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问心
对嚣张跋扈的人,只要你比他更嚣张,他就会服软。
这是后世朱祁钰学来的一点处世之道。
他觉得皇太后确实有点太张狂了,自己的儿子命运都攥在别人手里,而她虽然明面上是在求人,但心中却似乎铁定了这皇帝的位子永远是她儿子的。
永远高人一等的姿态,让朱祁钰感觉不到皇太后是在求他。
当然,他也能从皇太后的话音中听出“皇位永固”的意思。
老朱家的天下本来就是争夺来的,有他朱祁镇坐的份儿,难道就没有我朱祁钰坐的份?谁特么规定的?
“太后娘娘,你老人家要是平日里没什么事,就不要参与这朝政之事了,太后娘娘也是明白人,臣只是在奉旨监国,还望娘娘三思!”
朱祁钰拱拱手,弯腰朝着太后一拜,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慈宁宫。
他已经将话撂在这里,皇太后干预朝政是不是有点过度了?
要真是这样,那他监国手中的权利可就能发挥作用了。
走出慈宁宫,朱祁钰带着兴安想到这紫禁城内转悠一番。
朱祁钰得意的走在汉白玉青石广场上,心中不胜喜悦,这地方,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自己统辖的地盘。
只是,他现在还很不喜欢这里的一切,这里现在显得荒凉压抑,因为宫中无主,很多地方看上去都显得荒凉。
朱祁钰背着手,看上去很悠闲的在偌大的皇宫里转悠着,不时还跟后面的兴安说几句话。
“兴安,你觉得这大明的皇帝,本宫是做呢还是不去做呢?”
兴安当然知道怎么回答,他不像有些得宠的小人,以巴结讨好主子为目的。
他只好对着朱祁钰笑笑道:“殿下一世英明,即便是不做这大明的皇帝,也是一个英明的主子,奴婢想,殿下早就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
兴安跟随朱祁钰这么多年,对于朱祁钰的性格当然很是熟悉,他之所以说朱祁钰心中有答案,那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诚然,朱祁钰虽然表面上在问兴安,但实际上这个问题他是在问自己的本心。
他真的有本事能当好这个大明帝国的国主吗?
对此,朱祁钰自己跟自己来了一次心灵上的对话。
“本王要是不做皇帝?大明会是怎么样?”
答:“明天东边的太阳照常升起,紫禁城的大门照样正常开启。要是自己不做皇帝,朝中大臣定会找一个适合他们的朱姓藩王来做皇帝。”
“也有可能直接按照皇太后的旨意,先将朱祁镇皇长子朱见深立为太子,然后在再朝中大臣的辅佐下登基,然后亲政,开始他的帝王生涯。”
“反正朝中不可一日无主,国家不可一日无君,这个皇位可是有人头削尖了往上去挤!”
“再说了,自己不做皇帝,整日闲逛在西苑,不让随意出入这皇宫,见了皇帝陛下还得给人家下跪磕头,反倒没有现在做监国来的舒心。”
“至于大明江山会怎么样?这真的不好下结论。太祖皇帝留下的锦绣河山,传到自己父亲手里基本上就算是达到了顶峰。”
“都怪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哥哥,这么好的江山,硬要丧在蛮夷人手里,真是该死!”
“本王要是做了皇帝,那该是如何?”
答:“要是自己做了皇帝,首先吸取教训,不像自己的哥哥一样任用太监来干预朝政,虽然兴安跟随自己多年,但也要防止这一点。”
“再就是很多活都要让手下人去干,自己垂手而治这大明江山,岂不快活?”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样也不好。
那日朝政上突然发生的群臣斗殴事件,那帮文臣武将最后将目光都看向了自己,要不是当时有于谦力排众议,自己估计也跟那个锦衣卫知州马顺一个下场。
还是自己要勤政些好。
虽然自己比不上太祖皇帝朱元璋,万事亲力亲为,甚至批阅奏折都到晚上三点多,这种皇帝干的费劲。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中。
朱祁钰想到这里,满意的对自己点点头。
“殿下,奴婢就知道您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兴安很会察言观色,看着朱祁钰会心一笑,他就知道朱祁钰其实心中还是很愿意当这个皇帝的。
想到此,朱祁钰微微舒缓了口气,抬头看看太空,天空湛蓝如洗......
朱祁钰跟兴安在紫禁城汉白玉广场上转悠了一个时辰,准备返回文华殿。
对于郕王要做皇帝这件事,现在已经在整个宫里传开了。
而对于土木堡之变后皇帝的去向,皇宫里似乎很多人都已经不再关注。
或许还有人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朱祁镇带人叫门的事过了几天也被人传开了,但是外面基本上已经传的走了样。
有人说是天子亲自带领瓦剌人攻入宣府,还要带领瓦剌士兵攻击京师重地,更有甚着传言,陛下在瓦剌人那里连猪狗都不如,整日被挟持着朝大明要钱。
朱祁钰走过汉白玉广场,通过英武殿,踩着金水河的河岸,绕过五凤楼,就见到文华殿出现在面前。
他这次没有直接去文华殿,而是看着这文华殿外面的三栋小楼,心中略有所思。
三栋小楼之中,中间最高的那栋就是文渊阁,也就是成皇帝朱棣设立的内阁所在。
从宣德年间开始,敕谕改为票拟制,所谓票拟就是全国各地大臣送来的奏疏,全部呈送到内阁,经过内阁大臣们集中处理,上面标注上自己的意见,然后将其写再奏疏之上呈送给皇帝,最后有皇帝进行批红,发往全国。
因为票拟制度运用起来十分繁琐,宣德时就在内阁里设立东西两个敕房,内阁并没有设立具体官职,但是东西敕房就设有专门的官职。
这最高楼的两旁就是当年宣德皇帝设置的东西敕房,专门用来处理国家公务。
朱祁钰绕过文华殿,来到文渊阁门前。
此时,却见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朝着文渊阁里面小跑进去。
他神色匆匆,看上去似乎有点不正常。
朱祁钰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转头对兴安说道:“这人一定有问题,你赶紧过去将他拦住,抓过来问问,为何在这皇宫里,他表现的如此诡异?”
兴安明白朱祁钰的意思,不说别的,这郕王站在他眼前,连个基本的招呼都不打就进去了?
这不是明显的目中无人?
要是这大明皇宫中的人人都是如此的话,那礼仪之邦的传统不就全部丢失了吗?
想到此,朱祁钰准备对那这个小太监好好开刷一下,不管他是谁的人,这一点他做的本来就不对。
看来这宫中一日无主,这些人就会连基本的家法都能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