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马奉先
从复兴社至今,郑敏言在军统已经十年了。
她从电讯班籍籍无名的学生走到今天,靠得的吃苦耐劳和勤于思考。
但是在军统内部像马金谭这样年愈五十的男人,要么早就飞黄腾达了,要么已经腰缠万贯,要么甘做老内勤拿薪水养家糊口,绝不打打杀杀。
郑敏言看看自己的手下小金子,朝侦防科努努嘴。
小金子立刻心领神会地笑着出去了。
十年里岗位换过七八个,渐渐地她明白,无论在哪里,无论身居何职,扶植自己的亲信是必不可少的,不需要多,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或盟友就足够了。
一到通讯科,她就看中了小金子。
科里带外勤一共二十四人,只有科长这唯一一位女性。
论年龄、资历小金子都居中,关键是他不仅聪明,人缘好,还讲义气。
但是男下属与女上司过从太密会被人诟病。
因此郑敏言整天一身军装,喝酒、划拳,与科里的那帮爷们儿称兄道弟,加之她本身颜值不高,身材不好,除了头发长点儿,实在没女人的媚态。
所以当她对小金子表现出看重时,他们也没多想,上任科长也喜欢小金子,谁让他机灵又聪明呢,爹妈还给起了个好名儿呢?天底下做官的,哪个不喜欢金子?
晚上下班时,小金子笑嘻嘻地回来了。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中午的酒劲儿还没完全消散呢。
这个马金谭果然很有故事。
他以前跟随的一个师长因为贪污克扣军饷,引起士兵哗变被吴佩孚下令枪毙了。
他就把师长那个年长自己六岁的夫人给娶了。
夫人的父亲虽是文职,人脉比较了得,硬是把女婿从西南战场上弄下来,调到了重庆军统局总部。
见这番话没有引起郑敏言的兴趣,小金子骨碌着眼珠子:“老板,还有小道消息,听不?”
郑敏言瞟他一眼,他立刻笑着说:“有人说他在西南军的时候外号叫马奉先。”
“马凤仙?”小凤仙与蔡将军的故事名扬天下,毕竟是女人,郑敏言一时没转过弯来。
“吕布吕奉先,三姓家奴嘛!”小金子说。
郑敏言顿时有了兴趣:“快说,有价值的话你中午请客的钱给你报双倍!”
马金谭为了投靠师长,出卖自己的原主人,让一个庄子上百口人被杀;后来跟了师长,师长被枪毙后自己的老婆又被他娶了。
“都说那货是个霉气蛋,咱处座得去请个护身符啰!”小金子说完,发现科长在愣神。
“什么庄子被灭了?”郑敏言问。
小金子挠头:“他们没说啊,不行我再问问。”
郑敏言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沓票子:“这个信息我有兴趣,问清,问准!”
杏儿娘害喜时是冬天,她做梦都想吃那黄橙橙又酸又甜的杏子。
可巧,老公公在江浙的一位学生寄来了一大包杏脯桃干儿,郑行之呵呵笑着说:“要是儿子小名叫横儿,要是女儿小名就杏儿!”
杏儿的幸福生活,在她不满八岁时戛然而止。
爷爷和父亲的同时去世,让她和母亲开始相依为命。
幸好后来二爷爷和井率哥哥来了,家里才重新出现了欢声笑语。
但是,八年后,放学路上,井率被征兵的人带走后,家,又再次失去了欢乐。
两年后,她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因为她要去找哥哥。
跟着爷爷最远去过省城,她以为只要自己进入国民党的军队,找到哥哥易如反掌。
参军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中国是那么的幅员辽阔。
从电讯班毕业后,她到上海工作了一段时间,也和军队打了不少交道,她终于明白,在浩如烟海的军队里找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她往家里写过信,但是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她不知道,自己的信根本没有离开总部,所有人的家信都直接被烧掉了。
她听二爷爷和母亲聊过井率,说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就能飞刀杀人,所以他担心井率知道井家庄是被那个看似极疼爱自己的管家马叔出卖导致灭门,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寻仇。
因此,他们只说是军阀所为,从不敢提及马镡。
杏儿和井率同时查找过曾经驻防井家庄附近的军队,只是井家庄被灭仅仅四年后,那个师长就被枪毙了。
所以,他们同时失去了复仇的目标。
不,准确的说,杏儿知道的比井率多,她还知道一个马镡!
尽管老舅黄檀那个人不是很靠谱,但是母亲跟着二爷爷,她很放心。
杏儿一直随身带着两样东西:一个是母亲挂在她脖子上的玉葫芦;一个是井率哥哥重新打制飞刀时特意打了一把寸余长的小刀送给她当玩意儿。
此刻,郑敏言手里就把玩着那边小刀,因为经常摩挲,刀依然明亮,折射着窗外的阳光。
郑敏言刚到通讯科时,大家私下里议论这个满脸杀气,长得既不漂亮也不苗条的女上司,尤其听说她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完蛋,听说老处女都很变态!”他们说。
三个月后,通讯科配合行动队抓捕共党,郑敏言眼睛都不眨,一枪击中那个试图翻墙逃跑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真勇敢,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等两个行动队员靠近时拉响了手雷。
爆炸现场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郑敏言却盯着墙上的那块碎肉,冷冷地说:“笨蛋!他都跑不掉了那么急着抓他干什么,你们!”她指着小金子等几个自己的手下:“立功得先学会保命,那样才能命长!”
那以后,郑敏言的手下才知道,这位大神不仅没颜值,还没长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