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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一条胡同

十步郎 收养了七只流浪猫 2600 2024-07-06 15:01

  王俭恒以母亲生病为由,连春节给的三天假又请了半个月的假。

  逾假三天后,仍不见他返回。

  新右便派人去他家里找,他家院门紧锁,一把大铁锁上结着霜花,看台阶上厚厚的积雪,家中已是多日无人进出了。

  邻居说:“王医生母亲上周病死了,他扶母亲灵柩回苏州老家守孝去了。王医生可是个大孝子啊,”

  知道王俭恒这一去十之八九是不打算回来了,新右心里虽有点恼怒,转而又无所谓了。

  滨田长期在外,没有那个名义副院长王俭恒在身边,新右感觉雄心勃勃,大权在握。

  他通过关系把自己学生南从野战医院调回来,做了自己的助手。

  南是一个披着医生外衣,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

  他的外貌很特别,一张巴掌宽的刀条儿脸,眉毛黄白色,乍一看就像没有长眉毛;眼睛细小得只有一条儿缝,鹰钩鼻,两嘴唇薄得可以削水果。

  第一眼看见他,老韩就对牛一手说:“这家伙怎么长得像勾魂儿的鬼?”

  南的到来,给我党潜伏在战地医院的这支地下工作组带来了巨大阻碍。

  日军的大搜查开始了。

  郑敏言把金聪从自家院子转移到“好再来”酒楼地下室,她严令金聪不许踏出地下室半步。

  现在外面风声正紧,金聪的伤要到健步独行,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等野田的搜捕进度放松些,务必要立刻送金聪返回重庆。

  自信裹着土布头巾、一身当地妇人装扮的应该自己不会引起汉奸的注意。

  石义仁遇到了糟心事儿。

  他在飞马县的老婆桂桂好像听说了“白大胯”的事儿,哭闹着非要搬到安平城来住。

  桂桂是飞马县乡绅名流的女儿,人长得虽算不上漂亮,但在娘家时也是父母的心头肉,琴棋书画样样懂一些。

  石义仁还真不好控制她。

  “你可就云汉一个儿子,你弟弟又死得早,连个老婆都没讨。云汉要是有个好歹,你就是要了你爹的命!”桂桂知道石义仁不把儿子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他坏事儿干得太多,怕遭到报复。

  儿子住进保安团自然是最安全的,但是“白大胯”就必须得搬走。

  副官肖得道早就垂涎“白大胯”日久,只是在“死一门”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

  听说要帮“白大胯”找房子,他不辞劳苦地到处跑,最后在“茶道街”找到了一个院子。

  “茶道街”在日本来之前叫“水车胡同”,住的基本上都是安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郑敏言的爷爷就住在这里。

  “茶道街”呈“人”形。肖得道帮“白大胯”找的院子,和郑敏言家的院子直线距离相隔一里地。

  但郑敏言的家在撇的中间,“白大胯”的新家在捺的中间,两人要回各自的家,都必须通过胡同口到岔路口那一百米的路途。

  这个家,郑敏言基本不回来住,心理上,她把它作为了一个安全屋。

  倒是井率和习富他们,每次到安平都会在深夜翻进院子里睡觉,天亮前再翻墙离开。

  因为郑敏言家的这个院子实在太安静了,左右邻居原都是教书的,现在也都搬离,一家去了上海,一家去了湖南。

  院子后面原来是一片桃林,多年无人照管,现在成了以桃树为主的杂树林。

  “白大胯”对这个新家万分满意,不仅是因为安静。

  住在保安团,她没有一点自由,出来逛个街也得速去速回。

  现在,只要石义仁不来,自己就可以叫来姐妹们玩儿几圈麻将。

  一走进胡同,习富和水生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尽管是深夜,他们也感觉出这个胡同干净了,墙壁被重新粉刷了。

  “茶道街”以前住的都是当地名流,其中不乏学富五车的教授、前清秀才等,“九一八”的屈辱,令他们常于酒后在胡同的白壁上直抒胸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

  很多墙壁上是新诗盖旧诗,日子久了,倒成了这一片儿的风景,常有年轻的学生们来驻足观看;也有记者来拍过照片,说这是安平的宣言墙。

  因为几天后有行动,井率也要下山,就住在这个院子,所以习富和水生前来探探情况,顺便留下记号,告诉郑敏言他们会来。

  所以,他们不再绕树林翻墙进,而是堂而皇之地走正门。

  天亮后,两人从树林出去,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再次绕到胡同口。

  习富知道有个脖子上挂着卖烟箱的中年人每天中午都会守在胡同口,向下班回来吃午饭的男人们兜售香烟。

  习富买了一盒烟,递给卖烟人一根,卖烟的人谦恭地笑道:“谢谢您,我就靠着这个养活一家子,自己可不敢学会抽烟。”

  习富就自己点燃一根烟,下巴冲着胡同里面扬了扬:“我家老板的家眷快来了,想在这儿附近置办一个宅院,怎么样?这里面现在还太平吧?”

  卖烟人依旧笑:“这儿百十年里住的都是有学问的人,风水当然好了。”

  说完,不自然地看看里面:“现在,世道就是这样,有学问的人死的死,搬的搬,就那么回事了吧。”

  “这墙上的字儿怎么都抿了?我家老板就中意那些龙飞凤舞的书法呢!”习富故作遗憾地说。

  “保安团的死一门搬来了,那些诗他能不弄掉?万一他日本爹过来看见了,不得踢他的屁股?”卖烟人说完,大概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危险,又补充:“这一刷白,整个胡同干干净净。”

  糟糕!

  习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消息得尽快告诉郑敏言,她可不能和石义仁打上照面儿。

  “他老婆孩子搬来住了?”习富又拿了一盒烟,做出打算付钱离开,随口问的样子。

  “不是,是那个。”卖烟的做出个扬手帕的妖娆表情,把习富逗笑了。

  “白大胯”离开保安团前,托老鸨子给黄辉带去口信儿,告诉了他自己的新地址,她还惦记着仅凭自己的一张嘴,继续赚黄辉的钱呢。

  郑敏言听说石义仁和他的相好住进了自己家所在的胡同,反倒笑了:“咱们的安全屋,这下子彻底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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