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尉是粗人不假,但他自觉没孟伟那么蠢。
“欸欸欸,老孟你说归说可别扯我,大司马说的那各叫军屯制,可别自己在那儿瞎说!”秦都尉道。
孟伟不管那么多,反正他就是不懂这屯田制要怎么弄,如今来就是问大将军这事的。
钟傅卫看着底下的人,“玉关城附近多山,你找柳郡守派人帮你不就得了?再不济找几个农人教你们,不过是开垦荒地罢了,还想不想要粮了?”
底下将士开始嘲笑孟伟他俩了。
“就是,大将军把这么好的事交给你俩去做,你俩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动动脑子想,就知道问问问,也不向军师学学多读书!”
孟伟恼了,“去你的,你怎么不找军师学字儿去,不也跟我一样是个大老粗吗?”
大帐内众人说说笑笑,帐外突然有人进来传话。
“大将军,京州岳席岳都尉求见,人就在大营外。”
钟傅卫挑,“放他进来。”
京州来人,这事突然,将军们面面相觑。
孟伟道:“大将军,这京州怎么突然来人了?该不会是为了那田制来的吧?我这还没开始动呢,咋办啊。”
钟傅卫抬手,示意他停下,“不会,顶多就是朝廷派人过来协助的,具体如何,人来了再问。”
岳席很快就被带到了中军大帐内。
“末将参见大将军。”岳席朝上首的钟傅卫行礼道。
钟傅卫:“起来吧,你来有何事?可是皇上有事交代?”
“不,末将是奉大司马之命而来,特意给大将军带一封信的。”岳席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赶紧递了上去。
大司马的信,钟傅卫心下疑惑,接过信件展开一看,然后便在众位下属面前大笑起来。
“好啊!岳都尉,大司马这信上说的火炕,真能保寒州百姓不受寒冻?”钟傅卫看着岳席的眼神希冀。
岳席低头,沉声道:“是的,大将军。此法为太子殿下所提,陛下和大司马都已亲自体会过。大司马言明,火炕会在寒州所有地方推行的。”
钟傅卫连连道好,喜不自胜。
他在寒州待了十几载,这里条件如何他清楚不过。每每寒冬来临,军中将士都被冻得手脚青紫,冻疮遍布,百姓在家中都有冻死的,更遑论无处可避的流民。
想到火炕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提出,钟傅卫感慨之余,心下倒是多了些其他的想法。
岳席送完信就下去了,他还有其他事在身,也不方便在大营里多逗留。
等岳席走后,孟伟等人再次热闹了起来。
“大将军,大司马来信说了啥啊?您说的火炕又是啥?听着咋有些像兵器?”孟伟急急发问道。
“孟伟你歇歇,哪儿就这么多话,你让军师来问。”身强体壮的一位将军不耐烦了。
将士口中的军师,便是坐在钟傅卫左下方的一个隽雅男子,温润如玉,端方秀气,瞅着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跟在场各位气质都不太相符。
“对对对,让军师和大将军说话,我们听着就成。”
钟傅卫显然很信任军师,直接就把手中的信件交给了他。
军师姓张,单名一个清字。看完手中的信件,张清也明白了为何大将军如此激动。
张清感慨一句:“太子殿下大才。”
钟傅卫点头附议,“的确,太子出了一个好法子。”
二人各说各话,一人一句,没头没尾,听得底下等着的将士很是不解。
“这新上任的太子殿下到底提了个什么法子啊,大将军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啊。”
“对啊,大将军,啥意思啊,怎么你跟军师都这个表情?火炕是啥还没说呢。”
钟傅卫也不卖关子了,看着众人,将信件中大司马带来的消息尽数说了出来,尤其是对于火炕的事,说的时候脸上笑意就没停过。
听完大将军的话,底下的各将士脸上神色不一,但喜悦之情绝对是居多的。
孟伟站起来,“大将军,那些工匠什么时候到啊,我这就想快点见识那什么火炕了,听起来这么厉害,我也想试试啊!”
“孟伟你别瞎来,没听大将军说工匠还得过段时间才到吗,就你急吼吼的,丢不丢人。”
“就是,孟伟你赶紧坐下,真该让军师好好教你读书识字,也好得跟个莽夫一样咋呼,丢人得紧。”
孟伟一啐,“说得好像你们不想看一样。”
将士们笑骂间,钟傅卫和军师对视一眼,俱看清对方眼底的笑意和深思。
军屯制,火炕,这对他们驻扎在寒州的二十万大军而言,绝对是极好的事。
而这俩法子的提出者,别人不知道,但钟傅卫和张清却知道,这是他们如今的太子殿下提出来的。
曾经的梁国四殿下,皇后次子,先太子亲弟,曾经默默无闻的人物,想不到才是那个最有玲珑心思的人。
工匠在八天后到了广轶郡。
广轶郡最靠北,气温最低,条件最为艰苦,是以工匠最先过来这边,为百姓和将士们建造火炕。
工匠还是胡工匠那一批,不过却是将队伍由三人,扩展到了二十几人,甚至还会继续培养。
毕竟一州那么多户人家,依霍苏御所说落实到家家户户,那光凭现在的工匠队伍是远远不够的,只能不断培养会造炕的新人。
能有火炕是好事,早就接到命令的郡守柳文义全力配合,该统计人口统计人口,该调配物资的调配物资,总之就是对火炕一事十分宽容。
最先造好使用的,还得是钟傅卫大将军。
玉关城内有属于他的将军府,建好当天,钟傅卫就躺在了炕上,同自家夫人度过了一个温暖好眠的冬日夜晚。
这在以往是压根就没有过的事!曾经的冬日盖两床被子都有被冻醒的时候,但如今钟傅卫睡在热乎的火炕上,就只盖了一层被子,甚至还觉得热。而男子本就体热,钟夫人半夜嫌弃夫君热得慌,甚至还将钟将军往外推,等到第二日钟将军醒来时,头一回见自家夫人背对着他。
火炕在广轶郡开始流行,划分好名单,工匠们分工行动。拥有火炕的人家越来越多,整个广轶郡里的百姓如今出去,提到的话题都是有关火炕的。
那些茶楼小摊、酒馆街头,时刻都能看见一伙伙人聚集在一起,谈论火炕的妙处,大赞朝廷干了一桩好事,多番感谢提出火炕妙计的当今太子殿下。
是的,这事大司马没有让岳席等人隐瞒。
军屯制的事为了殿下想,不能大肆宣扬,可火炕不一样,就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就算被世家知道也没有什么,能给太子殿下竖立威信,还能让寒州百姓对朝廷多几分归属感,一举三得,挺好。
袲义县的某条小巷子里,三丫跟着她阿爹正站在门口,拿着一筐馍馍萝卜送为他们家造火炕的工匠。
“杨工匠您拿着,您可别再客气了,您给我们造了炕,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这些都是自家种的一些菜,还有这馍,您带着路上吃,就希望您别嫌弃。”
杨工匠赶紧摆手,“别别,老夫并不是嫌弃,食物哪又嫌弃的?只是在来之前,太子殿下曾特意交代过,不能拿百姓任何东西的。”
三丫爹一愣,“啊?这,太子殿下说的啊。可这都是我们自愿给的啊,不是您拿的,我们自愿给的也不成吗?”
“不成不成。”杨工匠摇头笑道:“殿下不让我们拿,就是不让拿,自愿给的那也不行,不然这让殿下知道了,可就得怪罪了。”
这么一说,三丫爹也不好再送,怕给杨工匠惹来祸事,只得失望作罢。
等到杨工匠一走,三丫拉着他爹的衣袖笑道:“阿爹,咱们的太子殿下是个大好人!”
三丫爹站在门口,目送杨工匠的背影,听到闺女的话,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次轻松的笑意。
“是啊,殿下是好人。”
……
寒州火炕的事办的如火如荼,而一直待在京州的霍苏御,一直盼望着的研究院也已经改造完成。
研究院一建成,胡御医就被他调到了研究院里工作,一同的还有胡御医的几个弟子。
但偌大一个研究院,就这么几个人还是太少,所以霍苏御特意求梁文帝,以解决疑难杂症为由,向全国各地张贴告示,言明要招收医者,太子殿下亲自审核。
告示一月前发,两月后才会在皇城审核医者。
这段时间内,霍苏御也没有闲着,他在看他未来的封地——中垠郡的资料。不止是那些官员世家的信息,还有中垠郡的地形,以及拥有的特产、地矿等。
中垠郡在俞州中部,地形多样,势力复杂,经济一般,霍苏御想将中垠彻底变成他自己的地盘,没打算一点点来,也不打算遵循所谓的旧例规矩,他要走他自己的路。
如今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动不动就诛九族,他皇太子的名号亮出就已经能震慑一群人,只要不触动那些大世家的根本利益,那就没人敢给他使绊子。
霍苏御在封地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他要将中垠打造成第一个经济枢纽城市,将整个俞州第一个收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