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
这一次终于等到了许虎与孔智请郭谦赴宴了。
当郭谦的马车离东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孩子冲了出来,赶车的马夫本能的拉紧缰绳,马儿长嘶前蹄腾空,那小孩吓得呆在当场,眼看着就要亡命与马蹄下,突然冲街边窜出一个人影,只见他重重撞向马匹,竟然生生的把马儿撞出去两尺远,而后抱起地上的小孩,就地一滚,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这一串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街边的人轰然叫好。
小孩子得救了,可郭谦的马儿却受了惊,在长街上横冲直撞,马夫用尽办法也不能控制
那救人的大汉放下孩子,脚步如飞,赶了上来,数次伸手去拉那马儿,皆不得成功。
原本在车内闭目养神的郭谦,突然遭此变故,还未来得及问清缘由,便像个皮球一般在车内滚来滚去。
可伶的老郭谦,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何时经历过这等风波。
周安道在东门上,见到有马车直冲而来,立即命人准备拦截,待看到车上郭谦的旗子之后,顿时大惊失色,他是知道今日郭谦要出城赴宴的,这马车中坐的必然是郭谦了。
“快!快!快!”周安道指挥着人把拒马之类的东西搬开,可不能让老郭谦出了意外,只能出了东门到空旷的地方再想办法。
那跟随马车一路赶来的大汉,踏在一辆推车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在马背上,飞奔的马车慢了几分。
周安道身边的石希言丢了开山戟,瞧准了时机,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一匹马的脖子,猛的一用力,马儿竟然生生被他按倒在地上。
但巨大的冲击力也顶着石希言前进,苏预娘不敢怠慢,也上来帮忙,终于在城门下,把这的马车控制住了。
周安道掀开车帘,见郭谦披头散发面色痛苦,哼哼直叫唤。赶紧把他扶了下来,又寻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苏预娘上前检查一番,对周安道摇了摇头:“老丞相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周安道转过身对辛浮生责备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万一丞相大人出了什么差错,你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辛浮生面有愧色,低头不语。
老郭谦摆了摆手道:“不关浮生的事,你莫责备他了。”
“你赶紧为我准备,我还要出城办事。”
周安道应了下来,对老郭谦拱手之后,便去寻车马去了。
那最先出手的大汉,这时才说道:“既然没有什么事,我便告辞了。”
郭谦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陌生人,辛浮生便为他解释刚才的事,郭谦站起来施礼道:“若非壮士相救,老朽恐怕凶多吉少,请问壮士尊姓大名,将来也好报答。”
“回丞相大人,在下夏北阳,城西一武夫。”夏北阳躬身行礼。
郭谦见夏北阳生的雄壮,加之刚才敢孤身拦惊马的胆识,心中喜欢,亲热的说道:“夏壮士勇力过人,可愿为朝廷效力?”
夏北阳惊喜不已,随即眼神一暗:“在下市井贱民,便是想报国,恐也没有机会。”
郭谦哈哈大笑:“这事却简单得很。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夏北阳闻言立即跪了下来,叩头道:“谢丞相大恩,在下必肝脑涂地以报。”
正值周安道牵着马车走来,郭谦心中一动,便对周安道说:“这位夏北阳壮士今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想让他在你手下讨个差事,将军以为如何?”
周安道难道还能说不?只得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
郭谦的马车离开之后,周安道等人便开始打量起夏北阳来。
辛浮生突然回来,对周安道说道:“丞相请奋武将军同行。”
周安道皱了皱眉,但还是把手中的事交代给了苏预娘,自己带着石希言出了城。
路上,周安道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丞相为何让我同去?”
辛浮生道:“应该是你比较熟悉陈姜两国吧。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没有几个人和他们有交情。”
周安道挠头道:“我熟悉的,人家未必认识我,且我认识的都是武将,和文官的事根本不沾边呢。”
“这就不是我知道的了,或许丞相另有安排。”辛浮生也想不明白郭谦为何要把周安道带上,只能以高人行事总是出人意料来解释了。
此次宴请的地点是在城外的一处庄园内,郭谦知道这庄园的主人,乃是帝都有名的大商人。
许虎与孔智已经等在门外了,见到马车到来,都笑着迎了上来,见到周安道与石希言不由得有些意外,却也没放在心上,几人一边寒暄,一边往里走。
今日的舞姬颇为艳丽,个个生的青春靓丽,周安道都不知道原来女人的肚子竟然会是如此的白,如此的柔软,不由得看的痴了,石希言对这些没有感觉,只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
有人在孔智耳边低语几句后便退了出去,孔智笑道:“周将军,这歌舞可还入的眼?”
周安道神不守舍的点了点头,随即回过神来,知道不妥,又摇了摇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孔智道:“既然周将军喜欢,便带回去享用。英雄爱美人,传出去也是一桩风流韵事,丞相大人您说对吧?”
郭谦笑道:“正该如此。说起来我还要谢陈王让周将军为朝廷效力才对。请孔大人回去替我向陈王致意。”
许虎哈哈大笑道:“可惜周将军不是我姜国之人,不然怎么会背井离乡?将来周将军若是在朝廷待腻了,可来我姜国,姜国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周安道满面通红,却知道此时不能乱说话。
许虎拍了拍手,舞姬们像风一般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知道正事来了。
孔智率先开口道:“大皇子已伏法,我等也该撤军回国,不知道丞相大人可准备好了补偿此次出兵的钱财?”
“孔大人这是强人所难啊,便是把武朝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银子。”郭谦自嘲一笑:“去年朝廷收入三百万两,除去开支,结余不足八十万,连孔大人开的零头都不到啊。”
许虎道:“如今朝廷已经攻破摘星关,淮国北门洞开,以淮国之富,我想他们回乐意拿钱赎回摘星关的。”
郭谦摆手道:“许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淮国太后已经令李寻领兵十万北上,如何会拿钱赎关?”
许虎道:“帝都之中还有差不多十万军马,何不派去摘星关助战?如此地利人和之局,又何愁不胜?胜,则淮安便是朝廷砧板上的鱼肉任取任求。”
孔智点头道:“如果朝廷要与淮国开战,我愿说服大王,减免一些钱粮。”
郭谦心中暗恨,这些人说的冠冕堂皇,为的还不是要朝廷与淮国两败俱伤,以朝廷现在的实力,如何能攻下淮安?便是侥幸胜了,也是惨胜,到时候也无力自保,若是败了,那更是两国乐意见到的局面,那时他们将彻底控制朝廷。
见郭谦不说话,孔智道:“既然丞相大人觉得此计不成,不如割地抵债。帝都以东归郑国,以南归卫国,丞相以为如何?”
郭谦拍案而起:“孔大人,换你是我,你可会答应?”
孔智笑道:“我会答应的。”
郭谦瞧见孔智那流氓的嘴脸,差点气昏过去。
孔智却似吃了很大的亏一般,满脸痛惜道:“只要能保全皇室,这点土地算什么呢?你说对吧,丞相大人?”
保住皇室,这确实是郭谦最后的的底线。
许虎见郭谦被说动,便开口道:“既然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钱财,姜国愿退一步,只要朝廷允许姜国在朝廷的范围内招募六十万青壮回姜国,为我姜国修筑宫室即可。”
郭谦断然拒绝:“六十万青壮,便是六十万户的顶梁柱,他们若走了,家人如何养活?”
许虎道:“我们会给工钱的,只要宫室完成,便让他们回国。丞相大人,这已经是我姜国最大的让步了。”
郭谦只是冷笑,工钱给一个铜板也是给,二十年后让人回来也是回来了,可那个时候的朝廷,还是现在的朝廷吗?
周安道却出声道:“便是割了地与郑卫两国,两国暂时也恐怕没有那么多官吏来接管,若是派些品行不够的人来管理又容易激起民变,这恐怕是不符合陈国的本意的。”
孔智不由的多看了周安道一眼,没想这武将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也还有些道理,便示意周安道继续说。
周安道接着说道:“可如果郑卫两国真的能管好,这也不是陈国愿意见到的。他们有了这两地的百姓财富,足以弥补在战争中的损失,而且会更加强大,难道陈国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让自己的邻国强大吗?这是不符合陈国,乃至姜国的利益的。”
郭谦看着周安道由最初的结结巴巴到后来的侃侃而谈,心生诧异。
“周将军继续说。”许虎道。
周安道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如等陈国选好了官吏,朝廷再把这两地交给陈国,虽然耗时长了一些,却是最有利于陈国治理也对陈国最为有利的。在此期间,朝廷交给陈国一定的租金,应该是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的。”
孔智笑道:“将军说的轻巧,以你的条件,陈国如何向郑卫两国交代?”
周安道说道:“我想,这对孔大人来说,并不是问题。”说罢周安道便闭口不言,孔智等人仔细的衡量着这其中利弊。
郭谦不由得对周安道高看一眼,周安道这办法确实对武朝最为有利,现在朝廷最缺的便是时间,以便能彻底退回罪州。
片刻之后,一个宫人来到孔智耳边低语几句后退了出去。
“我同意周将军的建议,三年后朝廷必须交割完毕。丞相认同吗?”孔智问道。
郭谦装模作样一番,无奈道:“我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许虎道:“那我姜国的条件呢?”
“六十万太多,三十万如何?”郭谦老泪纵横,拍着自己的大腿痛苦不已:“割土弃民,我郭谦当受后人永世耻笑!”
“五十万!”许虎起身道:“绝无让步的可能。”
良久,郭谦缓缓点头。
次日,在太极殿签订文书,郑密未料到是如此好的结果,不由得大喜,而他不知道的是,郑国之地,大半由世家瓜分,回郑国只是妄想而已,他暗中与姜国的勾搭,段思贤等人一清二楚,只等回去之后便好生收拾他。
只有卫国主神色如常,他昨夜已与段思贤约好了,至今以后,卫国兵马钱粮皆交由陈国主管,段思贤亦保证卫国主荣华富贵,视卫国百姓如自己子民。
若是没有姬长生的乱来,自己未必会如此轻易的拿下卫国。段思贤在心中暗笑。
对于武朝如此让步,段思贤与萧武保证不会再侵犯武朝,以便武朝能全力应对与淮国的战事。
于承祖扫视着这宏大的太极殿,心情复杂,最终化成一声叹息,等到文书定下,便转身离开,他已经离开燕国太久了,草原之上的周朝,已经越来越强大,燕国的铁骑不能离开太久。
于承祖十万铁骑从北门绕城一圈,行至陈国大营外时,北宫霸弯弓一箭,射倒谢至仁的帅旗,面对燕国滚滚铁流,无人敢造次,只有谢至仁目光深邃,直到燕军消失不见。
姬长生用尽办法,总算让这乱世提前到来,没有给各国安稳发展的机会,可是他的谋划却才刚刚开始,姬明月将来能不能完成他的计划,又有谁知道呢?正如他所说,便是不成,只要自己做了,也就无愧于祖宗了,毕竟两百多年的皇朝,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郑密的幻想在被段思贤带回万安城的那一天,彻底破灭,对卫国主,段思贤却是很放心的,只让江锋进驻东阳城,其余一切不变。至于郑国,在世家的坚持下,陆之逊统领十二万大军进驻幽武城。
萧国裹挟着无数百姓东返,武郑之地哭声震天。
天下好像恢复了太平,可是其中却暗流汹涌,说不定哪天就会激起滔天巨浪。
郭谦的目光看向了西面,那里民风彪悍,那里马贼如云,那里黄沙万里,那里孕育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