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野拿着小野寺和近卫的酒量说事,本就是常规话头。
近卫有点不服气,“难道我和小野寺两个人,喝不过你一个人吗?今天是栗原在场,我们不想让你丢脸。”
花野端起酒杯,朝着近卫和小野寺示威,“来真的!你们一起上。”
小野寺知道花野找酒喝,手上一定有事情。
三人清空杯中酒水。
小野寺放下酒杯,立即询问花野,“昨天在干什么,叫你过来吃饭,你连话都没空说。”
花野放下筷子,“昨日抽签,如果抽到去前线打仗,今日收拾随身物品,明日出发。”
近卫以为花野中签,连忙不舍地说道,“你真得会离开上海,去前线打仗!”
当前日军在中国四面出击,四面受袭,全国到处燃起抗日烽火,让日本小国暴露国力和军力不足。
去前线打仗,能活下来的不多。
小野寺熟悉内情,敲着桌子追问花野,“说你呢!你有没有抽到?如果抽到,今天我们兄弟给你送行!”
花野摸着下巴露出得意的笑容,“抽签走运,先留下来,全力对付重庆国民党残兵败将。”
小野寺不解,跟着说道,“你我不是天天忙这个事情吗!”
花野放下筷子,“现在有明确目标,配合作战部队剿灭活动在江浙沪的重庆国民党忠义救国军。”
“过两天我就带队出发,跟随作战部队追踪围剿熊新民,不成功,不回来。”
小野寺清楚这个抗日武装的来历,握着花野的手掌,“替我们好好收拾一下熊新民。”
忠义救国军是上海及周边地区沦陷后,重庆国民政府组建的抗日游击武装,顶峰时人数可达数万人。
他们在敌后骚扰袭击日军,破坏通讯线路,让日军不能高枕无忧。
熊新民早年在部队当兵,参加过淞沪会战,跟随戴老板组建忠义救国军淞沪中队,亲自担任司令。
主要活动于上海周边、沿沪公路铁路,几乎每日都会发起攻击,杀死数名日军。
日军不知其踪迹。
作为共同的敌人,花野和小野寺同时都在跟踪熊新民和淞沪中队的动向。
花野拿起酒杯和小野寺碰在一起,认真地说道,“我得全力以赴抓住熊新民,不然的话,会送我去前线打仗。”
小野寺笑笑,“如果你不能成功,谁还能成功!”
随后和花野酒杯碰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随后两人像孩子做游戏一样三击掌,每次拍完手,喝一杯,气氛显得极其热烈。
近卫眼见无人理睬,插话调侃,“平时我看你们神气活现的样子,也有搞不定的敌人!”
花野手里转着酒杯,“听说熊新民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熟悉我们的打法战术,非常不好对付。”
小野寺认同这个说法,“所以委派精通情报的花野专家助阵。”
花野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我已经让妈妈在日本替我求过佛祖!让子弹不要往这里打。”
近卫连忙咯咯笑起来,“何不求佛祖让你待在上海!”
花野不是佛教徒,也不迷信天命。
只想不去前线打仗,只想活下来而已,摇头,“抽签定下来的事,不可能改变。”
言语里面流出无奈和不甘。
徐美如体谅花野求生的念头,想到静安寺,连忙建议,“静安寺香火旺盛,有求必应,十分灵验。”
“本地人常去。花野抽空可去烧香拜佛,祈求平安无事,心想事成,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陪你。”
记得父亲徐汉英说过,常去静安寺烧香拜佛。
好体贴。
花野赶紧称谢,“改天有空,我去看看。”
众人举杯向着花野,“祝愿花野早日成功,早日平安归来。”
好朋友衷心地祝福和期待。
花野再次称谢,笑嘻嘻地说道,“你们把我搞得好像去赴难一样。放心,等我顺利回来,找你们喝酒。”
徐美如脑筋不知想到哪里,说道,“请花野平时戴着钢盔!子弹能打到钢盔,打不到脑袋。”
神话头。
小野寺认真开玩笑,怂恿花野照做,“戴着钢盔走路、吃饭、睡觉,子弹肯定打不进。”
花野也跟着开玩笑,破除钢盔保命的妄念,“除非子弹是我大哥,看到我带着钢盔,立即绕道旁边打别人。”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这顿酒宴凑巧转变成给花野饯行。
好友们为今日的相聚而高兴,也为花野的未来而担忧。
身处乱世之中,无人会是天生的幸运儿。
生命常常是苟活,苟活之下侥幸存在,存在之后艰难前行。
谁能例外?
四个人在东京料理店吃好喝够,吃到头下午才勉强散席。
三个男人勾肩搭背,相互扶着走出饭店,嘴巴嘟嘟囔囔地说着话,每个人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偶尔三个人同时哼起一支日本小曲,引得他人相视侧目。
徐美如等在前面,不知道接下来众人如何分手。
小野寺嘴巴里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们都不用急着回去,老老实实在我这里歇着醒酒,晚上继续。”
花野摇头,晃手,“晚上部队饯行,不到场会受军法处置。”
花野此番赴宴,是乘坐黄包车溜出来,又想坐黄包车溜回去。
徐美如看着此时已经烂醉如泥、站立不稳的花野,担心路上生出意外,扶住近卫大声说道,“用车送花野回去!”
三个男人早就酩酊大醉、言语不清,对他们说什么和没说什么,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四人好友组已经变成一个清醒的徐美如,和三个稀里糊涂的男人的组合。
无形之中,徐美如承担起保证他们安全的重任。
她请料理店员将三个人重新扶入店里,独自回到情报机关将近卫的汽车开出来。
小野寺坚持跟车送花野回去,算作道别,此情将是好友今后值得回忆的温馨时刻。
徐美如再请店员帮着将三个人扶进车里。
徐美如驾驶汽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将汽车窗户半幅打开,让车内浓烈的酒气随风散出去。
她凭着店员在上海地图上画出的位置,勉勉强强将汽车开回陆军俱乐部,通过岗哨的时候没有遇到阻拦。
汽车停下来。
三个人已经呼呼大睡,近卫勾头靠在副驾驶位置上,小野寺和花野堆在后座上。
此番情景让徐美如为难:扶着花野下车?让官兵看到花野醉透的样子,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怎么办?”
徐美如轻轻喊着近卫,近卫没有半点反应,又轻轻喊着花野和小野寺,两个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