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她就来到旁边的悬崖上站着。
这里是位于江边的一座山,距离房子不愿就能看到下面滔滔不绝的江水。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居住在大片竹林当中,她忽然觉得这位小苏学士莫非是传说中的什么隐士高人。
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了。虽然比较遗憾没能见到那位小苏学士,但她却忽然想要再故地重游一下去看看赤鼻矶。
毕竟当时导游之类的人,忽悠她是赤壁之战的地方,于是对方在讲述那段历史往事的时候就难免的带了一层滤镜。
现在她想看看,在没有那些人的影响下,赤鼻矶本身的景色,其又该是一幅怎样的存在。
意念扩散,在确定周围没有人能看到后,碧绿色的真气骤然上涌,整个人直接纵身一跃就跳下了面前的悬崖。
失重感骤然传来,这种纵身跳崖的动作忽然让她感觉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从山崖上跳下去,还在江水里面洗过澡。只不过那应该是比较久远的事情了,本身没什么记忆点,因此记忆方面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
气爆声在空气中传来,州整个人在空中来了个虚空转向。就在落入江水的前一瞬间,转身落到了对面的江边上。
这里是山区脚下,还是峡谷之间的江水旁,在没有索道和缆车的情况下这个时代的人一般很难到这里来。所以她也不在乎什么,就这么直接施展力量落在了地上。
双手背后,随意的迈步就在这江边的石路上走着。
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地上不是石头就是受江水影响而泥泞的堤岸,身上宽大的长袍走在这种地方顿时被沾染了不少泥点。
不过她都不在乎这些了,就这么任凭喜好的从山谷下面朝着赤鼻矶所在的地方而去。
天色一点点的朝着夕阳转变着,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的快要流逝掉了。
看到空中快要变成夕阳的日光,她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店铺那边的人可能会比较疑惑,自己这出去吃个饭直接失联了可还行。
不过真要找的话也不是完全找不到。先找到让自己帮忙送鱼的那个邻居,之后就能找到鲜鱼居,然后就得知了自己到小苏学士这边来了。一条完整的线索,就这样被他们观测到了。
想到这里,她不知道怎么的有着特别难受的感觉。
自己那个时代很早就有学者说过。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是需要社交和保持人际关系的。
如果自己就一直独自一个人在山洞里待着,那么就无法产生任何的人际关系线。
但这次出来后,就只是几天却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她忽然觉得能在别人记忆中存在过真好,能被他能关心,真好。
曾经有人探讨过唯物和唯心两个观点。
唯物论表示,无论是否被人观测到,这个事物它在这里,那它就是在这里,这和人本身的一直无关。
而唯心论正相反,我思故我在,只有我观测到了那个东西那么它才是存在的,我没有观测到,那么它就不存在。
第一次听到这个观点的时候,州只是觉得好笑,除了好笑还是好笑。
别说接受过义务教育了,就算没有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事物是不以个人意志而转移的。难道我闭上眼睛,我就不在这个星球上了吗?
但现在,在感受到了那种和人建立联系,感受到被人关心、被人观测到的感觉后,她忽然觉得所谓唯心论似乎也不是那么离谱了。
如果自己和之前一样,只是一个人默默在山里待着,不和任何人建立联系,没有任何的羁绊与牵挂、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么,自己这个人,真的还能算作是活着吗?
曾经一直都有人想做隐士。但经历了太多时间的她,在有了这几天的经历后却忽然觉得。做一个隐士,哪有这种被人观测到的感觉好呀。
默默的朝前面走着,终于在夕阳前她到了赤鼻矶所在的地方。
这个赤鼻矶是由赤壁山麓向西突出近百米长,数十米宽,形状如同赤壁山悬挂的鼻梁。并且其通体赭赤色,只插江低,形成矶头。
其实上次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里很壮丽了,这次再来更是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过没等她再多观察一些面前的石壁,却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人。
那人此时正蹲在地上,徒手在这边的淤泥中刨来刨去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就算身上满是泥点,但那人依旧乐此不疲的淘着什么。
令她惊讶的倒不是这个人再挖什么,而是诧异这个人是怎么从两侧高耸的石壁上下来的。
自己有修为可以随意折腾,但这个人身上明显没有任何真气波动的存在,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专门下来的道路吗?不应该呀,这里还没有被开发过,就算是旅游的人也都是坐船逆流来到这里的。而周围由没有船,那这个人是怎么下来的?
那人蹲在地上,挖东西挖的很专注,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见状,州担心自己忽然出声音而吓到对方,于是只好向后退出一些,轻微的咳嗽了一声后这才说道。
“打扰一下了,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先是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随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后面。
州看到,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看上去可能也就四十刚出头,但整个人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衰老的情况,身上举手投足之间也有那种上位者才有的老成气息。
对方相貌非常俊秀,能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一定是才子级别的人物。
一身没有什么装饰的青衣穿在身上,给整个人增加了一些平和与普通的气息。
发髻梳拢的一丝不苟,头上带着这个时代学士一类的人都会带着的冠冕,只有发鬓处露出来的些许青丝,表示着他曾经历经的一切。
“哦,这位小兄弟,我是来这里找断戟的。”
对方的语气很平和,声音也很好听,只不过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州有些无法理解。
“断戟?”
“是的,断戟。”点了点头,那人微笑着继续说道。
“前朝不是有句诗吗?‘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一边说着,他直接吟诗一首。而州却发现,对方在讲述古诗词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在那一瞬间骤然改变了。
“这首诗就是讲,前朝诗人游览赤壁这个地方,见到了一块断戟,经过鉴定发现是当年三国时期赤壁之战是留下来的产物,并且由此感叹。”
“我想着,我这不是也来赤壁了吗,所以就随便找找,看看自己能不能像前人一样,也发现一些当年赤壁大战时的遗存。”
“那,那你找到了吗?”有些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州尽量平静的让自己问出这句话。
“我来这里已经三年了。没事都会来这里看看,但目前还真没发现什么遗存。”说着,对方脸上流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
看着对方的样子,州的表情有些怪异。她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却有些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毕竟看对方样子,对找文物之类的事情兴致还是挺高的,自己说出来那不是纯粹的败兴吗。
摇了摇头,让自己的心情略微平复一下。抬头看着远处的夕阳,感受着峡谷中渐渐扬起的微风,默默的叹息一声后说道。
“找到又如何,找不到又能怎样。在我们看来珍贵的遗存,在曾经无非也都是一些稀松平常之物罢了,如今的我们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让往昔的历史遗物随风而去,难道不好吗?”
听到这句话,那位中年人的目光中多出一些变化。将擦手的手帕放到袖子里,整个人的神色也逐渐改变了。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皱的衣服,以一种很正式的姿态就此回答道。
“历史的文脉在于传承。三皇五帝,周秦汉唐,回望现在已有千年。正因为拥有传承,感慨往事时才能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看了一眼脚下满地的淤泥,他仿佛想象出自己也像前人那样挖到了当年的遗存。
“正因为有这些小物件的存在,我们才能窥视到在这里数百年前真实发生的故事。才能让我们在人生的百年时光中,感慨古人、感慨我华夏文脉。”
“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摇了摇头,州只是那样平静的说道。
“前朝诗人张若虚曾在《春江花月夜》中写到过。‘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侧过身,双手习惯性的背在身后。看着面前从左向右滚滚而去的江水,州的表情变得分外平静。
“人的一生,不同于山间之清风、江上之明月那般亘古不变。人生一世不过百年,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天。纵使你学富五车、通晓宇宙,继前人文化之大成,知晓了这世间的一切。那么我问你,你又能怎样?百年之后,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不终究还是变成一片黄土。”
扭过头,有些空洞的眼神注视向了对面的中年人。“如果照你所说,人生在世就只是为了咏叹前人和传承文化。那么在我看来,这也太过于单薄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下来了。两个人这边陷入了沉默,只有天际间夕阳的变化才能感受到时间的推移。
忽然间伴随着一整狂风的吹过,吹着州头上冠冕直接扶摇而起,梳理和聚拢在冠冕下的长发直接向后方飘扬而出。
全身骤然震颤一下,中年人的嘴角略微颤抖。抬起手,他朝着面前的州深施一礼。
“先生大才。没想到黄州这里也有先生这样的才子,是东坡孤陋寡闻了。还请问先生何名?”
“我叫州,一界俗人罢了。”她只是默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