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马车上,薛蟠看着神色晦暗不明的王攸,说道:“要我说,直接狠狠的教训一下那什么三管家和那几名执事最好,不打上十几个板子以示惩戒,只怕将来成了麻烦。你看看你自己,一脸不爽之色,何必受那个窝囊鸟气。当初你在金陵城里怒斩人头的气势现如今又是到哪里去了?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攸兄弟你,妹妹和妈都说你是个做大事的,这天底下哪有下人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主子还好脸色的央求着的。再说先前你在那抱厦中说的什么恩情,哥哥我说句实在话,那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本分,哪怕其中有些当年的情分,可毕竟林老爷已经故去了,这情分又还剩下多少。所以在我看来,此事攸兄弟做的不对。”
王攸听着薛蟠这番话,颇感惊讶,笑道:“大哥哥此话不假,若是他们都是我王家的下人,那教训一番自是无可厚非。当年恩师仙逝之际,只托我照顾林家大姑娘,至于其它例如这江南的祖茔祭田管理一事却是托给了那位三管家。”
薛蟠又道:“那你现如今又是在做什么?这岂不是矛盾的很?”
“这有什么矛盾的,当年是当年,如今已是如今,不过相机行事罢了。”
“当年就管不得,如今却是管的了?这倒是奇了!”薛蟠冷笑了一声。
“因为现如今我王文泱名正言顺。”王攸解释道。
“林家现如今就只剩下了那位大姑娘,日后若是贾家的那位老太太殡天西去,能为她做主的自然就只剩你了,到时候还不是你说的算。以攸兄弟你现如今的权势,谁还敢说个不是不成?”薛蟠坏笑着说道,“至于你说的名正言顺在哥哥我看来,不过是一句漂亮的说辞罢了,有些事我懂也看的清楚,只是嘴笨不会说罢了。”
“没想到大哥哥居然是这般想法,真令我意外。”王攸随口应了一句,可心里却想的是呆霸王都这般看待此事,难保族中其他人不会有这般想法,可这话确实是事实,但正因为是事实,就越不容易辩驳,否则只会越描越黑。
“家里来信了!”王攸又道。
“哦?”薛蟠很是惊喜,毕竟出门在外,最兴奋的莫过于家中来信。一则缓解自身思亲之苦,二则亦可知晓家中近况。
“两件事,第一,我父亲升了官。第二,我母亲已为我定下了亲事。”王攸如是道。
“好,哈哈哈,恭喜攸兄弟!”薛蟠捧腹大笑道,突然间他扶着王攸的肩膀询问道:“亲事?是谁?”
王攸答道:“我所说的名正言顺就是指这个。”
“......”薛蟠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意神色,他偷偷的看向王攸,只见后者脸上并无欣喜之色,一时间又心生希望,试探道:“攸兄弟,莫非你不满意这安排?”
王攸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薛蟠不解的看向王攸,说道:“那林家的姑娘我曾经远远的见过,确实风流婉转,仙姿玉容。可比起我妹妹......”说到这,薛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讪的笑着不说话了,于情于理此话都不合礼数。
“我自有我的一番考量,只是现如今这般却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王攸有些懊恼的说道:“此事应该是父亲的决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舅舅的决定,那是谁也不能反驳了的。”薛蟠同情的看了一眼王攸,同时也是在同情自己的妹妹宝钗。
“大哥哥何时北上回京?”王攸问道。
“明年开春,最快也得过了上元节之后。只是北面运河结冰,指不定得中途下船走陆路北上进京。而且我心里还想着走平安洲一趟,当年家父生前有个至交在平安洲行商,我这次要借机过去拜访一下。”
“平安洲?”王攸听到这个地名,眼中露出一抹厉色,不过很快就平复了,嘱咐道:“大哥哥回京路上多加小心,平安洲那一带似乎并不太平,到时回京前,我再和你细说。”
薛蟠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马车行至姑苏阊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得帘外的魏畑悄声通传道:“大爷,姑苏王家来人了,将咱们进城的路给堵了。”话音刚落,一把未脱壳的钢刀从车帘外伸了进来,欲挑起车帘向内窥探。
“放肆!”王攸怒喝出声,“王辰,王戌你们是死人吗?给我将帘外握刀之人的手给我砍了!”
“攸兄弟真是好大的气性!一上来就要砍手砍脚的,着实令我刮目相看。我原以为攸兄弟会和我们这些武夫不一样,是个棉花球,没想到却是个带刺的苍耳!”帘外的人收回了手中的刀,大笑着嘲讽道。
薛蟠一把将王攸拉了回来,轻声道:“这人交给我,听声音有些耳熟,应该是认识的。你现如今不仅仅是王家的大爷,更是代表朝廷的官员,若是你此刻出去和他争论起来,无论成败,都对你不好。”
王攸暗恨不已,没想到自己没上门,那边倒是来人找上了自己。更让王攸心中愤怒的是,自己此次微服出城少有人知晓,可姑苏王家的人却是算准了一般,堵在了自己回城的路上,若说自己身边没有内鬼,王攸属实不信,可细细想来,此次跟着自己去林家祖茔之地的都是亲近之人,哪里来的什么内鬼,那么极有可能是自己一开始出门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那处酒肆!可恶!”王攸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问题的关键之处。
正想着,薛蟠从车厢内走了出去,对着骑在马上的青年拱手笑道:“王俭兄弟,多年不见,可还认得我?”
王俭听得有人直呼他的姓名,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朝向薛蟠,定睛望去,半晌后亦拱手回礼道:“没想到薛家大爷也在车内,失敬失敬!”
“别说什么失敬的话,我不相信你老子是这么交代你这般做事说话的。”薛蟠毫不客气的反击道。
“呵呵。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难道攸兄弟连玩笑都开不起了不成?”王俭对着薛蟠身后帘子处大声说道,“我奉我家老太爷和老爷的命令想请攸兄弟到家里坐坐,顺便联络一下感情,毕竟我们姓王,是一家人。”
同时也暗示薛蟠这个外人不要插手。
“带路,沧浪亭!”坐在车厢内的王攸命道,声音轻描淡写,不似动怒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