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寡言少语的跟在药娘身后帮着做事。

　　药娘的母亲，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说：

　　“天辰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药娘你该帮着点，有时间多带天辰到街上去逛逛。”

　　药娘笑着应付，看我的目光却有些无奈。我孤僻的缘故，药娘是知道。

　　我来洛阳后衣服不多，最好的当属药娘给我缝制的那一身青黑色衣裳。

　　我很喜欢这身衣裳，时常穿在身上。我干活时磕磕碰碰，这身衣服也就难免破裂了。

　　药娘见状便叫我脱下来给她缝补，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态度很是坚决，我只得顺从。

　　我看着药娘在烛灯前低头仔细穿针引线，不时翻动着衣裳，发出哗哗的轻微声响。

　　我们坐在天井边，可以看见天空的月亮。夜风微微晃动着烛火，让这幅画面有些模糊，于是很多陈旧的回忆被翻了出来。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在我玩闹调皮的孩童时期，我的衣服总是被山间田野里的柯枝划破，那时母亲也是这般在灯火下为我缝着衣裳。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知道那个我常作的噩梦，它在过去真实发生过。

　　药娘将衣服缝补好后，才发现我这般模样，下意识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想家了，我想我母亲了。于是我便将故乡毁灭、背井离乡的故事讲了出来。

　　我把眼泪拭去，很认真的看着药娘说，我一定会让懒烦付出代价的。

　　药娘想要安慰我，于是给我讲了那只死在法华寺门前的小狗，讲到无忧和尚对她说，

　　“生死有命，不要困在过去。”

　　在清明那天，她领我来到法华寺见到了无忧和尚。

　　我不喜欢这个和尚，他虽不断向我搭话，在我耳边嘀咕些“菩提”“阿弥陀佛”的话语，但我却并不啃声回应。

　　在我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谁来偿命？难道上阳村的人都白死了？

　　我想一只狗、一个人也就算了，这可以说生命无常，但是成百上千口人，这根本就是人祸，是懒烦那群畜生犯下的人祸！

　　况且北方何止一个上阳村？在那绵延千里的边界上，有多少村寨做了懒烦屠刀下的冤魂？

　　在回来的路上，药娘有些失落。我见她这般模样，知道她是为没能让我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缘故，心里不由有些歉疚。

　　我看着这个纤柔的身影，心中升起一阵温暖，这是个很善良的姑娘。我南下千里来到这个繁荣陌生的城市，好在遇见了这样一家善良的人。

　　我虽然不喜欢无忧和尚，但是也与他做了朋友。

　　因为药娘后来时时带着我来法华寺找他说话玩耍，药娘有什么不开心困惑的事都会讲给无忧和尚听，无忧和尚总是乐呵呵倾听。

　　就是心情很好，药娘也乐意到法华寺来，这是个风景雅致的地方，有松林禅院，鸟语花香。药娘信佛，每次来必然带些纸钱香烛。

　　我喜欢向无忧和尚问一些不怀好意的问题，比如懒烦那里生活着怎样一群人，为什么喜欢杀掠？

　　无忧和尚便说天下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是血肉之躯，都会爱会恨……

　　无忧和尚往往一开口就停不下，我只听前几句就没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