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苏御低头收拾收拾,笑意盈盈地坐好等“小肥羊们”过来。
小肥羊们过来了,看清楚凉亭里坐着的是一个清隽少年的时候,都是一愣。
这,就是庄子主人?
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小的少年?
“各位,坐。”
这是一个大圆桌,除了霍苏御坐的位子,周围还有十张椅子,霍苏御伸手,示意他们就坐。
没人敢先坐,少年们视线游离着,目光或多或少落在为首的宋景逸身上。
霍苏御把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想到底下人打听到的消息,自然明白这个有着一双凤眼,叫宋景逸的少年是他们的领头人。
当然,从他一个蓝框的学习资料书,是这中间最多的人也能看出来了。
而且书的种类还挺杂,士农工商都含着一本。
宋景逸坐到了霍苏御正对面的位子上。
见他坐下,其他人也纷纷落座。
“嘿嘿,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旁边落座一个圆脸少年,霍苏御看过去的时候,圆脸少年正对着他嘿嘿直笑。
虽然有讨好之嫌,但看着,却并不怎么令人厌恶。
霍苏御对他笑了笑,大概是这圆脸少年的眼里,没有让人反感的急切功利吧。
刘三心如擂鼓,见少年对他颔首微笑,十分友好的样子,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打招呼的。
一行人落座,陆陆续续有人端了茶和果盘上来。
没人说话,霍苏也是,他正一个个的认人,照着他们头上的框,对着之前看过的资料。
虽然底下人弄了画像资料给他,但现在这个时代人的画像,在霍苏御看来是根本看不出什么的,画的都是最重要的特征,譬如胡子头发衣服,真要一剪,谁也认不出。
“你就是宋大人的嫡幼子,宋景逸?”霍苏御看向正对面的人,笑问道。
这是个人都知道他爹是谁,宋景逸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很想知道这少年究竟什么身份。
“在下正是宋景逸,不知阁下是?”
众目睽睽下,霍苏御笑了笑,神色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宋景逸看着他。
眼前这个少年,身上衣服用上好精锻所制,腰间边料是丝绸,虽无明显的形制,但就身上这些布料,就不是一般人能用上的。
宋景逸抿唇,尤其这少年身上,还有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在下姓苏,单名一个御字,在座诸位都比我年长,不妨叫我苏御即可。”
霍乃梁国皇姓,霍苏御可没想着自报家门。
霍苏御放下杯子道:“今日在下请各位过来,不为别事,是之前诸位在庄子一游时,曾经表示过,想要替在下分担白叠子的事,不知诸位可都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不记得哪还用得着过来。
一群半大伙子都看向了宋景逸。
“记得,莫公子曾说过,与东家商议好后会再来找我们,所以公子便是这东家?”宋景逸问道。
“自然,瞧着不像吗?”霍苏御笑笑。
宋景逸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道:“苏公子想怎么做?”
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霍苏御自然明白他是在问白叠子的事。
看向守在外面的越九勤,霍苏御示意他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各位稍等片刻。”
一伙人基本都是看宋景逸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的,但刘三不一样,他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庄主人混的。
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刘三余光瞥着霍苏御,在心里估量着自己被看重的可能性,以及该如何提高自己的上岗率。
霍苏御感受到了这圆脸少年的打量,但他并未在意,毕竟这孩子是个蓝框,还是一个带学习书的蓝框,虽然只给了一本。
对于这样的好孩子,霍苏御一向很宽容。
没过多久,越九勤就捧着一堆纸过来了。
霍苏御让他发给众人。
捧着手中的纸,宋景逸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纸上写了什么,反而在意起了纸张本身。
“这是什么纸?”为什么这么白?这质量比他们用的纸还要好。
宋景逸想到了之前在庄子食堂,他看到在墙上挂着那种的软白纸也很好,但那种纸他悄悄带回去一点写过字,会晕墨,不适宜写字。
“竹纸。”
霍苏御手上也拿了张。
所谓竹纸,就是用竹子做的,清水浸泡去皮,然后倒石灰浸泡发酵蒸煮,接着捣烂成纸浆,然后就烘烤晒干,最后得出来的就是现在手上拿着的竹纸。
现在这个时代的纸,要么是羊皮纸,要么就是草纸,或者用麻布做成的纸,产量不高是一回事,价格还贵,纸面也很粗糙。
而这竹纸便是霍苏御前段时间才捣鼓出来的,因为当初弄来的竹子本就没多少,加上几次试验折损下来,最后成功的产量根本不高,所以他就没给别人用,全自己享受了。
别问为什么霍苏御弄出来的是竹纸,而不是现代人都知道的“蔡伦纸”,因为他不是神,不会什么都知道,能做出竹纸,还全赖他以前曾看过《天工开物》。
“竹纸。”宋景逸低头喃喃,轻轻闻了闻。
除了墨香,这纸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不用问,宋景逸便知道这纸肯定是用竹子做的。竹子做的纸,这可比他宋家用的那草纸高雅多了啊。
“苏公子,你这纸卖吗?”宋景逸紧紧盯着霍苏御道。
刘三他们还在看纸上写的什么呢,听到这话赶紧抬头看着二人,目光灼灼,也很想知道这纸到底卖不卖。
他们是纨绔不爱念书不假,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识货啊。
这么好的纸,连宋景逸都在问了,价值肯定更大,到时候无论是献给家中父兄,或者拿去送人,那都是顶有面子的事!
霍苏御没想到他们还看上他这纸了。
攥着纸,霍苏御看着宋景逸发呆。
怎么说呢,虽然他确实动过卖纸的念头,但因为事情太多,他还没做下一步的工作,连找人造纸的匠人都还没有。
现在有人上门来问买卖?
霍苏御突然一笑,“卖啊,甚至连竹纸的做法我都可以卖。”
宋景逸等人面上喜意刚露,霍苏御便话锋一转。
“但是吧。”
“但是什么?”刘三赶紧问道。
霍苏御看他一眼,“但是得是皇商。”
“皇上?”
“哪儿有皇上,皇上在哪儿啊?”
“蠢啊你!人家说的是‘商’!商你懂吗!我们就是来谈生意的!”
宋景逸皱眉,“什么意思?”
霍苏御示意他们看手上的纸,“看完你就知道了。”
一群半大伙子又齐刷刷低头看纸,不一会儿,一个个面色就开始纠结茫然起来。
宋景逸也迷惑得很。
皇商的意思他明白了,但关键是由皇商组成的商会,还讲究什么大股东小股东的,决策权,以及所谓的股份持有?
本来就不理解这些词汇的意思,偏生还全放在一起,更加不认识这些字到底什么意思了。
哎。
瞅着他们的圈圈眼,霍苏御暗地里叹了口气。
果然纨绔就是纨绔啊,虽然有点小聪明,但读过书跟没读书的相比,就是多了些理解能力。
要知道越九勤都弄明白了这事。
宋景逸看向了霍苏御,试探问道:“敢问苏少爷,可是皇室中人?”不然商人就是商人,怎么敢借用皇室的旗号称作皇商。
“我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霍苏御张口就来,“我既敢提出这事,必然能让在座诸位有成为皇商的可能,可能不能拔得头筹,获取皇商一职,那得看诸位自己的能力。”
原来是与太子有关系啊。
不过皇商皇商,再如何挂上为皇室办事的名头,那终归还是一介商人,他们都是官宦子弟,士族出身,没到底从事这地位最低等的行业。
宋景逸有些犹豫,其他人也踌躇起来。
只除了刘三喜不自胜,毕竟他家本来就是商户。
“苏少爷,这皇商要怎么才能担任啊?我看这上面说,想做皇商,必须得做一件于梁国有益的事才能有资格,可什么事才能叫对梁国有益啊?”刘三不明白。
霍苏御笑眯眯道:“白叠子成熟后的果实能制冬衣,冬衣能减轻寒州军民饱受酷寒的凄苦。穿衣有度,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人命贵重,只有人能活,便能有无限可能,谁知道活下来的,会不会是日后哪位能臣武将?”
“若因为你们的缘故,改写了那些本该冻死人的命运,让一个没有未来的人重新有了未来,让梁国的百姓有了生存空间,你们说,这到底是不是对梁国有益的事呢?”
刘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看着霍苏御,刘三越看越觉得惭愧。
难怪人家能跟太子殿下打交道呢,看看人家这觉悟,为国为民,再看看他自己,他那点想挣银子的想法若说出来,还真就是侮辱人了。
“不瞒苏公子,我家中有三十亩田产,愿意全拿出来种白叠子!我家也愿意拿三成收成出来,全捐给苏给子!”
三十亩田产不算多,可以说是在场田产最少的了,但愿意捐出三成收成的,刘三还是第一个。
公子哥们震惊了,就连霍苏御也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