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凯庆张虓
湖上泛着青烟似的薄雾,远处的高楼,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剪影。
湖边的小树下,有一对儿靠背的双椅。一个戴礼帽、留胡须的男人坐在长椅一头,拿着一张报纸看着。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的走到长椅边,在男人的背后坐下。老太太掏出一个小镜子,借照镜子的机会,观察了一下身后的男人,又看了看周围情况。
老太太轻咳一声,低语:“燕子低飞时。”
男人:“黄羚跃上坡。”
老太太:“我是红玉。”
男人:“我是猎豹。二局最近有什么情况?”
红玉汇报:10月10日,敌人预谋抓捕清江路9号楼两航领导小组的开会人员,钟声及时报警,开会的人脱险。但朱云鹏查到了钟声报警时留下的脚印。另外,二局潜伏在江北的情报小组派一个人送来情报,是中央关于两航的工作部署。钟声干掉了送情报的人,截获了情报。朱云鹏发现了钟声遗留在刺杀现场的血迹和一个可乐瓶,这些都是钟声的致命漏洞。
猎豹问:“他们开始怀疑钟声了吗?”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江北潜伏小组的具体情况,钟声暂时没有危险。”
“要设法掩护钟声。”
“是。另外,最近情报总局责成二局和运输局联合搞了一个绝密计划,代号《CAT工程》。”
“什么内容?”
“现在还不清楚。”
“这些情况我马上向中央报告。你要格外小心,尤其要留神那个朱云鹏。”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指示?”
“没有了。”
“我走了,再见。”
“再见。”
红玉站起来,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走了。
太阳落山之际,西边的天空变成了玫瑰色,风平浪静的黄浦江在薄暮里争夺那即将消逝的辉煌,江面上泛起片片渺无边际的橙色叶子。
萧剑锋和赵佳欣并肩坐在江边一个小花园的藤架下。
赵佳欣兴奋地说:“上级传来消息,敌江北潜伏小组除了那个银狐,全部落网了。”
“太好了。”
“你冒险给敌工部发报,肯定会引起敌人的注意的,你要格外小心。”赵佳欣对萧剑锋的安全格外担心。
萧剑锋说:“老滕那里好对付,关键是朱云鹏,这小子可是个强劲的对手啊。”
“你要充分利用和滕思远的关系,关键时刻,滕思远也许会起作用的。”
“其实,老滕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和我姐姐的感情很深,抗战期间我俩一起打鬼子,在战场上我还救过他的命呢。”
赵佳欣问:“当年,你是怎么打入军统的?”
萧剑锋的眼前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萧剑锋12岁那年,有一天,姐姐忽然对他说,她要走了,要离开家很长一段时间,萧剑锋当时非常害怕。自父母死后,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萧剑锋怎么也不会想到姐姐会离他而去。当时,他不知道姐姐要去哪里,萧剑锋恨死那个要带姐姐走的人了,那个人就是滕思远。后来萧剑锋才知道,当时,滕思远是军统训练部的教官,姐姐是被军统秘密招募了。姐姐走后,萧剑锋在堂叔家生活了几年,堂叔家境不错,送他到县城上了中学,18岁那年,萧剑锋在学校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被组织上派到天津从事情报工作。两年后的一天,组织上突然召见他……
那是1938年4月的一天,一位40多岁的中年人望着坐在对面的萧剑锋说:“剑锋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你打入国民党军统特工组织。”
“是,怎么打进去?”
中年人沉思了一下,问:“剑锋,你和姐姐多久没见面了?”
“有8年多了。”
“你知道你姐姐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12岁那年,姐姐就离开家乡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她在上海,现在是军统上海情报站站长滕思远的夫人,你姐姐也是军统特工。”
萧剑锋惊呆了:“噢,我、我明白了。”
中年人继续说:“滕思远现在的公开身份是上海法租界新视界贸易商行的董事长。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国共两党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抗战胜利后就很难说了,也许有一天,我们和军统会兵戎相见,所以,你还考虑接受这个任务吗?”
萧剑锋眼含热泪,坚定的回答:“接受!我们的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在党和国家的利益面前,我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中年人望着萧剑锋,激动地点点头。
在组织的安排下,萧剑锋进入上海法租界供电局,做了一名线路维修工。等待和姐姐见面的机会。这一天,机会终于来了——
“叮铃,叮铃——”滕思远家的门铃响起,萧剑琳身着华丽的旗袍,走过去开了门,萧剑锋身着供电局维修工的服装出现在门口,萧剑琳没有认出这个维修工就是她的弟弟。
萧剑锋彬彬有礼地说:“太太,我是法租界供电局的维修工,是您给供电局打电话说你家的电路出故障了?”
“是的,刚才是我打的电话,请进吧。”
萧剑锋走进屋里,问:“您家的供电闸门在哪里?”
“在书房里,你随我来吧。”萧剑琳领着萧剑锋进了书房。
萧剑琳指着书房墙上的线路闸门说:“就是那个闸门,你能不能快一点,我还有事要出去。”
“太太放心,马上就好。”萧剑锋开始检查电路。
萧剑琳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看着。忽然,书房里传来萧剑锋哼唱儿歌的声音:“小牛郎,清早忙,赶着牛儿上山岗。”
听到萧剑锋的歌声,萧剑琳猛地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惊愕万分的表情。
歌声继续:“草青青,叶黄黄,桃红柳绿满坡香。”
萧剑琳快步走到书房门口,瞪着惊愕的眼睛看着萧剑锋。
萧剑锋抬头看看站在门口的萧剑琳,说:“太太,马上就好了。”
萧剑琳的眼睛里充满泪水:“你……你是剑锋?”
萧剑锋抬起头,诧异的问:“太太,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萧剑琳大喊一声:“剑锋,我是你姐姐呀。”
“姐姐?”萧剑锋手中的工具掉在地上,他盯着萧剑琳看着:“姐姐,真的是你吗?”
萧剑琳疾走几步,伸出双手,一把将萧剑锋搂在怀里:“剑锋,我真的是你姐姐呀。”萧剑琳放声大哭。
萧剑锋扑在姐姐怀里,泣不成声:“姐姐,我找你找的好苦呀。”
晚上,滕思远家的餐厅里,餐桌上摆着几盘菜,萧剑锋端着饭碗,狼吞虎咽的吃着,萧剑琳坐在弟弟身边,眼含热泪望着弟弟。
滕思远站在萧剑锋身边,轻声说:“剑锋,慢慢吃,别噎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再也不会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