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牧芝有些懵逼,这也太儿戏了吧。但是周围男人一连串懂的懂的窃笑,又不得不正经起来严肃处理此事。咳嗽了一声,板着脸问道:“兀那民妇,你方才所言,可有证据?如果本督发现你是诬告,定不饶你!”
香凝羞赧道:“大人,这等事……如何能有证据?”
胡牧芝倒是被她问住了,但他是主审官,自有其威严。惊堂木一拍,厉喝道:“无凭无据,你便要攀告朝廷命官吗?”
香凝被吓得趴在地上抽泣,那纤弱的身姿,加上肩膀浮动的楚楚可怜模样,让列位男性的荷尔蒙分泌严重溢出,都恨不能好好保护这弱女子。即便是林宵,在事先知道她在演戏的前提下,也被感染到了。
胡牧芝看到他带过来的手下都拿怪异的眼神看自己,似乎怪罪自己辣手摧花,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用缓和的语气道:“小娘子勿怕,你且将事情道来。”
香凝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轻声道:“小女子是上京时花楼香凝,本与万将军毫无恩怨。只是……只是去年万将军来我时花楼,共计消费五百两,走时说是记他帐上。我等弱女子哪敢不从,可这一记,便是一年有余。如今小女子与意中人商量着赎身,他不欲我再抛头露面。可这赎身的银钱仍差五百两,香凝也是迫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胡牧芝听得头大,拍了拍脑门:“既如此,你为何不先找万将军……和议呢?”他已经信了九分,毕竟军人嫖娼,十有八九是不会付钱的。
“小女子有想过去军营寻万将军……但是……但是……”香凝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胡牧芝摆了摆手,让她别说了,他都懂。一介美貌的弱女子,去军营岂不是羊入虎口?这么荒唐的案子,他也是生平仅见,偏过头问万山岳的意思。
万山岳却稳如泰山,微笑道:“无妨,清者自清,本将军也不是那种不知大魏律法的人。胡大人,可否容我与这女子对质?”
你们如果能自己解决,那可太好不过了!胡牧芝从善如流,连忙答应,他可不想因为这奇葩的案件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香凝姑娘,不知去年何日何时,我去了时花楼?还与你……与你有过一夕?”万山岳老神在在的笑问道。
香凝委屈的道:“去年元月初六,天子大赏三军。万将军与手下偏将,在薛都尉的领路下到了我们时花楼。点了楼里最红的姑娘,摆了三桌酒席。”
真有此事?万山岳记不甚清楚,还真有可能是真的。薛冲是京城土著,又是太子的小舅子,在京中的一切开销都由他负责。这也是太子的拉拢之意,他心里门清。但他胜券在握,冷笑道:“胡大人,且让末将替你介绍一下吧。这位姑娘,是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素有妙手琴音之称的香凝姑娘。她的一曲《霓裳羽衣》,可是连右相都赞不绝口!”
不止胡牧芝,便是林宵都惊呆了,原来香凝竟如此厉害!胡牧芝拈须沉吟道:“原来竟是京城的香凝姑娘,本官也是有所耳闻,一时竟未对上号。”
香凝羞答答地道:“小女子惭愧。”
你惭愧个屁!林宵翻了个白眼,心想闹吧闹吧,闹得越久越好。昨夜他与怼怼定计,他负责调虎离山,怼怼和淳于相趁机救出孩童。只要没有万山岳在军中坐阵,淳于相就有信心救人。当时怼怼好奇的问他如何将万山岳引出来,林宵就把让香凝诬告万山岳白嫖的主意说了出来。害得怼怼一直嫌弃,甚至将他踢出门,但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万山岳继续道:“香凝姑娘,本将有一个疑问,请姑娘解惑。”
香凝抬起泪汪汪的双眸,羞道:“将军请问,香凝自然知无不言。”
特么的,这女人太勾魂了,在场所有男子都是同一个想法。万山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早晚将她收入房中,今日且陪她玩玩。
“众所周知,京城四大花魁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且香凝姑娘你是右相府上琴师,我万某人何德何能,能……呵呵,我万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如何能入香凝姑娘的慧眼,夜宿你的帐中?”顿了一下,转而厉声道,“你且老实交待!是受何人指使诬告于我!”
被万山岳杀人的眼睛盯着,林宵浑身不自在,心道不妙。这香凝演得太过了!她明明是个清倌儿,怎么会用这个蹩脚的理由?这下好了,被堂上的万山岳抓住漏洞,搞不好要被反杀。
胡牧芝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大胆刁妇!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到底是受谁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这总督大人又精神了,香凝暗叫无奈,随后又抽噎道:“大人冤枉啊!”
真受不了这个,胡牧芝道:“你冤从何来?方才已经查明,你根本就是无故攀咬,还不供出主使,本督自会对你从轻发落!”两人都剑指幕后操盘手林宵,用意很明显了,就是你小子干的,一肚子坏水!今天非弄死你不可。林宵打了一个激灵,缩了缩脑袋。
香凝继续说道:“民妇冤枉,我何曾说过……”她羞意上来,两颊都通红着,“我何曾说过曾侍寝万将军了?”
“你……你还敢狡辩?”胡牧芝气道。
“大人实鉴,民女确未说过此等话。”香凝的脸蛋红扑扑的,“万将军勿怪,你是一个好人,但确实不是香凝喜欢的类型。人家……人家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呢,切勿污了女儿家的名声。”
万山岳胸中似乎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这是内伤的预兆,指着香凝道:“你方才不是说,那夜之事后,我欠你五百两银子吗?”
香凝眨巴着眼睛:“对啊,万将军确实欠我五百两银子。”
胡牧芝不耐烦的道:“你说‘那夜之事后’,这还不是诬告万将军吗?”
香凝一愣,随即委屈至极的道:“两位大人,民女岂有这个胆子?我说那夜之事,自然便是指的万将军在时花楼里摆宴喝酒,他还点了小女子弹奏一曲。平素我与列位王公弹曲,出资都是千两。但是万将军为国为民,在边疆忘为我等小民征战,于朝廷社稷劳苦功高,亦是受到了天子的嘉奖。小女子便只收他五百两而已。”她一副自己吃亏的说法,那小模样道不尽的可怜,“大人,这不过分吧?”
我焯!万山岳和胡牧芝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林宵心头一万只神兽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奔腾,看怪物似的看香凝。我的女神,奥斯卡已经不足以表彰你的演技了,我愿称你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精神传承。香凝甚至还悄悄的转过头,朝他吐了吐香舌。林宵心里想的是,阿姨你赶紧把阿史那兄弟也救出来吧,我不想跟这女人扯上任何关系了,不然被她卖了都还得乐呵呵的帮她数钱。
公堂之上的气氛十分尴尬,胡牧芝拿眼神瞅万山岳,意思是要不你就把钱给人家吧,这荒唐事早点了了。万山岳脸上阴晴不定,始终不肯表态,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香凝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相信在这段时间里,怼怼和淳于相率领南齐勇士已经救出了被拐卖的孩童。林宵这样想着,忽然脑中电光一闪,一脸骇然的望着在堂上稳坐钓鱼台的万山岳。
不对!
这万山岳何许人也?他们初次见面,便是在凶案现场,他见到自己死而复活,非但没有露馅,反而顺手指认自己为凶手,这是果决的判断。第二次交锋,是他毫无争兆的偷袭自己。身为洪荒境高手,对付他一个区区无品,居然也选择用最稳妥的方式,这是谨慎。第三次,也即是现在,他就这样任由他们摆布了吗?
怼怼有危险!万山岳一定是料到有人劫营,干脆将计就计,配合他们演了这一场戏。香凝的演技固然厉害,万山岳也不是吃素的,这两人伯仲之间,难分高下!现在怼怼肯定是遇到埋伏了,难怪他如此镇定。
想到此处,他再也呆不住,转身便要先离开这里。万山岳却在身后叫住了他:“林捕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林宵身体一顿,回身行礼道:“禀大人,我早上吃坏了肚子,想要方便一下。”
万山岳呵呵笑道:“林捕头一路保重,去吧。”
林宵朝香凝打了个眼色,让她见好就收,不要再纠缠了。自己出了江州府衙门,取来一匹马,朝城外神策军军营飞奔。
林宵心中担心怼怼的安危,一路星驰电走,待赶到时,远远便听见了一阵喊杀声。
只见无数的士兵布好了阵形,将两个人团团围住,正是已经满身血污的淳于相和持刀靠在他身边的怼怼。神策军为首的便是昨日领头追击的偏将,姓曹,是万山岳的副手。得意的放声笑道:“将军料事如神,早知你们会来劫营!淳于相,你的死期到了!”
淳于相护着怼怼,他的身体已经有多处负伤,脚边都是他带来的同伴的尸体,此刻已经仅剩他们两个人了。
“徐姑娘,等会我杀出一条路为你夺马,你赶紧逃!只要逃到船上就安全了,他们是不敢追上使节团的!”
怼怼将短刀护在胸口,冷声道:“你不必担心我,到了关键时候,我会自杀的,不会受辱。”
淳于相急道:“徐姑娘,楚王殿下绝不会坐视你死在这里!还有我……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