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莫非见到走过来的人，居然是孟旭朝。

　　“孟，师兄。”

　　“怎么才到？”孟旭朝问道。

　　“哦。你，怎么在这儿？”

　　莫非向孟旭朝问道。

　　孟旭朝没有答话，转身将身后的行李箱拖了过来，

　　“我，”孟旭朝欲言又止。

　　莫非看着孟旭朝拖着行李，想到袁园今天说到孟旭朝支付了他父亲的葬礼费用和画展费用，恐怕这两项费用已经将他这次凯文支付给他的薪水花光了，所以，孟旭朝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应该是无家可归，无路可退，同时，也是对莫非的信任。这样看来，刚刚白鹤鸣送他也是他自己要面子佯装的，估计是让白鹤鸣将他送到了什么看起来像是他的落脚地的地方，转而拖着行李来找自己了。莫非心中大概猜出了七八分，于是，莫非说道，

　　“进去再说吧，外面太冷了。”

　　孟旭朝见莫非打断了他难以启齿的话，便也没再说下去，跟着莫非进了公寓。

　　公寓的门卫见莫非这么晚带了个陌生人来，说要孟旭朝做个登记，莫非有些反感的说道，

　　“怎么这规定还有！”

　　“常先生，这不是因为之前你们家遭过贼嘛，这是新规定，凡是非本公寓的住户，进来都要登记。”

　　“没关系，写这里吗？”孟旭朝直接拿起了门卫桌子上的笔，将门卫递过来的登记簿拉到面前，填写起来。

　　孟旭朝填写好之后，将表格推到门卫面前问道，

　　“这样可以了吗？”

　　“哦，那个，常先生，你还得在后边签个名，证明是你带进来的。”

　　“写这儿吗？”莫非担心再和门卫耽搁时间孟旭朝会不好意思，便没再多说什么，将自己的名字签到了业主栏里，然后，说道，“这回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门卫很高兴的说道。

　　莫非带着孟旭朝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刚将门打开，隔壁的房门响了，云楠从里面探出头来，问道，

　　“常画家回来了？”

　　“哦，云老师，过年好！怎么，没回家过年？”莫非问道。

　　“没有，太麻烦了！这位是？”云楠看着孟旭朝问道。

　　“这位是我师兄，孟旭朝，孟师兄，这位是我的邻居，云楠老师，也在蓝城美术系任教，和白师兄应该是同事。”

　　“哦，你们说的是白鹤鸣吧！对，我和白鹤鸣是同事。”云楠说着从门里走了出来，打算和孟旭朝握手，却一个回手将自己的房门带上了，当他意识到这个无意中的失误的时候，那房门的门锁很清晰的传来了一声‘咔哒’声。

　　三个人眼看着这一场小小意外的发生。

　　孟旭朝的手还悬在半空，莫非的眼睛看着那门把手，云楠的双手一副要抓把手没抓住的姿态。

　　“哎，哎，怎么关上了啊！”云楠此时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V领内衣，下身一条灰色家居裤，脚下一双人字拖，“我电脑，电脑还开着呢！”云楠用手去按了几下门把手，那门把手和门锁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他急得直挠头。

　　“要不要叫物业开锁？”莫非问道。

　　“啊？物业？物业会开锁吗？这么晚了！”云楠疑惑的问道，然后，便是一副求助的表情。云楠虽然年纪和孟旭朝他们差不多，但是，皮肤白皙，染成棕色的短发更显得干净清爽，一双眼睛像是传说中的秋波荡漾，因为尴尬，此时，正在咬着下唇，显得非常的无助，莫非忙扭过了头，看向自己家的房门说道，

　　“那，到我这凑合一宿？”莫非说着，看了孟旭朝一眼，孟旭朝却没什么表情，那样子像是在说，又不是我的房子，随便你。

　　莫非将孟旭朝和云楠一并让进了自己的公寓。

　　孟旭朝拖着行李走进房间，有些拘谨，莫非很自然的将他手上的拖箱接到手上，说道，

　　“孟师兄，你的行李先放里面吧！洗手间在这边，二位随意，我，也没招待过客人，你们像在自己家就好。”

　　显然，三个人都有些拘谨。

　　莫非又开口说道，

　　“冰箱在这儿，你们需要什么自己拿。”

　　对于莫非，现在最头疼的是，这三个人今晚要怎么睡。床只有一张，虽然是双人床，但是，莫非很确定那里只能住一个人，因为，这三个人谁也不会和谁共处一床。客厅倒是有两个沙发，不过，单张沙发坐着两个人非常舒服，要是睡一个人，只能半卧。

　　三个人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就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那个，要不，我还是出去住吧！”孟旭朝说着就要去拿行李箱。

　　“哎，别，孟师兄，这么晚了，上哪去啊，三个人挤挤也没什么的，我之前的条件可比这差多了，要是这里住不下三个人，那就没地方能住下我了！那个，我想想啊！”莫非说着不自觉的用手抹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如何让三个人稳妥、舒适、不伤自尊，又不相互妨碍的度过这尴尬的一夜。

　　此时，云楠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说道，

　　“哎，不用想，你们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我这个人喜欢睡地板，这里是地热供暖，睡地板是最舒服的！”

　　“这，这怎么行！”莫非说道，“云老师，你睡沙发吧，我睡地板，孟师兄，你睡床。”

　　三个人为睡地板都坐在了地上，发现，地板上还真是挺舒服的。

　　最终，三个人都睡在了地板上。

　　莫非躺在地上，一边是孟旭朝，一边是云楠，他担心自己梦里会说梦话，所以，根本不敢睡。

　　莫非感觉到孟旭朝翻了两次身，云楠翻了三次身，这说明，他们俩也并没有睡着。莫非猜测，孟旭朝今晚能住到自己家来，一定是花光了身上最后一分钱，而目前他的真实处境最清楚的是常峰，所以，他蜕下在袁园家的面具，放下了自己骄傲的身段，投靠常峰来了；而云楠，莫非想起之前老宋提醒过自己，要小心云楠这个人，如果他问他认不认识小魏，自己一定要说不认识。这个云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呢？今天晚上被关在门外，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呢？

　　莫非想到这里，不经意的叹了口气，云楠和孟旭朝几乎同时小声问道，

　　“还没睡啊！”

　　莫非被他们俩同时发出的问话，吓了一跳。莫非坐了起来，说道，

　　“你们饿不饿？”

　　莫非知道，‘吃’是能融合陌生人的最好方法。

　　“常先生，不瞒你说，我刚在家泡好面，还没吃，就被关门外头了。”云楠也坐起来说道。

　　“呵呵，师兄你呢？”莫非问着依旧背对着他躺在地板上的孟旭朝。

　　“我不饿。”孟旭朝没有翻过身，冷冷的答道。

　　莫非觉得，孟旭朝的骄傲依旧还在做怪，也许孟旭朝并不饿，但是，他不起来的主要原因是那个心中的自尊。

　　“那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可以当夜宵的。”

　　莫非说着，站了起来，云楠也跟着起身，帮着莫非去翻冰箱和橱柜。

　　托老宋的福，家里的储备非常丰富。

　　不一会儿，孟旭朝也躺不住了，坐起身来，问道，

　　“你们真的打算在半夜吃东西吗？这对身体不好。”

　　“你们不是前些天刚从国外回来吗？就当是还在国外吧！”云楠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刚从国外回来？”莫非机警的问道。

　　“啊？”云楠被莫非的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马上改口道，“网上说的啊，你这个大画家，在公众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嘛！”

　　莫非对这个云楠今晚到他家的目的越发怀疑了。

　　孟旭朝将自己刚刚枕着的靠垫放到一旁，站起身来，说道，

　　“你家充电器在哪了，我的手机好像是没电了。”

　　听到孟旭朝说到手机，莫非才想到，孟旭朝这里还有一部监听手机，还好自己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

　　“在洗手间！”莫非用手指了一下。

　　“洗手间？不怕潮吗？”孟旭朝说着，拿出手机，进了洗手间。

　　这一餐莫非原本是要自己上手，没想到，这云楠却有着一手的好厨艺，莫非刚切了一个西红柿，一旁的云楠就看不下去了，最后，莫非和孟旭朝只得给云楠打下手。

　　三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刚进门时的那种拘谨，但是，每当三个人什么都不做的时候，空气就有些凝重。

　　在午夜的时候，三个人又将刚刚在地板上铺好的“床铺”挪开，地板上成为了他们新的用餐场地。

　　“现在算是大年初三了吧！”莫非问道。

　　“算是吧！”孟旭朝答道。

　　“那就为初三，干杯！”莫非举起可乐说道。

　　三个人此时，都举起了手中的可乐，为这个真实的理由，撞了一下杯。

　　三个人吃着，云楠说道，

　　“常画家，我之前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在哪儿见过我？”莫非反问道。

　　“好像是个什么茶馆。”云楠说着，像是在回忆。

　　听到云楠提到‘茶馆’，莫非机警的神经马上绷紧了，难道他说的是那家他和老雕会面的茶馆？”

　　“不可能吧，还茶馆，我之前饭馆都是一年去不了一次，不信你问孟师兄。”莫非笑着说道。

　　“哦？是吗？那难道是我看错了，你那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发型是，”

　　还没等云楠继续往下说，莫非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发型？我之前就没有发型，把我放山洞里，和原始人没什么区别，还有发型，云老师，你真是抬举我了！我之前出没的地方你不是也知道吗？不过，你可能不了解那的冬天，真是冷得要命，我敢打赌，如果我现在还住在那儿，我们三个现在就不是坐在一起吃这些东西了，在屋子里生堆火取暖倒是差不多。”

　　云楠点了点头，说道，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云老师，你怎么会到蓝城大学呢？”莫非问向云楠。

　　“我？我是为找我一个朋友来的。”

　　“他在蓝城？”莫非问道。

　　“嗯。”

　　“女的吧！”莫非笑着问道。

　　云楠笑笑没说话。

　　“找到了？”莫非又问。

　　“没。”云楠说着，果断的喝了一口可乐。

　　莫非感觉云楠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喝可乐，倒像是干了一杯烈酒。

　　三个人睡下的时候，天都已经开始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