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知仇一心要拿下这场比赛,身上的力气就仿佛用不完一样,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跑到终点。
刹停在白泽江边,他转身望向后面的三个身影,以胜利者的姿态振臂一呼,而后便蹲下身去够江水。
此时白泽江刚流出幽邃的兴安岭,冰凉清冽,华知仇洗了手和脸,又捧了一把江水喝下,顿觉全身都凉了下来,心旷神怡,不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咂咂嘴,尚未过瘾,干脆跪伏在岸边,直接将脸埋进水里,“咕咚咕咚”地猛喝了几口,再探出头后使劲甩了甩浸湿的头发,打出一个响亮的嗝来。
“诶?”心满意足以后,华知仇不免心中疑惑,这路程也没多远,那三人怎么还没追上来,不禁站起身扭头向后望了望。
可他却惊讶地发现身后早已没了任何人的身影,心中不免慌神,正欲大喊几人的名字,却突然感觉腿上一紧,脚下腾空,整个人悬浮起来。
“你小子跑的挺快呀,嗯?”高在洲抱着他的一条腿站起身,一脸坏笑地说道。
“这水是不是挺凉快呀,身上热不热,要不要也凉快一下?”柳诏东则抱着另一条腿,也打趣道。
原来,落后的几人商量了一下,便趁华知仇脑袋探入水下之时,悄默声地猫在他的脚边。
“嗨呀!两位哥哥,别这样,把弟弟冻坏咋整,拖个病秧子咱可走不了那么快啦。放我一马吧。”华知仇当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连忙服软求饶,见肖星雨在身后捂着嘴偷笑,又连忙说道:“星雨姐,星雨姐姐,你最善良了。劝劝在洲哥,放我下来吧!”
高在洲辩道:“星雨,别被这小子哄了,他最会装可怜。来,帮一把!”
“别,别呀!星雨姐!”华知仇感觉到她的手扶上自己后背,急得哭腔都快出来了,大喊着:“错了,错了!诏东哥,在洲哥!别……”
话还未说完,几人便一齐用力,将他高高抛起。华知仇的身子足足飞了近一丈高,伴着凄厉的惨叫,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最后重重地摔到江里,溅起大片水花。
“哈哈哈哈……”岸上三人大笑起来,看着他在水中扑腾挣扎,高在洲还不忘落井下石:“怎么样,知仇?水里凉快不?”
“凉快,太凉快啦!”华知仇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踩着水咧嘴答道:“你们也下来试试!”
“去你的吧!”高在洲知道他这是死鸭子嘴硬,也不再管他说什么,蹲下身在河边洗了把脸,而后扭头对身边二人道:“诏东,星雨,来。这水确实不错,特解暑。”
不料人却并未答话,而是望着水里的方向。高在洲本就蹲着身子,仰头又被阳光刺了眼睛,待看清楚他们表情后,突感不妙,正欲起身,手上却突然被人抓住,而后便是一扽。
没有防备的他失去平衡,一头扎进水里,落水前只听耳边传来华知仇得意的笑:“说了舒服吧!那你就下来再舒服舒服!”
待高在洲从水中浮起,将遮住眼睛的碎发捋开,便看见柳诏东也扎紧了腰带,两步借力后在白泽江边腾空而起,一跃而入。
他们就这样在水里嬉戏了好一番,留肖星雨独自在岸上笑看着这奇怪的场面。待江水彻底洗刷掉身上最后一丝暑气,三人才接连爬上岸。
从包袱里找出干净衣裳换了后,华知仇又顺便拿出四张烙饼,一一分了下去,而后边吃着自己手里的干粮边提溜着水囊去岸边打水。
“在洲,接下来怎么走啊?要继续往北,就要过这白泽江,可看上去附近并没有船,也没修桥。”柳诏东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
“是啊……该怎么过呢。”在洲刚咬下一大口烙饼,嘴里的声音含混不清。
若这里只有他们三个男的,那倒好办,大不了游过去便是,本来这白泽江也没多宽,对于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可如今肖星雨也在,那便不能不考虑,总是要顾及异性的面子。
“对了!”他环顾一周,突然眼前一亮:“我之前听老范头讲过辽州地形,他说白泽江出了兴安岭不远便有一个县城,那里一定有渔家,船不是问题,可能还修了桥。待会咱们就沿着江边走吧,晚上找个客栈住,顺便把衣服晾干,休息好了明日再出发!”
“好啊好啊!住客栈!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把我这个腰都给硌疼了!”华知仇正打了水回来,听到这番话表示支持。
其余二人也欣然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待几人皆吃饱喝足,又收拾好行囊,便再次启程上路。
……
话表两端。
辽州北境,落蛮城。
城内西北部,大多是安东军兵将的住处。而贴着城墙的西北角,则修着一座监狱。
监狱自修成以来,极少关过中原人,大都是些在城里闹事的驰洋人、雪蛮人,还有刺探军情的斥候。岚朝自建立政权,将驰洋人赶回洋州以来,默认民间贸易,虽然未曾发生过两军大部队交战,但小规模冲突却从未停过。
驰洋人的小心思中原看得明白,也防得谨慎。
此时的监狱大门,站着两人,靠前半个身位的便是辽州军事统领——张长青,后边那位则是两个多月前来到辽州的南宫仁。
南宫仁到了落蛮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帮忙给安东军中的伤兵看病抓药,而后又来这里研究雪蛮人中传播的“雪煞”一疾。
开药方用了整整十三天,这是他行医以来最难行的一次诊,一是雪蛮人身体素质与普通人不同,要高大的多,甚至被好多老百姓称作“雪怪”;二便是这“雪煞”,是未曾被任何医书收录的奇疾怪病。
中了招的雪蛮人只是暴躁异常,理智丧失,但身体机能却没什么损害,而力量和耐力还会变得更强。
好在药方终于开了出来,除了内服,还有外用,都被狱卒强行给这些雪蛮人灌了下去。
用药至今已两个月整,报告称情况好转不少,张长青今日便找到正在营中给伤兵行医的南宫仁,一齐来看看效果。
示意狱卒打开大门,张长青率先踏进监狱,感激地对身边人道:“南宫神医,这几个月来真是辛苦你了。本来是请你来看看雪煞到底是什么病症,没想到随军郎中的人手不够,又麻烦你给伤员看病。惭愧,我当时信誓旦旦地跟余渊打了包票,要以上宾规格接待你,结果却让你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真是……”
南宫仁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张将军太客气了。郎中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而且将士们个个勇武过人,拒敌于国门,保护着天下百姓,都是英雄……能为英雄们帮帮忙,排解身体上的苦难,也是我身为一名郎中的骄傲。”
张长青肃然起敬,他知道余渊本事不凡,推荐来的必是神医,但也定不会一辈子留在落蛮城,不然哪怕拉下这张老脸也绝对要将其留在营中。
有这种神医坐镇,便能大大减小营中的死伤率,对前线拼命的将士而言可谓是金山不换的坚实后盾。
二人继续交谈着,不觉间走进监狱深处,雪蛮人都关在最里面——那里的牢房更坚固,镣铐更沉重,狱卒数量也更多。
监狱深处又是一扇厚重的大铁门,一直在前带路的狱卒解了锁,用力推开栅栏。
里面站岗的牢头立刻出来迎接,低头抱拳恭敬地道:“张将军,南宫神医。”
二人点点头以示招呼,再次抬脚向里走去。
不料刚走出几步,右侧牢房内突然传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响,一个高大黑影迅速冲了过来,直直地撞上牢门。
周边的几个狱卒立刻做了反应,大喊一声:“警戒!”冲到张长青和南宫仁的身前,拔刀护卫。
此处的牢房仅在墙壁上方开了不大的通风口,所以光线极为阴暗。待张长青适应了光线变化,定睛一看,才发现牢房中的黑影正是一个雪蛮人!
若生于中原腹地的寻常百姓,听到“雪蛮人”的字眼,便只道是和驰洋人一样居住在北地的民族,所居之地近乎常年冰封,且又未受过归顺教化,与蛮族无异的普通人罢了。
但亲眼见到这个种族的人才会真正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眼前这个雪蛮人身高足足近十一尺,饶是个头八尺有余高大威猛的张长青在他面前也似个孩童一般。
除此之外,这雪蛮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着一层密密麻麻的乳白色汗毛,脸上稍干净些,不过下巴也蓄着灰色虬髯,满头灰白色头发似乎失于打理而糟乱蓬松。至于其体型的宽度,想要装下两个张长青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事。
看来以“雪蛮人”三个字来称呼这个种族还是比较文明含蓄的,因住在辽州北部边境而见过他们的不少百姓,私下里更是直接喊他们“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