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午时三刻,烈日高升。祁炤尘猜测穆哲应该在会御花园避暑。
他向御花园走去,路上的巡防的侍卫都恭敬地向他行礼,祁炤尘想着:穆哲的命令传地真快啊。
还是那个亭子,穆哲和一个年轻人似是在交谈。周围的侍从都远远的站在四周值守。祁炤尘定睛一瞧,那个年轻人周身萦绕着缕缕紫气,应当是季长珂口中所说的新帝,穆闵。
刘公公眯着眼瞧着那个向凉亭走来的白衣男子,忽然觉察到那人就是昨天自己没认出来的国师大人啊。他连忙向穆哲低声汇报:“陛下,国师大人来了。”
穆哲不耐烦地说:“朕不是叫他没事不要来烦我吗,让他走。”
祁炤尘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从桌上的零嘴里摸了两个梅子扔进嘴里。
穆闵惊诧不已,这个人是怎么凭空出现的,他想叫侍卫,但看见太上皇没有任何表态,便也静静地坐着没有行动。
祁炤尘嚼了几下梅子,然后嚼碎梅子核吞咽了下去。
“……皇宫不缺这几个梅子,你不用这么节俭。”
“那你先把那几年拖欠我的俸银发了,我现在全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昨天差点就饿死街头了。”
穆哲吩咐下人去拿银子,转回头问到:“你来干什么?”
祁炤尘又拿了几个梅子,他嚼着梅子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啊,你这儿过得挺安闲的,我来烦一烦你。”
“……”
穆闵皱起了眉头,这个人真是目无尊卑。穆闵曾在他父王那听过一个人,喜欢穿白袍,长相年轻俊美,但真实年龄谁也不知道,会点儿杂七杂八的法术,做事儿没个正经。
那个人是大煜几百年来唯一的国师,名字叫做……祁炤尘。
祁炤尘突然看向他,说:“你就是成帝——穆闵?年纪轻轻就喜欢皱眉头,是会折寿的!”
穆闵刚想说几句,穆哲便打断了他:“别试图去和他讲什么尊卑有序,他这个人脸皮厚,血也厚,你拿他没办法。”
祁炤尘咽下梅子,说:“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穆哲叹道:“西北的蛮人又开始在边陲小镇烧杀抢掠了,他们分散太开,白老将军的军队人数不够,只能用在大战场上,而当地的官兵又敌不过蛮人,好多官兵无视军规私自逃走了。”
“陛下怎么想?”祁炤尘看向穆闵。
穆闵惊了一下,随即迅速答道:“朕认为应当先捕回逃兵,取其典范当场军法处置,以正效尤。然后让白老将军的精英部将去操练边境地区的官兵,使其能够与蛮人对抗。最后就是多征兵。”
祁炤尘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陛下你还没有看清这其中最根本的问题。”
“你先想到的是边境官兵打不过蛮人的原因,但这还有一个重要问题。”
穆闵:“洗耳恭听。”
祁炤尘说道:“齐朝边境也和蛮人的草原接壤,可蛮人却不去抢掠他们,反而不远迢迢地到我朝边境来抢掠,这是因为齐朝放低了身子去给蛮人低价卖衣物和粮食。因此,蛮人甚至还允许齐朝人在边境草场放牧,两边的人可以互相打招呼,齐朝的鸡鸭跑到蛮人那边去也不会被捕杀。”
穆闵和穆哲互相对视,这些消息他们都没听到过。
祁炤尘继续说:“不得不说,齐朝的玦虞还真是个精明的商人啊!他和蛮人做生意不求利益,只求感情。而和大煜做生意不求感情,只求利益。”
穆闵知道玦虞这个人,他是齐朝的二皇子,他这个人不喜名利,唯好钱财,前些日子带领使臣和大煜使臣商定了有关修建两朝商道的协定。
穆闵问到:“国师此言何意?难道是玦虞在修商道的事上耍了小聪明?”
“岂止是小聪明?这可谓是大智慧!就连我那个徒孙都被他忽悠了!”祁炤尘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说的商道一共有四条,两条马道,一条水路,一条海路。”
祁炤尘施法幻出一张巨大的地图,用红线将四条商道描出来。这其中除了海上的另外三条线交错在一个点上。
穆闵惊异了一瞬,随即便平复好心绪,凝神看向地图。
那个点闪着红光让人离不开眼睛,祁炤尘指着这个红点说:“你们看这个点,可能图上看不清楚,这里就是西北边陲最大的集市区,离蛮人的草原不过五百里。”
穆闵心头一惊,蛮人的马能日行千里,要是他们伪装成齐朝商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他捏紧拳头,想起玦虞曾经的话:“尊敬的大煜皇帝,通商修道是为了两朝能够互帮互助,成为友谊之邦,废除关口证件检查也可以让更多的商人能来大煜做生意,这无论如何都是益国益民的好事啊!”
好事个屁!还好没全答应,穆闵摸了把冷汗。
祁炤尘突然笑了,说:“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齐朝不会帮助蛮人攻打大煜,他们只是想在大煜的钱袋里掏钱。”
穆闵没明白,祁炤尘便耐心地向他说:“陛下,你刚刚想错了,齐朝修商道只是为了赚钱,我们只是帮他们铺路,然后少赚点钱。至于帮助蛮人攻打大煜,他们倒还没这么蠢。”
“虽然现在齐朝和蛮人交好,但是他们的皇帝可没忘记——齐朝原先是因为被蛮人中的青蛇族攻打才会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土地。”
穆闵没听过这个,他只想回归正题:“国师,所以到底该如何让蛮人不再骚扰我朝边境?”
祁炤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跑偏了,他咳了两声,说:“这两个办法——一,认怂当孙子,学齐朝和蛮人通商,二,把那军工部堆新火铳送到白将军那去,把蛮人打怕,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不会来打我们了。”
军工部的那批火铳是大煜顶级机密,同时也是穆闵保命的最后保障。而且……
穆闵有点为难,说:“国师既然知道了那堆火铳的存在,难道不知道那批火铳虽然威力大但是却数量少,操作难度大,且容易炸膛吗?”
“臣当然知道啊,这几点陛下都不用担心,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穆闵不明所以,但祁炤尘开始嚼梅子不说话了,太上皇也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多说。
穆闵说:“那国师需要朕做些什么吗?”
“给我军工部的管事牌,我去帮忙改进火铳。”
“这……”穆闵看向穆哲。
穆哲点头道:“给他吧,你要珍惜这机会。他只有一天闲的没事时才会帮你,你不用顾忌他会怎么样,毕竟他可能是这天下最不会谋权篡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