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逸眉头一下就挑了起来。
什么人啊,排场这么大?
连大鸿胪的儿子都没资格见?
宋景逸想继续问,可惜孟六骑着马已经过来了,马蹄声哒哒哒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孟六骑着马过来,孟威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公子还是早点回吧。”
孟威伸手送客,不进油盐的样子,看得赵胜相当不满意。
“你到底谁家奴仆,说出来我一定要找你主子好好说道,问他到底是怎么御下的,哪个奴仆如你这般无礼!”
孟威无意纠缠,话也不多说,直接就是伸手赶客。
从他的姿势,以及周围其他人的眼神中,赵胜等人完全可以看出,面前这伙人确实不欢迎他们,只想让他们赶快走。
如此不给面子,简直是让作威作福的赵胜自觉大失威信,恨自己出门没带仆从,这才被这群贱民给威胁了。
“我爹可是大鸿胪,大鸿胪你知不知道!让本公子不高兴了,信不信直接拆了你们这破庄……”
僵持之下,一辆马车溜哒哒驶了过来。
众人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马车上有研究院的标志,赵胜等人看不出来,不过是因为不熟悉,但孟威他们却是明白的。
马车停在了众人身后。
驱车的人回首,大概在跟马车内的人低语汇报情况。
没过一会儿,马车帘被掀开,一个俊秀的青衣公子出现在眼前。
孟威见状,赶紧上去问好。
“莫公子好,不知您今日过来是做何?”
“来看实验田情况的。”莫逐筠看了眼赵胜等人,“这是在做什么?他们是什么人?”
“都是赋阳城出来游玩的公子哥们,迷路找到了这儿,想让我们引路回城。”
莫逐筠目光在那群人身上扫了圈。
瞧见莫逐筠,又见孟威态度,赵胜以为莫逐筠便是庄子主人,赶紧上前道:“你就是这庄子主人?”
莫逐筠视线落在赵胜身上,两厢照面,他就看出了这人是个头脑简单的,一个没什么心机的纨绔而已。
莫逐筠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赵胜笑道:“在下莫逐筠,俞州人士,并不是这庄子主人,敢问公子贵姓。”
赵胜没回他,只是仰着脖子看他,明明比莫逐筠矮,偏要做出一副俯视的姿态。
“又不是这庄子主人,那你有什么资格知道本公子的名字。”赵胜不屑看他,“俞州人,呵,最高不过一个刺史儿子罢了。”
莫逐筠微微眯眼,突然偏头问孟威,“这人是谁?”
“赵胜,他说他爹是大鸿胪。”
“哦,大鸿胪,很了不起?”
“九卿之一,主子曾经提起过。”
“哦,意思是他什么也不是了?”
“是的。”
二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话语中的轻视之意无论是对赵胜,还是赵胜他爹都一视同仁,听得赵胜越发恼恨起来。
“大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赵胜叫喊道:“我爹可是大鸿胪!大鸿胪!你们这两个贱民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大鸿胪,信不信我让我爹带人抄了你们这破庄!”
莫逐筠:“哦,你爹是大鸿胪,那你是什么?”
“我爹是大鸿胪,大鸿胪!”
“嗯,在下知道,所以你是什么呢?”
“大鸿胪,我爹!”
宋景逸:……
二人对话,一人彬彬有礼,一人气急败坏,素质文化之间的差距悬殊,在场是个人都能看清。
刘三躲在后面龇牙都不敢看了,这画面委实太丢份,怎么以前不知道赵公子居然这么,蠢呢?
赵胜气得不行,争了半天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有人的啊!
“你们瞎啊,看不到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替本公子开口的是吗?”赵胜指着刘三等人道:“赶紧给我教训他们!”
此言一出,两拨人同一个反应。
怎么敢的?
孟威等人是觉得这叫赵胜的脑子不好使,一群公子哥敢跟他们这些手拿兵器的粗人叫板?
刘三等人也觉得赵公子这是被气昏了头,他们就是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啊,哪儿来勇气跟这群拿刀持箭的叫板?
再不敢动手,念着赵胜才是他们未来跟着混的人,刘三等人也是壮着胆子上去了。
“赵公子,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好歹咱们把话说清楚了再讲啊。”
“对对对,把话说清楚,不然误会一场多不好啊?”
“没错,赵少爷咱们先缓缓……”
赵胜指着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
在场能劝住赵胜的,也就一个宋景逸了,毕竟他俩家世相当,可没有谁低人一等的意思。
宋景逸按下赵胜的手,看着莫逐筠,笑道:“让莫公子见笑了,在下宋景逸,我这朋友惯爱玩闹,就是性子急了些,说了什么话,还请莫公子不要太过介意。”
莫逐筠挑眉,“无碍,都是随性人。”
“那就好。”宋景逸笑笑,“我们无意来此,并未有冒犯之意,不过是想寻人问路。对了,还未请教莫公子,与这庄子庄子主人是何关系?”
“你很想知道?”莫逐筠问道。
“只是寻个方便,怕来日认不出有恩之人。”宋景逸笑眯眯道。
说的这么好听啊。
莫逐筠想到了自己等会儿去试验田缺人手的事。
“这庄子是东家的,东家信奉亲力亲为,能者多劳。他如今不得闲,不在庄子,而庄子上事也多,你想让我们派人送你回赋阳不是不可,就是需要付点报酬的。”
宋景逸问道:“什么报酬?”
“好说,并不需要什么金银珠宝,你们只要随我到庄子上转一圈,到时候就能知道了。”莫逐筠笑道。
话都说这份上,也不单单是赵胜一个人的事了,宋景逸看都没看赵胜就同意了莫逐筠的要求。
“好,那就麻烦莫公子了。”
半天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赵胜有些接受不了,“宋景逸你在干什么!这贱民一看就不安好心,你还想让我进去?是不是……”
“住嘴。”宋景逸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想进去,大可以在这儿等着。”
赵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然而宋景逸已经收回了目光,微笑着跟莫逐筠继续交谈起来。
身后的刘三等人默默低头,表示自己没看到,坚决不在这个时候出声,免得被殃及无辜。
“既然如此,宋公子,那就请吧。”
莫逐筠侧身,示意他们往里面请。
宋景逸跟着莫逐筠往庄子里走了,刘三等人相互看了看,大部分都默默跟在了宋景逸后,剩下几个站原地看了看赵胜。
“赵公子,我们,走吗?”
赵胜咬牙,恨恨看着宋景逸等人的背影。
“走!”
……
宋景逸在前头和莫逐筠交谈,而身后刘三等人没有这个烦恼,眼睛就只顾着盯着这个奇特庄子看。
为何奇特,因为这庄子有些田地上,居然搭起了棚子,脏兮兮的麻布笼罩着,像是一个蒙古包,瞧不出里面是什么,只从外面看显得奇怪得紧。
而且这每走一段路,居然都有一个哨所,上面站着人,搭着弓箭,瞧着就让人背后一凉。
刘三对马季小声道:“兄弟,这庄子好像有些不简单啊。”
马季白了他一眼,“你才知道吗!你自己找到的地方都搞不清楚,居然还来问我。”
刘三干干一笑,“这不是只能找到这儿嘛。”
马季不理他。
宋景逸是看出了这庄子守卫森严,看到那前面上坡上的庄子时,他原以为这莫公子会让他们进去坐坐,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这打算,直接把他们这群人带到了另一边的田埂上。
“宋公子,你瞧得出这事什么作物吗?”指着面前的田地上的青葱秧苗,莫逐筠笑问道。
宋景逸自然是不知道的。
“景逸不才,可否有劳莫公子直接告诉在下。”
“此物名为白叠子,原是吴国那边的,东家喜欢叫它棉花,特意栽种的,说此乃神物,于制衣上有奇效,可让寒州百姓不受寒冻。”
宋景逸正盯着那青苗看,闻言不由得扭头,诧异地看向莫逐筠,皱眉问道:“制衣?”
白叠子他又不是不认识,那玩意儿又不是苎麻、葛麻,如何能制衣,莫不是在说笑话。
莫逐筠只是笑,笑面温和,“自然,东家从不玩笑。”
宋景逸盯着他看了会儿,“你东家可曾知道你把这秘密告诉了旁人?想来这事还未曾有其他人知晓吧,我们这么多人,你不怕泄露出去?”
一直全神贯注偷听的刘三等人碱言,生怕莫逐筠的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来。
他们可还想听听这白叠子如何制衣呢!
尤其是刘三和马季,他们家都是商户,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可是个大商机。能让寒州百姓不受冻的衣物,自然是极为保暖的,这样的衣物即便在赋阳冬日,也是极为受欢迎的。搞不好他们把这秘密告诉父亲他们,说不得家里还能趁势栽种白叠子发一笔。
“钱财都是身外物,东家志不在此。”
莫逐筠意味深长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