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凯庆
萧剑锋的家已粉刷一新,墙上贴了个大红“囍’字,屋顶上还挂着个红色剪纸球,四边坠着几条红丝带。在另一面墙的正中,挂着萧剑锋和赵佳欣的结婚合影照。
萧剑锋穿着睡衣,靠在床头上,赵佳欣也穿着睡衣,依偎在萧剑锋怀里。萧剑锋一手搂着新婚的妻子,眼睛盯着对面墙上的结婚照。
赵佳欣抬头看看萧剑锋,轻声说:“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和你结婚的,应该是姜晓丽。”
萧剑锋的脑海中涌现出姜晓丽的影像。
萧剑锋说:“晓丽虽然是身在敌营,但她是个正直善良的姑娘,多次在暗中掩护我,最后竟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我,我愧对于她啊。”
“多好的同志啊,我为你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好妹妹感到自豪。”
“她是为我而死的,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忘记她。”
“是的,我们应该永远记着她。”
“为打赢这场战争,牺牲了那么多好同志,我们能活下来,真是幸运啊。”
“是啊。”
沉默一阵后,萧剑锋说:“佳欣,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萧剑锋犹豫了一下:“我,我想收养朱云鹏的女儿。”
“什么?”赵佳欣猛地一惊,直起身来盯着萧剑锋:“收养朱云鹏的女儿?”
“是,姜晓丽临终前把朱云鹏的女儿托付给我,我不能食言。我见过娇娇,那个孩子很可爱。”
“你答应姜晓丽照顾娇娇我没意见,可是,你也得想想,朱云鹏是我们的敌人,你收养他的女儿,你还有点阶级立场吗?”
“佳欣,你别激动,慢慢听我说。不错,朱云鹏是我们的敌人,可他的女儿是无辜的,娇娇那么小,就失去了双亲,够可怜的了。朱云鹏在抗战期间也是一条好汉,我们也曾一起并肩战斗过。虽然我们分属不同的阵营,但他也是个忠于职守、勇敢顽强的人,只可惜他站错了队,如果他是我们阵营里的人,那他也是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
赵佳欣眼前闪出惨痛的一幕——
刑讯室里,朱云鹏满脸杀气,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赵佳欣毫无惧色,坦然回答:“你想让我说,我是中共地下党员吧?可惜,我不是。我也再说一遍,我叫赵佳欣,是军情杂志社的编辑。”
“嘴挺硬啊,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来啊,
让她见识见识。”
几个人扑上去,将赵佳欣绑在刑架上,抡起皮鞭,劈头盖脸打下去。赵佳欣
浑身伤痕累累,昏死过去。
忆起往事,赵佳欣满脸怒容:“在我眼里,朱云鹏就是一个恶魔,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折磨我的?”
“我当然不会忘记,可是,朱云鹏已经死了,我们不能把这笔账记到他女儿的头上。这场战争让许多人丧失了亲人,我们共产党人不是恶魔,我们是有良知的人。你看,很多曾经与我军作战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在我党政策的感召下,纷纷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之中,我党我军不计前嫌,一律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同志,这也是共产党能够夺取天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朱云鹏可没你这样的胸怀,他永远是我们的敌人。”
“战争已经结束了,仇恨只能使我们变成目光短浅的人。佳欣,我希望,你即是一个胸怀博大的共产党员,又是一个善良无私的母亲。”
赵佳欣眼含热泪,低语:“你、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台北一所军人监狱的会客室里,萧剑琳和彭啸天坐在椅子上,等待会见。
两个士兵押着滕思远从里面出来,他戴着手铐,面色凝重,步履艰难。走到会客室门口,一个军官打开了他的手铐。滕思远走进会客室。
“思远!”萧剑琳悲痛地叫了一声,扑向前去。彭啸天站起身来,望着滕思远,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威风凛凛的滕思远,鬓角平添了几缕白发,脸上布满沧桑。无情的岁月摧残着他的身体和心灵,他显得苍老了许多。昔日的信仰和忠诚,在他心中早已荡然无存。
萧剑琳扑到滕思远怀里,悲痛欲绝,泪水打湿了滕思远的衣襟。滕思远紧紧抱着萧剑琳,热泪横流。
过了一会儿,萧剑琳抬起头,望着滕思远心疼地说:“你瘦多了。”
滕思远无奈的摇摇头:“我还好,雪儿和悦悦都好吧?”
“悦悦挺好的,可雪儿她……”萧剑琳又抽泣起来。
滕思远意识到什么:“雪儿怎么了?”
“她得了急性脑膜炎,没抢救过来。”
滕思远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上月3号,她临走时一直呼唤着爸爸,最后也没闭上眼。”萧剑琳痛哭失声。
”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啊!”滕思远仰望苍天,悲痛万分。
彭啸天慢慢走过来:“局长,嫂子,请节哀,保重身体啊。”
滕思远缓过神来,望着彭啸天:“啸天啊,谢谢你来看我。能有你这样一位部下,我此生无憾啊!”他伸出双手和彭啸天紧紧握手。
“来,局长,坐、坐。”彭啸天扶滕思远坐下,“嫂子也坐。”萧剑琳坐在滕思远身边,彭啸天坐在他俩对面。
滕思远说:“啸天呐,你别再叫我局长了,我现在是阶下囚啊。”
彭啸天诚恳地说:“在我心里,您始终都是令我尊敬的长官。”
滕思远苦笑了一下:“今不如昔了。你怎么样?恢复原职了吗?”
彭啸天也苦笑了一下:“还他妈原职呢,我连军籍都没了。”
“什么?”滕思远吃了一惊:“他们把你开除军籍了?”
“不是他们开除的,是我自己退出的。我找了一下上层的关系,要求转到地方工作,上面也答应了。”
“你为什么要退出军界?”
“现在在军界混,还有什么前途?我们也不是人家的嫡系,我早寒心了。”
“那你准备去哪儿?”
“去美国,我已活动好了,下个月就走。我有一个亲戚在美国,先奔他那儿去,看看行不行。实在不行,我再去香港做点生意。”
“这样也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干点自己想干的事。总比干那些违心的事强啊。”
“是啊,这么多年,干了多少违心的事?可到头来,我们又得到什么了?去他妈的吧,什么信仰呀,主义啊,全是扯淡;老子今后是只言经商,不问政治。”
“说的好啊,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啊,可惜,我没你这样的机会了。”
“局长,两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先过去趟趟路子,如果我站稳脚,您和嫂子就到我那儿去吧,咱哥俩还一起干,凭您的能力,在商界,咱照样能打出一片天地来。”
“我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即使我出狱了,他们也不会给我真正的自由的。啸天呐,有你这样一位好兄弟,我此生足矣。你好好奔去吧,跟着我,你会倒霉的。”
彭啸天望着滕思远,昔日和他一起共事的景象在脑海中闪现。他动情地说:“您和嫂子一定要多保重啊,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相聚的。”
“但愿能有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