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两具、三具......
刘协寻找尸体的过程并不顺利,当刘协找到第五具尸体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此时,白雪越下越大,厚厚的一层,淹没了前路,也将那些尸体、马匹盖住。
在一间破旧的山神庙中,伍落架起火堆,其上搁着木棍,两人各拿一支,火上,两串马肉正烤得焦黄。
入冬以来,这是刘协第一次品尝到肉的滋味,经过数天赶路,他们距离许都已经不远了。
殊不知,在他们大快朵颐的品尝马肉时,许都城内却一点也不太平。
自从接回圣驾后,曹操便以天子之名颁布了数条法令,其一为:“天子将帝都迁于许都,朝廷改年号为建安并大赦天下”。
此令一出,许都城内,群臣皆惊。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颁布完第一条法令后,曹操紧接着便是封赏天下诸侯,其令如下:
“加封冀州袁绍为大将军,授武亭候。”
“加封南阳袁术为骠骑将军,授忠义候。”
“加封荆州刘表为前将军,授东安候。”
“加封幽州公孙瓒为后将军,授靖安候。”
......
此令一出,无数快马从许都城内出发,想必要不了多久,天下人将尽知天子已迁往许都。
山神庙中,刘协对此毫不知情,此时他已吃完马肉,趁着天色还早,他与伍落再度起行。
放弃了寻找战马尸体,这一次,他们的行进速度稍有提高,当又一个星夜将至时,他们已来到许都。
听从伍落提醒,刘协将随身穿戴的帝袄抹上碳灰,黑漆漆的一层,任谁也认不出来。
如此,也正符合刘协此时气质。
逃难许都城,此时的他,不是天子,仅仅只是一介难民。
当刘协二人来到城门口时,城门外并不热闹,除了守城的士兵,城下看不到一个百姓。
刘协二人想要进城,自然少不了一番盘问,当得知刘协是来投效天子的汉朝旧臣时,守城的士兵不敢过多刁难,简单的询问之后,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守城的士兵哪里知道?以投效之名进城不过是刘协编的一个谎,他刘协本身就是天子,又何须投效天子?
入了城后,刘协并没有去往驿馆,望着这座曾经呆了数十年的城池,刘协只觉陌生。
是啊,他的确在许都城内生活过。可是,他的每日起居都在皇宫之中,在被曹操把控的那段岁月中,他的生活轨迹不过是皇宫里的方寸之地。
没有自由,又哪里见识过真正的许都城?
想到这些,刘协甚至都开始同情上一世的自己,仅仅只是一碗肉汤,他便将自己卖给了曹操。
心中千万念头闪过,忽然间,有一道倩影出现在刘协脑中。
伏寿,刘协的第一任皇后,因其出身并非曹姓,因此被曹操幽禁后宫,一生凄苦,到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在前世的记忆里,当大火烧及洛阳宫时,她与刘协走散,兴许是她命不该绝,逃亡中,她遇到了自己的父亲伏完,在得知曹操接回圣驾后,父母二人并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许都。
作为天子的第一任皇后,没有人比伏寿更了解刘协。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循着记忆的脉络,刘协知道此时的伏寿父母已被曹操安置妥当,就在城的南面,一间独立的别院中。
要想自证身份,收服荀彧,此二人乃是最佳人选。
想到这些,刘协已不自觉向南走去……
夜晚,白雪稍稍小了一些,伏家大院中,一盆碳火正烧得通红,然而,当历史的轨迹发生偏移时,作为国丈的伏完正满腹心事。
碳火一侧,火红的光映衬出一张姣好面容,那是一名女子,与自己父亲一样,伏寿脸上尽显疲态,“父亲,曹公为何一再推拒?为何不让我父女面见皇上?”伏寿满脸疑惑的问道。
“小花,别担心,明日我再遣人询问曹公。”伏完嘴里念叨女儿小名,与此同时,他的眉头皱成“川”字。
早在一天之前,他们便来到了许都城,按理说,他们是能够见到圣上的,可自从被安置后,他们所传递的消息便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回复。
其中定有什么说不出的秘密,只是此时的伏完还没想明白,他哪里知道,曹操接回的天子根本不是真的天子,既非天子,他们又如何能够相见?
不仅伏完见不到天子,那些投靠而来的汉朝旧臣同样见不到天子。
两人一问一答间,时间又过去了许久,当碳火的表面被附上一层白色灰烬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打断了屋内平静。
“贼,贼,有贼人......”
声音突兀而至,令人猝不及防,在这道声音的提醒下,伏家大院中仅存的五名家丁都提着火把冲了出来。
没有人通禀伏完,只看到一道道身影夺门而出,和着风声,消失在黑暗中......
贼?
大半夜的哪里有贼?
这一切都是刘协的安排,他知道要见伏完硬闯肯定是行不通的,在探知到伏家大院的情况后,刘协便心生一计,以伍落假扮贼人,支走那些家丁,然后自己便能堂而皇之的入院。
幸运的是,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当所有人都奔将而出时,刘协已从黑暗中闪身,来到了大堂。
此时碳火依旧再烧,望着突兀出现的身影,伏完父母神情变得紧张,“你是谁?”伏完喝问道。
“是朕。”刘协回答。
“朕?”听到刘协开口,伏完一时陷入呆愣,半晌后,他陡然回过神来:“朕?好大的胆子,普天之下除了天子,何人敢直呼自己为朕?”
倒也不怪伏完没有认出刘协,只因一路风尘仆仆,此时的刘协倍显狼藉。可即便如此,却有一人听出了刘协的声音。
“陛下……您是陛下?”说话间伏寿起身跪下,对于刘协的声音,没有谁比她更为熟悉。
见着伏寿认出自己,刘协也不隐瞒,他双手一背,正色道:“不错,朕即为天子。”
此话一出,可谓龙吟。
只觉有一股风从门外卷入,扬起炉盘内的白灰,肆意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