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柳映月这么一吼,几个人都不在说什么了。
不过从何途的心里而言,这群人的确是高明。
虽然所做之事龌鹾,猪狗不如,可做事的手法,确实算是高明。
一圈转下来,该有的东西都有了,各自的利益都有了。
那些个受苦的女子没人再考虑她们的死活,百姓虽然心中觉得疼痛,可却不会把这种怨气撒在官府。
“罢了,你们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些事了。”片刻后,柳映月整理了自己的心情,转对何途问道:“不是说今日去凤县找那娄羋的吗?”
“二秃子带人搜刮了一个村庄。现在这情况,该是得重新考量了。”何途道。
“重新考量?”两道清秀的眉目竖起,柳映月疑惑的看着何途。
“对,重新考量。”
“你想考量什么?”她怔怔的看着何途,“这二秃子历年来都是如此,临近年关,他们都会抢一些东西回去。对此事,娄羋那老家伙也只是赔偿一些粮食给百姓,再以上报官家为由了事,然后是不了了之。”
“可是今年,我何途来了。注定他们不能再跟以往一样。”
闻言,柳映月的眼珠一转,惊道:“你真要护着那些百姓?”
“不然呢?”
“可凭借我们这二百多号人的力量,能行吗?!”
“正因为我们力量不够,所以更需要让百姓记住我们。”何途认真的看着柳映月:“而守护一方的百姓,是让他们记住我们最好的方式。现在是一个机会,我们必须要抓住。”
此事,何途不想说太多。
简单说过之后,便转对赵忡几人:“你们忙碌了一宿,先去休息吧,晚上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我们先回去了,如果有事,何大哥再支会一声。”武宽说完,转身便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柳映月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何途。好一会,却还是将刚才的事化作一声轻叹。
在这之后,她把肩上挂着的包裹取下来递给何途:“这是昨日你给我的那些珠宝首饰,我将其中一些给拆了,多的拆成散的,把那些大的珠子也都换了饰戴。如此一来,拿出去卖也就不会被官府查出来了。”
接过包裹打开,何途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看了看,脸上顿时浮现微笑。
“这法子倒是不错,谁想的?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巧的手艺。”何途捏着被拆成了一个个,换了饰戴的念珠夸赞道。
“这里一直都是如此,官府有他们的办法,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这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何途难免的一声叹息。
“什么?什么政策对策的?”
“没事,听不懂就不懂吧,总之是夸你就对了。”
又将那一包东西包好,“这样也好,就可以把这些东西给百姓发下去了,或者我们拿着卖成钱财,再给那些贫苦百姓。”
说着,何途又想到了最初的时候。
如果当初赵猛他们也能够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大木去卖东西的时候也就不会被查出来,自己也跟他们走不到一起。
若是那样,他们可以不跟着自己走反抗朝廷的路,也不用活的那么艰辛,最后还不得已去自首。
想着,何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有些沉重。
回想以往,何途陷入了沉默。
柳映月看出了她有心事,也就没再多言。
“既然现在不去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什么时候去你再来喊我吧。”道出一句,她便顾自转身离开。
何途一个人在寒风中拎了拎手中有些份量的珠宝,看向远方,他苦苦的笑着:“这些人,谁都辜负不起啊!”
自己到来之前是什么样不知道,可自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
转过身,何途看到二妮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如今的二妮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自身的遭遇让她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可小林子离开之后,她成了彻彻底底的冰美人。
莫说是对其他人,就是对何途这个几次三番无欲无求帮她的人,也是冷冰冰的。
几日前何途送给她的冬衣,今日她第一次穿在身上。
她一手拎着佩剑,白嫩的手指因为刚寒冷而显得红润。
原先稚嫩的脸上,如今生出一种秀丽,已然找不到当初那个爱捉弄人又贪吃的小丫头了。
长发被她高高盘起,其上插着一根玉钗。不知何时长高了的身体,看起来亭亭玉立。
那双天生的狐媚眼,此刻冷起来非但没有一点的魅惑,反而凝聚着一股萧杀的气势。
看着她,何途缓缓走了过去,“这里是这些天弄到的一些首饰,走吧,我们进屋看看,有喜欢的就给你留下。”
将那一包东西拎起来在眼前晃了晃,何途笑看着,开口如对自己女儿一样柔声细语。
说完,他拎着包裹便准备往屋子里走。可二妮却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怎么了?”刚刚迈出一小步,何途便顿住问道。
“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做吗?”长长的睫毛眨动,开口,语气中都透露着内心的烦躁:“这半个月来,大家都在忙来忙去的,我却整日里在这闲着!”
“你这是……在家里呆着感觉闷了?”
“差不多吧。”二妮随口一句。
简单的几个字,可何途却是听出了语气的不情愿:“外面冷,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不用了,就在这里吧。”她别过脸,低下头去。
此刻的那种孤傲,犹如高山上的雪莲,让人难以触碰。
何途仔细的看了看她,往边上挪了一步又复回:“心里有什么想说的,都说了吧。”
她低头沉默了许久,这才鼓足了勇气,抬起已然憋的气鼓鼓的脸颊:“我记得何大哥当初说过,如果把注压在你这里,你会拼了命的去争。那现在呢?”
“这就是你说的拼命去争吗?为什么我觉得跟当初我们从绛州到邓州之后差不多呢!劫富人恶人之家,躲在山里轻松愉悦的过着每一天。”
“为了让我们可以跳出死地,大哥带着一些兄弟去自首,以此造成我们全部死去的假象得以让官府平息。如今他们都死了,我们却在这里悠悠然,如此做,合适吗?”
最后一通话说的很重,重的像是一把锋利匕首插进了何途的胸膛。
何途整个怔住了,抬头扫了一眼,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人不能够理解,可何途没想到最先爆发的会是自己一直护着的这个小丫头。
平日里就她不吭不声的,不想今日却忍耐到了极点一样。
踩着白白雪地,何途来回踱了几步,“不让你出去做事,是怕你有危险,我答应过你哥会护着你。而且最近的事情也不适合你去做。”
“至于其它的事,其实不好跟你说的,这些事本就需要时间。就好像煮饭一样,需要一步步的来,时间不够,盛出来也生的没法吃。”
站在二妮面前,他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道:“眼下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的进行,很顺利。如果你非要知道,我们进屋去说吧。”
这话何途说的已经很轻了,可二妮却不领情。
还是气呼呼的,“不用了,我该去找二嫂一起煮饭了。还有你那些个首饰,都拿回去给映月姐吧。”
说罢转身就走。
看着这个脾气一变再变,如今是暴躁冰冷的小魔女的背影,何途回味着最后的话,心道:“莫不是,之前对她好,还种下了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