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轻声一笑，进屋把酒菜放到桌上，“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将军杀光了山上的所有人，但唯独没有杀我，想来我应该不会死了。”
萧棠脸色一沉，轻声言到：“我很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你得明白杀不杀你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在下当然明白，可若是不杀我，对您更有用。”
“哦？说来听听，是如何有用？”
白衣少年拿起酒壶倒上两杯酒，随即端起一杯灌下，“将军杀伐决断，眼里有常人没有的锐利，您是一位有野心的人，而明主总得需要能臣才是。”
“呵，你敢自诩能臣？还敢出言试探我？”
“将军能研究出火……火炮那种东西，证明您有远超常人的智慧，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李灵雀拿起筷子吃起了菜，没有丝毫露怯。
萧棠眯起了眼，眼神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今天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给我一个柔弱书生的印象，现在又想引导我将你收归门下，你是不是认为我是那种三两句奉承就能讨好的主儿？”
书生一愣，拿筷子夹菜的手停在半空，随即他微微一笑把筷子放下，起身抱拳行礼，“将军不是寻常人，的确，现在我的性命掌握在您手里。”
萧棠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即拔出剑来抵在书生的心口，“刚才我说过了，我最讨厌自作聪明之人，所以现在坐下好好聊聊关于你的事情，兴许我能让你活着。”
书生若有所思，随即坐下沉默了片刻：“您其实不想杀我。”
萧棠手中剑没有放下，一直抵在书生的心口，只见他微微笑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揣摩我的心思，这把剑会刺进你的心口。”
李灵雀沉默起来，额头渐渐冒出冷汗，只见他调整了呼吸说道：“我是蜀寒州人士，今年二十有五，曾经中过进士。”
萧棠冷笑一声收起了剑，随即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接着说。”
书生拿起酒壶连着倒酒灌下三杯，借着酒劲儿缓缓说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我的未婚妻，后来我进京赶考中了进士回到家乡，才发现她已经被恶霸强占，表妹不堪受辱投河自尽，我报官，他们官匪相护，我准备进京告御状，却被他们打断了腿，所以我不服，凭什么，十年寒窗到头来还是被人这般折辱。”
“哦？你还有这段经历呢？”萧棠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能感觉不像是在说谎。
“后来我散尽家财流落江湖，结识了这孤月峰曾经的首领，他们帮我报了仇，那恶霸和那狗官被我剥皮抽筋挂丢进了狼窝，再后来首领病死，由于我帮助出谋划策击退过几次官兵的围剿，所以这些兄弟就推举我做了首领，我知道这些年孤月峰的兄弟做了不少恶事，但我也制止不了，之前想求将军放过他们也是看在当年他们帮我的情分上。”李灵雀叹息道。
萧棠思索了片刻，倒是和之前郭恒送来的一些拷问记录能对得上，于是追问道：“和朝中人勾结是你的主意？”
“有一次官兵来招安，便是从那次开始我动了带领兄弟们走上正途的想法，可我没想到那人竟只是看上了我们孤月峰能敛财，所以到如今就一直这样了。”
萧棠思索片刻，随即想到了那账本上出现的一个名字，樊昭，此人是刑部长安司的文书，从六品，不大不小的官儿。
长安司是刑部管辖的机构，大棠各州都有长安司，主要负责各州郡的案件审理，犯人处决等事务，樊昭的级别相当于是长安司的文件管理人员。
这个人是账本上最大的一个官，但萧棠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凡事不能看表明，他一个从六品的官怕是没有能力勾结孤月峰的匪徒。
他应该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喽啰，被上面的人推出来挡刀的那种。
从刑部这个体系，最高可追溯到刑部尚书，当朝二品，所以这也是萧棠不愿意去细究的原因，毕竟得罪不起。
但此时和李灵雀聊到这个话题，他还是开口问道：“是长安司的樊昭吗？”
书生点了点头，随即言到：“他只是一个跑腿的，不过背后有什么人我根本不清楚，还有其他和我们直接联系的官吏，但都没这个人官儿大。”
“明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只问你一句，你手上有没有沾过无辜人的血？”
李灵雀当即一本正经说道：“没有！在下的性命在将军手中，信与不信全凭你心意。”
萧棠冷声一笑，其实这个时候他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只见他继续问道：“你可愿追随于我？”
书生想了想说道：“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我若回答不愿那就是死，将军又如何知道我是否真心愿意？”
听闻此言，萧棠大笑了起来，“现在我许不了你荣华富贵，但我绝对是一个值得你追随的人，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现在孤月峰的首领已经死了，你只是李灵雀，我萧云流的幕僚。”
一听此言，李灵雀知道自己不会死了，随即起身走到萧棠身前跪下，“我李灵雀愿发誓追随萧将军。”
“呵！誓言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行了，起来吧。”
李灵雀起身，当即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将军看得起灵雀，那灵雀也不能辜负将军的抬爱，这是孤月峰囤积财富的地方，我们不会老实到真的跟那些官府之人二八开，现在那些孤月峰的人都死了，这个秘密就只有你我知道。”
一听此言，萧棠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想让自己黑下这笔钱，当即冷笑一声，“呵！来人！”
这时一位官兵闻言推门而入，萧棠将纸条递给官兵，“立刻带人去这个地方，把那里的东西全搬回来！”
李灵雀一愣，等到官兵走后当即问道：“萧将军这是做什么？”
萧棠摇了摇头，“不是我做不来贪污受贿的事情，也不是我不爱钱，只是这些钱沾了无辜人的血，我还真就看不上。”
书生眉头微皱，说道：“那里的财富至少也能折换成几十万两白银，将军要是拿来培养自己的势力有何不可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从今天开始你不是孤月峰的首领，而是我萧云流的幕僚，你若想活命应该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李灵雀此时仿若醍醐灌顶，脸色越发苍白，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诚恳的跪在萧棠面前，“灵雀明白了，将军，以后在下不会触碰您的原则。”
“行了，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萧棠离开后回了房间休息，虽然他心里还不能完全信任那个李灵雀，但之前在他的房间中看过了这位书生写下的文章之后，他就确信自己必须将他收入门下。
此人的才华和一些理念是真的很厉害，若能真心为自己效力那便是如虎添翼。
至于那些银两，其实萧棠还真就没那么在意，钱而已，怎么都是能挣的，但这些钱是从那些无辜人手里抢来的，有些还是绑了人家闺女勒索来的，他打心里看不上，这是来自骨子里的高傲。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要打压一下李灵雀这个人，或许他的确有才华，或许他的心思也敏锐，但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得让这个人有所敬畏，如此才可能真正降服他为己用。
毕竟是李灵雀在土匪窝里待过这么久，又哪里是什么善人？文人若是有了土匪气，那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第二天起来，萧棠做好了善后的事情，随后便将李灵雀带在了身边，对外宣称是从孤月峰解救出来的无辜人，反正外面的人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孤月峰首领。
吩咐众人将死了那些匪徒的尸体处理之后，又命人把那些掳来的少女送走，随即大军整理缴获物资班师回朝。
这一路，萧棠没有和李灵雀有任何交流，只是在大军回营之后，为他在长安城找了间客栈。
分别时，萧棠直言道：“说实话我信不过你，所以这里给你留二十两银子，这是干净钱，虽然是家里给的，但绝对比你在孤月峰得来的钱花起来安心，如果你真心想追随我，那就在这儿等着我，如果你仅仅只是为了活命，那随时都可以离开！”
白衣书生当即说道：“我既然已经答应追随将军，绝不会逃走！”
“那就别叫将军，看你也比我大不了许多，叫我萧云流就好，行了，我得回去复命了，就在这儿等着吧。”
离开之后，萧棠去见了提前约到宰相府前的郭恒将军，二人府门前相见。
“萧将军，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别叫我萧将军了，如若郭大哥不嫌弃直呼我云流便好，毕竟我也没有官职在身，这次求你帮的忙也只是出于你我私人交情。”
“好，云流兄弟，你也别太谦虚了，这次如此大功你一定会飞黄腾达的，不过我倒是有些不理解，既然你决定将那李灵雀安置在客栈，为何又要让我找人盯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