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彷徨的韩信
韩信灭了魏国,使人回报汉王。愿请兵三万,带兵北上攻打燕、赵,向东击齐,再往南断绝楚国粮道。
汉王刘邦许之,派遣张耳与其共俱。遂引兵而东,北击赵国、代国。
后九月,大楚二年,汉二年,公元前205年,这一年是闰九月。
韩信击破代兵,擒夏说(陈余的谋士)于阏与。
夏说,陈余的谋士。初,被陈余派去向田荣借兵打张耳,把张耳打败后便成了代国的丞相。
破代国后,韩信收拢代国兵卒,大军刚刚扩大(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汉王使臣到来,将其精兵收走,带去荥阳抵挡楚军去了。
“什么人?”
“老朋友,不要紧张。”
代北气温寒冷,后九月已是深秋初冬时节,屋里的炭火烧的旺,三尺之外都熥的慌。
酒要烫着喝,越喝越暖和,喝多了才会舒坦。
喝酒的是俩人,韩信和剻彻,都是熟人。两位认识范简,范简也认识这两位。
剻彻,真正的谋士。比之张良、范增还要通透之人。
什么是谋?为达成一个目标设定计划。
谋士,就是设计计划的人。
范增是项羽的谋士,帮着项羽规划战略战术,取得天下霸主。
张良是刘邦的谋士,帮助刘邦一统江山。
剻彻是韩信的谋士,帮助韩信成为一方诸侯王。
同时谋士还有一个称呼叫食客,主子养着你,你为主子出谋划策。
但,很明显,剻彻和韩信说不到一起。因为韩信觉得自己其实是一条狗,是汉王刘邦的一条狗。
而且不是家狗,不是宠物狗,而是一条猎狗。类似牛马驴这类牲口,能给主人创造价值的狗。
韩信知道猎狗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主人看到兔子后撒狗去追,追到兔子然后抓住,乖乖的给主人送回去。
兔子是猎狗抓到的,但它不能吃,一口都不能吃。即便是饿了也不能吃,饿死也不能吃。
想要吃饭可以,到主人跟前去摇尾巴,乞主人可怜你,主人高兴了,才会给你点吃的。
猎狗和牛马驴这类牲口还不一样,必须严格训练,因为猎狗自己能创造价值。为了防止猎狗私吞(这个词在后世广泛用于企业公司里),必须要让它长记性,抓到的任何猎物都是主人的。
汉王刘邦就是在提醒韩信,我派给你三万兵,你就只有三万兵的指挥权,超过了要上报上交。
灭魏国后的处理方法就很好,先上报上交一切,然后有什么需求,再打请示。
这一次,他没有打算上交在代国的收获,紧跟着汉王就派了人来,把他所有的精兵都收了回去,只给他留下了老弱病残。
悲哀。
此时韩信的处境是很清楚的,但他没的选择。若是不做刘邦的猎狗,他就什么都不是,最终的结果不是被刘邦剿灭,就是被项羽碾压成馅饼。
他想到了范简,想到了吕云,想到了他们在巢湖建立国家。
可惜太短暂了。
“巢王,你是怎么进来的?”帐外有兵把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动静人就进来了。
“闻着酒香进来的,你不会吝啬到不舍得请我喝吧!”
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剻彻和韩信就是在草窝里半卧着喝酒。
炭火在一个方形的青铜炭池里,上面横梁,架着一球形的食鼎,和一三足提梁铜盉。肉香从食鼎的缝隙溢出,酒香从铜盉弥散。
两人手中抓着的是羊角,这是卑贱者喝酒的器具。范简没有拿羊角,而是抓来一个青铜爵,拿起木杓自己打酒,连喝三杯。
笑曰:“我们老家来晚的人要自罚三杯。”
他自说自话,自打自饮,然后学着韩信的样子卧到草里,背靠撑梁立柱,弄出疑惑之色,“你们在谈汉王?”
“非也!我们在谈人生。”
剻彻见巢王是来讨酒喝,也放松了下来,“大将军对人生失去了信心,我在鼓励他。”
“别叫我大将军,叫我韩信。”
“不敢,你现在可是我的主人,还指着你吃饭呢。”
剻彻鼓励道:“振作起来,此时你需要的是证明自己的能力,给汉王看,也是给项王看。到他们不能再忽视你的时候,才会获得应有的尊重。”
“没错,带着老弱病残去把赵国、齐国打下来,这是老天在给你韩信创造机会。”
范简也鼓励道:“你韩信打仗使用的不是勇武,而是智慧。只要手上有兵,不管是什么兵,都能打胜仗。”
“可那又如何?我的理想呢?”
韩信的理想,范简知道。但这个真的很难达成,除非穿越,穿越到春秋时期。
他打仗只是手段,通过打仗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国家。
可范简知道,秦始皇统一六国,车同轨书同文,扯分封行郡县,已经把人类社会文明的车轮的道岔扳了过去。
开历史倒车。可以说现在贵族基层都在试图开倒车,从“始皇死而地分”开始,一个股巨大的力量就在为开倒车而努力。
范简也发现了,天下人里,普通百姓的思想是简单的,只是吃饱穿暖,至于什么诸侯分封,还是天下一统,都无所谓,让我吃上饭就行。
地主贵族阶层,所有的人都在想分封,五国、六国、七国……几百,数千国都可以。做好是一县一国,谁也别管谁,一个地主带着一个城池和属地当自己的逍遥国王。
甚至一乡之地都行,姓刘的地主弄个刘家庄,姓项的叫项家庄,姓韩的叫韩家庄。
“或者叫韩家堡、范家堡也行。”
范简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九州天下还有盟主,西楚霸王项羽最为大盟主不是在忙着平国内之乱,而是领兵去开拓更广的天地。
天下所有的县都是诸侯王的封邑,国王住在自己的城堡里。大家都别打仗,展现自身强大的方式改为体育比赛,作诗、写文章、口才辩论等等,对胜者的奖励就是城池和地盘。
他这么一说,韩信和剻彻都傻眼了,甚至出现了向往,无限的向往。
项王,向往。
“别霸王了,巢王,要不你来做天子吧,我给你做大将军。”
巢王,天下人都有自己居住的窝巢,通过努力生产去弄吃的。没有战争,只有规则下的比赛。没有恃强凌弱,只有公正法理。
范简觉得自己的确适合做天子,把天下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他憧憬的模型竟然得到了兵仙韩信的支持,剻彻也认可。
项羽?
不如把项羽杀了,自己整容成项羽,取代他的身份。
不行,项羽不能死。他范简的任务是做项羽的谋士,帮着西楚霸王打天下。
“我没有天子命,陈王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是呐喊,天子都是天命注定的。当今天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项羽,一个是刘邦,天子只能从他们两人中产生。
韩信,你要是决定跟着我。那咱们就分工合作,你负责平乱,将闹事不安分的人全都杀了。我负责去改造项羽,让他成为咱们想要的,希望的那种天子。”
韩信大惊,“挟天子以令诸侯,将霸王变成傀儡?”
剻彻也大惊,“闹事是人类的天性,巢王要杀尽天下人?”
范简呲牙一笑,露出两派整齐的贝齿银牙,“我就是这么想的,开天辟地之初,不就只有伏羲女娲两个人吗?只要咱们几个还活着,再留下些女人,使劲儿生孩子就是了。”
人都死了,个人所占的资源也就更多了。做为穿越者,范简和吕云联手,发明些高效生产工具,甚至发明机械,大力促生产。
有了足够的粮食,使劲儿生孩子就是了,从小灌输他们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让新生代都往他们设想的方向发展。
“若是按巢王设想,我韩信会得到什么?”
“你的选择很多,可以选择一个城堡做国王,也可以选择加入军队去开疆拓土。”
范简站了起来,将爵中酒一饮而尽,眼神飘向远方,“我在咸阳时便根霸王说过这个理想,国内没有战争,也不需要战争,人民都从事生产,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想打仗的,可以去打胡人,我们都是炎黄子孙,自己打什么打,多没意思啊!”
“秦始皇的理想?”
剻彻皱眉道:“当年秦始皇嬴政就有如此的理想,他覆灭六国后,施行了全面禁兵政策,每家每户有几口铁锅、几把菜刀都要备案。可这也没能挡住起义军覆灭秦朝,没有刀枪可以去杀县尹,杀郡守,去官府衙门抢。”
“呵呵,你这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范简不再和他们多说,扔掉铜爵离开了韩信的营帐。
怎么来的不知道,怎么走的也不知道。在范简离开了好久,韩信的眼依旧盯着大帐的门口,“这范简不是一般人。”
“大将军,哦不,主公。”
剻彻以最快的速度改口,偷眼看了下韩信,发现他没有反应,心中便定了下来,“巢王这气魄不是霸气,更多的是魔气。”
“他能成事吗?”韩信问道。
“能不能成事不好说,但他所描绘的图景却是很美好。主公你要是帮他的话,我感觉比跟着汉王或者项王都要好,这位的眼界太高了,他不会忌惮你的,所以也不会杀你。”
剻彻鼻孔出气,不屑的哼了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可项王和汉王就不一样了,他们需要地是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之人。”
“我可以。”韩信道。
“当然,天下未定之时,他们需要卖命的猎狗,可天下打下来后呢?没有了兔子,猎狗就没用了,你韩信是不会变成看门老黄狗的,他们也不让。猎狗的结局就是兔死狗烹。”
“没有别的可能?”
“没有,刘邦和项羽的眼界太短了,他们看不到更远的前方,只能看到秦始皇的郡县制。而管理一郡之地,治理一县之地,需要的不是能打仗的将军,而是有文化没有野心的读书人。”
韩信不合适,他只适合当将军打仗,适合做一个有封邑的诸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