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哗变
当天夜里,等众主审都离开皇城巡检司衙门之后,翟方进自己走进了巡检司大牢。
几抹残光渗透进黑暗之中,掀不起一丝波澜,冬日的低温把铁栅冻的冰凉,恶臭又潮湿的角落里,蹲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喂!屁股怎么样,我们打的疼不疼!”翟方进边说,便拿了两个馒头丢进去。
荆轲道:“疼不疼?不疼你来试试!”
翟方进没好气道:
“我试的着么?我遵法守法,廉洁奉公,上头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板子打不到我屁股上!”
荆轲却没理他这句话,只是问道“怎么只有馒头了?菜呢?汤呢?说不定过两天就砍脑袋了,不给爷俩吃好点?”
要离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给哥俩好酒好菜都端上来,不给爷儿伺候好了,下次审我们,我们连嘴都不张了昂!”
栅栏外的翟方进听俩人出言不逊,却也不恼怒,早就习以为常一般,前两日里,这哥俩可没少骂骂咧咧的。
他嗤笑了一声:
“你俩行了昂!给你们吃的,就不赖了!今天你俩太放肆了,上头说啥你回啥不就完了,非给自己找不痛快,今儿个啊!没菜咯!”
说着抬头看了看俩人表情,又在两人不善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老子跟你们说,你们是谁派来的,上边的人大概已经猜个七七八八,你们呢,就早点坦白呢,给你们上几顿好的,大鱼大肉咱上刑场;你要不坦白呢,你们倒是能多活几天,就是这饭啊,肯定给你们吃不了,我们自己衙门里伙食也不多了啊!”
荆轲斜了翟方进一眼,无所谓的道:
“那又如何,横竖都是死,怎么死不是死!”
要离:“饿死了的时候好歹还是身子连着脑袋,总比活着让人砍开强吧!”
得来的是翟方进又一声嗤笑:
“你们啥也不懂,能让你们饿死?等你们快死了,就扒开你们嘴巴给你们灌猪食,饿是饿不死,活是不好活啊!你们可要想清楚咯!”
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径直朝牢外走去,只留下牢中二人默视不语,又自顾自的啃起了手中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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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牛卫互所里后堂内
觥筹交错,左千牛卫两个中郎将,和右千牛卫大将军、左右中郎将正欢聚一堂,寻常里每五六日,便有这样的一次聚餐。
这些人皆出自当年赵家军,随赵匡胤出征过匈奴,故而都是赵匡胤的亲信,至于脱脱,出自太子詹事府,自然与赵匡胤一党各个不如,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
而庭院之内,却有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小声交流着。
“不花,等会我进去后,你开始便行动!”
“知道了,保保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直接咔嚓!”
那后说话的男子说完,跑去伙房,随意端了几盘菜放上托盘,走向后堂。
待进入屋内,屋中几人似是已喝了不少,脸上都有些泛红,应是醉了模样,有的已趴在桌上打鼾。
“李将军,我让伙房新做了些热菜,桌上这些菜凉了,我给您撤下去!”
歪歪斜斜坐在正首之人,正是右千牛卫大将军李汉超,艰难的抬起醉的不成样子的面庞,看了看进屋之人,问道:
“你是不是...脱脱...派来的那个什么校尉王...王什么来着?”
左千牛卫一个中郎将,支着桌子扭脸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当即接道:
“王保保...就是那个脱脱安排进来的,哼哼...怎么?那脱脱...看我们不顺眼...你...怎么还上赶着伺...候爷儿几个了?这是...想...更换门庭了吗?”
王保保做出一脸谄媚的模样道:
“嘿嘿,将军还是您慧眼,还真让您说对了,我早就看不上脱脱了,还是跟着您,跟着咱赵大将军,那才叫威风,那才叫前程似锦呢!”
李汉超见王保保如此识相,心情也是大好,借着酒劲,发话道:
“王校尉有...有此心意正好,来!座!陪我们哥儿几个...喝几杯,我跟你说...哦,在坐各位可都...比你官大的多,你这...你绝对是...有...运气好...”
李汉超实在喝的太多,说到后边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可王保保却凛然一笑,并没有听李汉超的话,找座位坐下,而是直接从腰上剑鞘里抽出一把宝剑。
他一撩袍角,单膝跪地,双手举剑平探,直接把剑递给之间说话的中郎将,道:
“马将军,此乃脱脱将军昔日送我的佩剑,我今日拜送于中郎将,以聊表崇敬之心,往将军以后多多照顾下官!”
王保保的行为让为首的李汉超面色却变了,我这个从三品大将军在这里,你掏剑送一个小小从四品中郎将,却不送我!什么意思?
那中郎将,此时喝的已是大醉,那还有眼色看李汉超,只顾一把接过宝剑,夸一声“好剑”,又对王保保赞道:
“王校尉...大大滴好!小伙子...有前途!本将军...以后...肯定照顾你!”
李汉超见那中郎将不管自己面色,自顾自接过宝剑,借着酒劲,怼道:
“马四围!那是个...什么宝剑!来...拿来...给...给本将军看看!”
那个叫马四围的中郎将没听明白李汉超的意思,只当他真是要看剑,当即伸手便要将剑递过去。
可马四围的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包裹住,拉着他的手向前一伸,正刺向李汉超前胸。
“刺啦”一声响彻屋内!
仓促之下,李汉超根本躲避不及,长剑直直刺入他的胸口,王保保再控着马四围的手,将剑抽出抽出,胸口便鲜血直流,已再无生还的希望,他面色狰狞,嘶哑着嗓子,似已是酒醒般,一字一句的对王保保道:
“贼厮!你...竟敢杀我!我...我死不...死不瞑目也!”
说完,身体颤抖着了几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马四围和其他几个中郎将,见此情形,酒也醒了大半,原本趴在桌子上的身躯都下意识窜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愣在当场。
王保保趁其他几个中郎将和马四围发愣,直接操纵着马四围的手,左探一刀刺心口,右滑一式割喉咙,几瞬之后,两人僵直倒地,竟杀了两个中郎将。
马四围这才反应过来,甩着身子要挣开王保保。
王保保自幼在农场长大,又有突厥血统,人高马大,肌肉紧实,哪是马四围能甩开的。
王保保直接一手抱人,一手握着握着宝剑的手,再刺向最后一个中郎将。
那中郎将仓皇之下拿手中盘子抵御,却被“马四围”一劈俩半,再环顾身边,在无可抵挡之物,当下要逃,可“马四围”新刺出的一剑已至。
最终也只能大喊一声“我命休矣”,然后领了盒饭。
而屋子外边也传来了喊声:
“杀人啦!杀人啦!中郎将把右千牛卫的李大将军杀了!”
外边的别儿怯不花也不知王保保借谁之手杀的人,只知道计划里是假借一个中郎将之手,故而喊人时,只说是中郎将,却不说是谁。
马四围双目看着面前的尸体和滴血的剑尖,双耳又听到外边的呼喊声,想赶快丢掉手中的剑。
王保保怎会允许,狠狠握紧他的手,不让他挣开。
马四围心中又惊,又恼,又怕,又悔。
惊王保保杀了四个朝廷命官,恼王保保竟是操控他完成的杀人,怕到时候别人进来他解释不清楚,悔刚刚居然对王保保这个脱脱的心腹没有防备!可谓恨透了王保保!
马四围奋力想要挣脱,却听“啪”的一声。
别儿怯不花已带着一些军士冲入后堂之中,直到听见门响,王保保才把手松开。
在众人面前,便有了这样一幅画面:地上躺着四具尸体,马四围手中拿着滴血的剑,王保保一脸错愕的看着马四围,伸手在空中似要阻止一样!
右千牛卫一个资历比较老的校尉见到这个场面后,也不问马四围什么情况,直接一手支起宝剑,一手抖点双指,对他怒骂道:
“马四围!你与李将军、诸位中郎将都是赵大将军麾下战友!当年李将军对你还照顾一二!你怎能如此对待李将军!?我要杀了你!”
马四围惊慌道:
“没,我没!我没杀李将军!我没杀李将军!”
可四周的喧闹声嘈杂不断,直接把马四围的声音盖住了,在场的军官都没听见。
此前别儿怯不花在外和几个亲信的大声呼唤,又名几个亲信在其中鼓动反动情绪,右千牛卫营盘直接哗变,拿上军械冲入和左千牛卫中,展开了械斗。
等已经外边彻底乱起来,别儿怯不花又站出来装老好人了,扯着嗓子呼喊着:
“别打了!别打了!咱都是一家人!李汉超将军死的好惨啊!你们不要打了!”
但声音却如石投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浪!
左千牛卫除了别儿怯不花和王保保两个始作俑者,倒是还有一个理智点的校尉,一溜烟跑去脱脱府上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