股幸福的暖流浸泡着,我根本睡不着觉啊……”
苏菲知道贾兰说的那个“他”是谁。
……
一大早,叶知秋就来到办公室,泡了杯茶,开始思索昨天夜里的事情。是的,他清楚地看见了花铃撞向汽车的全部过程。他万没想到,那辆疯狂奔驰的吉普车却是石田秀吉开的,他以这种方式来迎接他日夜思念的妻子。死神是送给他们夫妻相见最好的礼物。这一切发生得太富有戏剧性了,简直比他精心设计的还要精彩。他相信这件事情已经彻底摧毁了石田的精神支柱,从此以后,石田再也不会神气活现了。
岳丽快步走了进来:“处长,那件事情,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事情?”
“石田太太那件事情,你不该用这种方式来羞辱石田秀吉啊!”
叶知秋淡淡一笑说:“我怎么知道那个花铃是石田的太太啊,我只是想让去EEDS执行任务的弟兄们放松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嘛。那个花铃怎么样?”
“已经死在医院里了,没抢救过来……”
“死了?”
“石田会因此跟我们鹫巢记仇的。”岳丽有些担心地说。
“是石田自己开车撞死了他的太太,这与我们无干嘛。”叶知秋装出很无辜的样子。
“可石田如果看到那些照片,我们岂不就成了罪魁祸首?”
叶知秋突然想到什么:“不好,但愿那些照片还没有送出去……”说着,按了桌子上的铃,随着铃声,进来一个秘书。
“给石田的照片呢?赶紧全部销毁!”
秘书说:“处长,照片已经派人送到日本宪兵队去了……”
叶知秋与岳丽面面相觑:“啊?!”
结果正如叶知秋预料的一样,石田打开大信封,从信封里取出一沓子照片。石田震惊地看着那些黑白照片,全部都是花铃被凌辱的画面。石田一张张看着,目光里充满了仇恨。
“我查过了,就连花铃被调到卓资山来,都是叶知秋搞的鬼……”渡边说。
石田不语,只是把那些照片一张又一张反复看着,越看速度越快,越翻越快。渡边害怕地望着他,问他怎么了?又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但是石田哭不出来,他突然从墙上取下军刀,对着渡边声嘶力竭地喊:“你给我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出去啊。”
渡边不安地看着石田,只好退出来。当屋子里只剩下石田秀吉一个人时,他五内倶焚、痛不欲生。挥舞着那把日本军刀,疯狂地劈砍着一切可以砍的东西,房间里顿时一片狼藉,那些照片,全部被他砍成了一条条、一缕缕……
……
暮色四合,如铅块般压在人的心头。石田呆坐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神情颓丧之极。就在这时,却来了一个人,使他的情绪略有好转。
来人是贾兰,她是与苏菲一起来的,两个人都穿着修女的衣服。她们是代表教堂来和石田商谈有关花铃葬礼安排的。原来那花铃也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的葬礼得在教堂里进行。当两位修女坐在石田面前时,他开始并没有认出其中一个是贾兰。他低着头谁也不看,只是颓丧地摆摆手说:一切就按照你们教会的规矩办吧。贾兰低声问他: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不想报仇了吗?石田这才吃惊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贾兰正用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石田没想到贾兰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跑到宪兵队来见他。他知道贾兰到这儿来的意图。当他确定了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犹太修女是她可靠的同盟之后,他摆摆手对贾兰说:“请你们走吧,你们的大老板不来,我不会再跟你们商谈任何事情!”
贾兰低声告诉他,大老板奇剑啸已经到了卓资山,今天就要与他见面,并告诉了他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希望他能做好准备,准时前往。石田觉得有些意外,这些八路军怎么个个都是虎胆英雄啊?这么危险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怎么就好像到邻居家串个门儿似的。
贾兰和苏菲走后,渡边走了进来。他发现石田的神情不大对劲儿,就
关切地问他怎么了?石田走过去把门关上,低声对渡边说:“没想到,八路军大青山独立团的奇团长,真的到卓资山来了。”
“你要去见他吗?”
“做人要讲信用,我指名道姓要见他,人家才从大青山赶过来。今天我必须去!”
“在什么地方见面?”
“贾小姐在梅力盖图教堂等我。她会带我去见她的长官。渡边,这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开车送我过去。我们是去教堂给花铃送葬的,不会有人怀疑的。”石田说。
话虽然这么说,但石田还是多了一份警惕。当他坐在渡边开着的吉普车上时,他敏感地发现后面有一辆吉普车一直跟着他们。
石田把被跟踪的情况告诉了渡边。渡边也有些吃惊地:“居然有人敢跟踪我们!”
“除了鹫巢的人,谁有这么大胆子!”石田冷笑着说。
“难道叶知秋嗅出什么味道来了?”
“加速。”
渡边将油门一踩到底,吉普车飞一般奔驰起来。后面的那辆吉普车也跟着飞驰起来。路上扛着农具的农夫们急忙闪开。奇怪地看着那两辆一前一后狂奔的吉普车。
石田从倒视镜里观察着后面的情况,突然让渡边紧急刹车。渡边踩下刹车踏板,吉普车突然停住。后面紧跟来的鹫巢的吉普车也急忙刹车,险些撞在石田他们小车后尾。
石田下了车,边走边掏手枪。后面那辆小车里坐着岳丽,她从车窗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石田,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声说:“糟了,被他发现了
石田果断地举起枪,对着鹫巢的小车开了几枪。子弹击中鹫巢小车的前轮,两个轱辘一下瘪了。石田返身上了自己的吉普车上,扬长而去。
岳丽从小车上下来,望着远去的日本吉普车,狠狠踢了一脚干瘪的轮胎,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对于日本人,她还是有一种心理上的畏惧。
到达梅力盖图教堂时,早有一辆小轿车停在那里,那是贾二爷的小轿车。贾兰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正在焦急地等待石田的到来。石田他们的吉普车飞奔而来,停在贾家小轿车的旁边。石田下了吉普车,便上了贾兰的那辆黑色小轿车。贾兰问他:“没有人跟踪吧?”
“有,被我甩掉了。你们大老板呢?”
“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渡边也下了车,他留在这儿,装出等候教堂里石田的样子,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动静。这时候,教堂的钟声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那是为死者招魂的钟声,悠扬而悲怆。教堂里,董心洁正在主持葬礼弥撒。她在花铃的尸体周围撒满了野花,然后让人盖住了棺材盖子,十几位修女们一起为死者唱起了安魂曲。忧伤的安魂曲与教堂外面的钟声一起萦绕于沉寂的田野上。
黑色的小轿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的很快。路面坎坷不平,小轿车颠簸着。
“为什么非得要在三义堂见面?”石田问贾兰。
“那里有我们的堡垒户,比较安全。”贾兰说。
“你不会骗我吧!”
“你要是把我当成朋友,就应该相信我!”
……
三义堂有一家很大的店铺,名字就叫“三义堂莜麦铺”。那是贾二爷设在卓资山东部最大的一家店铺。每年秋季,这里热闹非凡,原来附近的农户都来这儿卖莜麦,赶大骡车的、推小推车的、用马和毛驴儿驮的,还有农民自己扛着的、背着的、抱着的……大家都把送莜麦当成过年一样,大闺女小媳妇相跟着说说笑笑一路走来,半大小子们跟在后面打打闹闹,一路上撩猫戏狗。当大家来到三义堂莜麦铺时,就自动地排成了两队。店铺门前,店员过称,账房先生记账,掌柜的给发钱,其他的伙计和雇来的打短工的汉子们则把收购上来的莜麦装到口袋里,然后扛到后面的大库房里去垛好。一天下来,偌大的库房渐渐充实起来,一袋袋装满了莜麦的麻袋一直垒到了库房顶上。其实细看这也是个技术活儿,那些扛麻袋的雇工得要把麻袋一层一层地往高了垒,垒成阶梯形,他们就踩着麻袋堆出的阶梯向上,到了最高层,将肩膀上的麻袋一扔,那麻袋便恰好叠在了下面的麻袋上。如果没经验,那麻袋落下去便有可能歪斜,甚至于会掉到下面。
这几个扛麻袋的雇工便是奇剑啸和他小分队的七个战士。他们已经在这儿连续干了几天,麻袋扛得像模像样儿。他们一个个黑黑瘦瘦,没有人怀疑他们不是出来打短工的汉子。
进了库房,奇剑啸看了一下怀表。按照约定,这个时间贾兰应该把石田接过来了。果然,刚刚把肩膀上的麻袋扔下去,就看见贾兰带着一个穿着马褂的男人进了库房。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石田。他一边沿着麻包的阶梯向下走去,一边用肩膀上搭着的一块毛巾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贾兰刚进粮仓时眼睛一时不能适应里面的昏暗。当她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之后,发现进进出出的那几个雇工居然都是她熟悉的面孔——独立团的战士。她惊喜地想向他们打招呼,可是他们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忙自己的。贾兰这才恍然明白这是在敌后,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她更加佩服奇剑啸细心周密的安排,也更加相信他有着运筹帷幄的过人本领!
奇剑啸从麻包的台阶上下来之后,正好走到了石田面前。他们没有握手,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直接切人主题:“石田先生,咱们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好吗?”
“好,我喜欢痛快。”
那天,奇剑啸和石田交谈了很长时间。贾兰一直站在门口担任警戒任务,不知道他们谈话的效果如何。但不管策反石田能否成功,她都感到很兴奋,因为,自己又能和奇剑啸在一起并肩战斗了,她再次感到了幸福。这次奇剑啸与石田的会面从时间到地点,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她充分地利用了家庭优势,这处比较偏远的粮仓却当成了秘密会面的最佳地点。为此她感到欣慰。
“……这么说,你还是下不了决心!”奇剑啸有些失望地看着石田。他已经把要说的全都说了。
“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国。”石田很坚定地说。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不过,帮个忙总可以吧?”
“没问题。奇团长,请讲!”
“最近,鹫巢有一个‘黄羊行动’,你知道吗?”
“知道!”
“能透露一点消息吗?”
“鹫巢训练了一个连的绥蒙自卫军,让他们换成了八路军的军装,说是要派去EEDS执行一项什么特殊任务。”
“是去成陵八白室吧?”
“对!他们还从归绥城请来一个爆破专家,我猜他们是想爆破什么设施!”
“他们什么时间出发?”
“明天一早。”
“路线呢?”
“从卓资山镇到归绥城,然后经包头过黄河,再奔伊金霍洛……哦,这是他们的路线图。”石田把一张图纸递给了奇剑啸。
当三义堂粮仓打烊时,奇剑啸与石田的交谈也结束了。贾兰开车送石田回梅力盖图。贾兰在离开库房时,回头看着奇剑啸。奇剑啸也正望着她。她看见他的脸黑了、瘦了,但是眼睛却熠熠闪光,分外有神儿。这次见面,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在执行任务中他们没有时间来诉说自己的儿女私情。但是,彼此间的一个凝视却表达了一切——他们的惦念、他们的关爱、他们的思念……
……
经过几周的严格训练,绥蒙自卫军一个连的士兵被刷下去一多半,最后挑出来一个排组成了一支特别行动小姐,开始了“黄羊计划”。
出发之前,叶知秋特意将带队的贵宝叫到他的办公室里秘密谈话,叮嘱一番。
“这是日本宪兵队的特别通行证。贵宝,‘黄羊行动’的善后必须做好。”叶知秋把一份特别通行证递给贵宝。
贵宝有些不解地问:“什么善后工作?”
“你带领的这支行动小组,在任务完成之后,全部灭口,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贵宝大吃一惊:“全都杀了?”
叶知秋点头肯定地说:“对,最好能让他们在爆炸中一起葬身火海,人们发现这些穿着八路军军装的尸体,就更加认定这事儿是八路军干的。如果爆炸之后还有幸存者,就把他们全部解决掉!”
“明白。”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换上了八路军军装的绥蒙自卫军纷纷上车。门口的士兵打开大铁门。三辆军车向外驰去。
出卓资山镇不久,便遇到了一个日军哨卡,被日本兵给拦住了。坐在第一辆车里的贵宝从车窗里递出了特别通行证。只有他还穿着绥蒙自卫军的军装。日军哨兵仔细验过通行证之后,把证还给贵宝,挥手示意放行。于是三辆军车驰过了哨卡,飞驰在乡间的土路上,扬起一道雾土狼烟。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条路上,也有一辆大卡车飞奔。那是一辆带篷的军用卡车。开车的是大嘎子,在奇剑啸这个师傅的教练下,他终于也出徒了,能把汽车开得飞快了。师父奇剑啸坐在大嘎子身边,两个人都穿着日本军服,俨然是两个日本人。
“再快点儿。”奇剑啸说。
大嘎子将油门一踩到底,卡车向前疾驶而去。卡车后面的车棚里,坐着柱子、小圪抽等七位战士,他们也都穿着日本兵的衣服。
突然,正在开车的大嘎子顿时紧张起来:“团长,前面有三辆军车。”
奇剑啸知道他们已经追赶上了绥蒙自卫军的小分队,顿时踏实起来。看来,石田交给他的那张路线图没有错。但为了小心起见,暂时还不能超车,还得再尾随一会儿,确定一下。
“先不要超车,跟着他们!”说着掏出那张图来看了起来。
三辆鹫巢的大卡车行驶着。奇剑啸他们乘坐的军车紧随其后,走了大约一天。第二天,他们继续紧跟着那三辆军车。大嘎子问:
“团长,他们走的路线和图上一致吗?”
“完全一致,肯定是那帮家伙。”
这时,前面的军车突然放慢了速度。如果这时候奇剑啸他们也放慢速度,肯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我们怎么办?”大嘎子问。
“超车,赶到他们前面去!”
大嘎子急忙换挡,加大油门,卡车咆哮着奔向前去。奇剑啸往后面敲了敲车窗,示意大家做好准备。靠近后车窗的柱子听到奇剑啸敲击车窗的声音,急忙对大家:“准备行动。”
众人拿起武器,将子弹推上膛。
片刻,奇剑啸他们的大卡车超过了那三辆军车,向前疾驰着。
坐在驾驶室里的贵宝和金宝山诧异地望着超过去的卡车,贵宝骂骂咧咧地:“妈的,开这么快,疯了!”
突然,超过去的卡车一个急刹车——大卡车玩儿了个漂亮的“飘移”,突然把车横在了路中间,挡住了去路。军车也急忙紧急刹车,贵宝的头撞在挡风玻璃上。贵宝拔出枪来:“吃了豹子胆了,怎么开车呢!”
宝山打开车门,正待要骂。却从前面那辆车上跳下十来个穿着黄军装的曰本“皇军”。贵宝一时懵了——怎么,原来是皇军啊?
奇剑啸、大嘎子等人从车上跳下来,持枪逼近鹫巢的三辆军车。奇剑
啸嘀咕了几句什么,扮成翻译官的柱子对车内高声:“皇军有令,车上的人统统下来!”
贵宝急忙把手枪揣进腰里,下车向奇剑啸等人走过来:“我们有特别通行证,请把路让开!”
柱子对贵宝呵斥:“皇军让车上的人统统下来。”
贵宝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受日本宪兵队委派,去EEDS执行特殊任务,谁也不能检查!”
奇剑啸摆了一下手,大嘎子带两个战士走到一辆卡车后面,撩起帆布棚后面的挡帘看了一下。一个战士立即跑过来,在奇剑啸的耳朵边低声说着什么。奇剑啸做出吃惊的样子,拔出枪来顶在贵宝的脑门上:“八嘎,车上有八路!”
贵宝急忙说:“慢着……皇军,请听我解释!他们是绥蒙自卫军……”
奇剑啸用生硬的汉语喊叫着:“欺骗皇军,你地,不想活了!”
“他们真的不是八路军。他们是假扮的,假的……”
“为什么假扮八路军?”
“我们是在执行‘黄羊行动’,皇军如果不信,请打电话问问卓资山日本宪兵队的田中队长……”贵宝开始硬气起来。
“什么是‘黄羊行动’?”
“军事机密,我不能说!”
奇剑啸冷笑道:“别当我不知道,去成陵溪口炸老蒋的八白室吧!”
贵宝吃惊地看着奇剑啸:“皇军早就知道了?请问,你们是卓资山宪兵队的吗?”
“对,我们是田中队长派来的……”奇剑啸一边说着,一边瞄向汽车。三辆军车一字排开,每一辆车旁都站着我们的战士。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顺利进行着。
大嘎子把驾驶室里的金宝山拎小鸡儿一样,拎到了奇剑啸面前。宝山害怕地对奇剑啸点头哈腰:“皇军,这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只是听命令!让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说着抬眼看着奇剑啸,突然认出了奇剑啸:“皇军,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奇剑啸一笑,说:“是嘛!我们在哪见过?你好好想想。”
金宝山努力地思索着:“好像是在……是……”他猛然想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奇剑啸:“你是八”
身后,大嘎子早已经把手枪顶在金宝山的腰眼上。金宝山吓得闭上了嘴。贵宝一看阵势不妙,急忙掏枪,他身边的柱子反应更快。从他腰间把枪夺了过去:“老实点。”
贵宝这才明白过来:“你们不是皇军?”
奇剑啸一笑:“明白了?叫你手下的那些黄羊赶紧下车。”
贵宝回身对着军车大叫:“弟兄们,我们上共军的当了,他们不是皇军,是共军,快开枪啊!”
从第一辆军车帆布棚里伸出两支卡宾枪来,对着我们的战士扫射。战士们急忙隐蔽,开枪还击。后两辆军车上的绥蒙自卫军也纷纷跳下车来,拉开了战斗的架势,开枪射击。
大嘎子把金宝山拖到卡车后面:“给你的士兵下令,让他们马上缴械投降!”
宝山犹豫不定地:“这个……”
柱子和奇剑啸也把贵宝扭到了卡车后面。第一辆卡车上有几个鹫巢的特务,他们的武器很好,都是美式卡宾枪。他们疯狂地向外扫射着,火力很猛。
四辆车形成了双方对峙的局面。
大嘎子用枪顶着宝山的脑袋,低声喝道:“让他们停止射击!”
“那……都是鹫巢的人,不是我的手下,我下令他们不听!”
“那就向你的士兵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
宝山急忙向那两辆军车喊话:“弟兄们,放下武器……”
“八路军优待俘虏,说!”
宝山又喊:“……八路军……优待俘虏!”
贵宝听到,对着金宝山大骂:“呸,怕死鬼!处长真是有先见之明,让我事后把你们统统送去见阎王。”
宝山吃惊地看着贵宝:“好哇,我和弟兄们为你们卖命,你却要杀人灭口……姓叶的太狠毒了。”
“金连长,现在你明白了吧?为日本人和蒙政会卖命,不会有好结果。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金宝山显然被说动了心,他问奇剑啸:“如果弟兄们反水,八路军能保证不杀他们吗?”奇剑啸告诉他:“不但不杀,而且有奖。想参加八路军的欢迎,想回家的送路费!”
“好,团长,你要是相信我就放了我,让我过去说服他们。”
奇剑啸对大嘎子下令:“放他过去!”
大嘎子犹豫了一下:“团长……”
“放了他!”
大嘎子只得放开金宝山。金宝山向他的那些士兵弟兄走过去。贵宝将这一切看眼里,对着第一辆车上的狂叫着:“弟兄们,快开枪啊……”
柱子急忙捂住贵宝的嘴,不让他出声。
大嘎子问奇剑啸:“团长,这家伙不会骗我们吧?”
“应该不会!我们必须争取他们,不然,我们对付不了一个排的兵力。”奇剑啸举起手来,做出停止射击的手势。
金宝山回到他的队伍跟前和几个弟兄嘀咕了几句,他们突然掉转枪口,猛向藏着鹫巢特务的第一辆军车扫射,正在车上顽抗的几个特务顿时没了动静。
四周静了下来。
贵宝跺着脚痛骂着:“金宝山你个混蛋!鹫巢绝不会放过你。”
金连长不理贵宝,跑到奇剑啸面前说:“奇团长,弟兄们都愿意弃暗投明,参加八路军……你瞧,他们连衣服都不用换,直接就变成八路军了。这些天,他们让大伙背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按照八路军的方法来训练我们,大家都觉得八路军好。”
奇剑啸笑道.•“金连长,我代表八路军大青山独立团,欢迎你们投诚!但是,你们要变成真正的八路军队伍,还得接受我们的收编和整训!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部队,由我们的战士护送你去大青山。”
金宝山真诚地说:“好,我这就带弟兄们出发。”
……
娜仁知道老海有腰疼的毛病,帮他治了很久,可就是治不好。她知道那是风寒所致,他的腰不能受凉,所以,娜仁抽空去集市上买了几张野兔皮,给老海做了一个兔皮坎肩。当她把兔皮坎肩交给老海,老海咧嘴乐了,二话不说,就将那坎肩穿在了身上。他觉得自己的腰部顿时暖洋洋的。其实娜仁把老海叫到卫生队来,除了给他坎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要揭穿杜大兴的伪装,让老海相信那个奸细不是别人,正是他。
老海刚刚把坎肩穿好,杜大兴就匆匆走进来,小花跟在他身后。他一进来就急忙问娜仁大姐:“大姐,啥事儿啊,急着把我喊来?”
娜仁大姐说:“有个战士失血过多,需要输AB型的血。我记得你的血型就是AB型的吧?”
“是啊!”
“我们没时间去找AB型血了,那个战士的生命非常危险,时间紧急。”
杜大兴二话没说,脱下衣服露出胳膊:“来吧!”
娜仁让卓小花马上采血。小花便急忙给杜大兴的胳膊消毒,用粗筒注
射器开始抽血。娜仁大姐走到杜大兴身边,关切地问他:“心慌吗?”
杜大兴摇头说:“不慌!”
娜仁大姐看到杜大兴胳膊上的旧伤疤,又问:“大兴,你胳膊上的伤,是为了救海政委留下来的?”
杜大兴嘿嘿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海说:“就是那次留下的。”说着,他下意识地用上衣遮挡住伤疤。
抽完了血,杜大兴又跟老海扯了几句闲话,便匆匆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娜仁大姐说:“他胳膊上的伤,不是枪伤!”
老海吃惊地看着娜仁大姐:“什么,不是枪伤?”
娜仁大姐肯定地说:“枪伤留下的伤口是圆形的,他胳膊上却是长条伤疤。”
“你能肯定?”
“完全可以肯定!他说子弹击穿了他的胳膊,是贯通伤,那胳膊两边都会留下伤口,可他就一道疤。这怎么解释?”
“也许不是贯通伤。”
“如果不是,那子弹就应该留在他的胳膊里,他为什么不到卫生队来做手术取子弹?他的胳膊上有颗弹头,早就不好使了。老海,你还不明白,杜大兴挺身而出为你挡子弹,那都是假的!”
老海还是不敢相信:“这么说,他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扮演保卫我的英雄?”
娜仁大姐点头:“枪里装上一颗没有弹头的教练弹,杜大兴假装负伤,你又忙着去追刺客,深更半夜的谁能看清他是不是真的受了伤。等你离开了,他再用刀子扎个伤口,这出苦肉计就演得更像了。”
“那道疤真是他用刀子扎出来的?”
娜仁说:“肯定是刀子扎出来的,这人真阴险啊!”
老海感慨地说:“还是奇团长的眼睛比我亮啊!要不是他临走之前布置下任务,还真让那小子把我们给耍了。娘的!我立即把他关起来!”
“不,先不要惊动他,找人把他盯住了。等团长回来再商量怎么办,或许能利用他干点什么。”娜仁大姐说。
话音未落,护送绥蒙自卫军的小圪抽跑进来报告:“报告,奇团长让带回一个排的绥蒙自卫军,说是来投诚的!”
老海吃惊地:“带回来一个排,人在哪儿?”
“小五子正招呼他们在食堂吃饭呢
食堂是一个挺大的旧庙堂。老海和娜仁匆匆走进来时,看见小五子正在招呼金连长那伙前来投诚的绥蒙自卫军吃饭。小五子吆五喝六,俨然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来来来,莜面鱼鱼,还有窝窝,还有二下锅……大家管饱了吃啊!我们独立团的伙食只有一个字儿——香!大家可着劲儿吃……”
众士兵捧着饭碗,吃得非常香甜。
老海向小五子招手:“小五子,过来。”
小五子看到老海,急忙跑过来敬礼:“政委,八路军战士小五子向你报告!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粉碎了敌人的一个大阴谋。他们是来向我们投诚的……报告完毕。”
老海笑道:“就你聪明,人家小圪抽不会说啊!奇团长呢?”
小圪抽低声说:“团长他们开着一辆大卡车,拿着日本宪兵队的特别通行证,回卓资山了……奇团长说,他们要杀一个回马枪!”
“回马枪?”老海有些纳闷儿了——这个老奇,又要玩儿什么新花样呢?
……
一辆军车从远方幵过来,被日本哨兵拦住。车窗打开,开车的是大嘎子,奇剑啸坐在旁边,装出十分傲慢的样子,把特别通行证递了出去。昨天这辆军车从这儿经过时,也是这个日本哨兵查验的特别通行证,他还记得——他们是鹫巢的人。日本哨兵便懒得再检查了,示意放行。军车开动,驶过关卡。
卓资山镇的路口上,设了很多路障,麻包垒起的工事,还有带刺儿的“刺马”,还有两个暗堡。不时有日军的巡逻摩托车经过,几个日本哨兵正在站岗,盘查过往行人,十分严格。
军车的车棚里,堆放着许多装满炸药的箱子,那些炸药原本是绥蒙自卫军特别小分队准备用来爆炸成陵的。奇剑啸准备好好利用那些炸药,把它们当成一份特殊礼物,送给鹫巢。贵宝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堵着一团破布子。柱子拿枪顶着他的腰眼儿。贵宝挣扎着想挪个地方,被柱子拿枪使劲捅了一下:“放老实点!”贵宝生怕那枪走火,吓得不敢再挣扎了。
奇剑啸想让这辆大卡车变成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接插进鹫巢,将其彻底毁灭……
原来,刚刚不久,贾兰让人给奇剑啸送来了紧急情报——董心洁被抓进了鹫巢,必须得将她营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