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祁总兵冒雨而来，从王府侧门进入，直奔王府祠堂。

　　一进祠堂大门，祁总兵劈头就跪了下来，“王爷，末将失职！军中斥候来报，偷袭……失败了！”

　　老王爷背着双手，看了祁总兵一眼，摇了摇头，对祁总兵有些失望，道：“胜负未分，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失败，本王此前是怎样告诫你的，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末将知道，但月牙岭……”

　　老王爷打断他，道：“月牙岭是一个天然的埋伏之地，若是大军通过，遇到埋伏，就是必死无疑，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呢？”

　　“黄雀在后？斥候来报，南边有宁家军传令的战鼓声，难道……”祁总兵盯着老王爷，一脸愕然，道：“那真是王爷的人马？”

　　老王爷转过身，不看他，却还是答道：“是。”

　　祁总兵无语，好一阵，他才沉声道，“王爷是不是早就料到，大军会在月牙岭会遇到鞑子埋伏？”

　　“是。”

　　“既然是这样，王爷此前为什么不说？如果是鞑子早早埋伏在月牙岭，大军岂不是根本不可能顺利通过月牙岭，和宁家军汇合……”

　　“不会汇合了。”老王爷闭上眼睛。

　　祁总兵惊愕道：“什么？不会汇合？王爷的意思是……”

　　“北大营三厢将士，根本过不了月牙岭，前方也不会有宁家军在等他们汇合，宁家军在南边，有别的更重要的任务，那三厢将士，等不到援军了。”老王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

　　祁总兵也是带兵打仗的人，哪里还不懂老王爷的意思。

　　“也就是说，北大营三厢将士，从头到尾都只是王爷手中棋子！您根本就没打算救他们？”

　　祁总兵眼眶通红，厉声道，“不！王爷一开始，就没打算实行这个偷袭计划，你把他们……把他们当成了去送死炮灰？为什么？！”

　　北大营一共5万将士，以2000人为一厢，三厢则是6000人。

　　足足6000人啊，就这样成了炮灰，祁总兵怎能不怒？

　　老王爷叹了一声，目光沉沉，“这就是本王事先不跟你说的原因，成大事者，总要有一些牺牲，祁谋，你若一直如此妇人之仁，便不用再掌兵了。”

　　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要雄踞一方，就要有常人所没有的气魄与胆识，还要懂得何为牺牲。

　　“可是……”祁总兵眼睛更红了，隐约有泪光在他眼中滚动，他几乎把牙齿咬碎，握拳道：“他们可以不用死的！他们领的是末将的令，诛杀的是鞑子，他们是在为国尽忠！！王爷，您怎么能够……能够这样！”

　　说到最后，祁总兵浑身都在发抖。

　　老王爷忽然突兀的冷笑一声，他微微闭眼，“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北大营全部将士，死的就是凉州卫全城百姓！祁谋，你不但妇人之仁，还是个短视的蠢材，本王怎么会培养出你这么一个……”

　　“废物”两个字，老王爷终究没说出口。

　　“祁大人，你先起来吧，如果不是没办法了，王爷也不会出此下策，你……误会王爷了。”老穆上前，去扶祁总兵。

　　祁总兵眼里布满血丝，咬牙道：“误会？穆统领，你是王爷的人，自然是帮王爷说话了。”

　　老穆的手僵在半空，但还是把祁总兵扶了起来，道：“祁大人难道不觉得，鞑子最近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吗？”

　　祁总兵坐镇北大营，这些情况知道得更清楚，“是，但这跟今夜的偷袭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鞑子侵袭实际上是障眼法，半个月前，王爷就收到密保，南方不断有小规模的鞑子秘密行军，白天休息，夜晚行动，不断的朝西安府行军，我们抓了几个落单的鞑子，严审之下，从他们身上得到情报，他们想要攻破西安府。”老穆沉声道。

　　祁总兵不可置信，“攻破西安府！这……这……我军事先怎么没得到任何战报？！”

　　“对方秘密行动，你当然不会知道，王爷无奈，才定下这个作战计划，一边放消息给鞑子，实行偷袭计划，麻痹鞑子，一边秘密调集宁家军，以及最近的纪城军，两军蛰伏，截断鞑子大军。”

　　西安府若是城破，也就等于整个西北边境全线溃败，届时就算是守住了凉州卫也无济于事。

　　祁总兵听得背脊发凉，原先的怒气也随之消弭，从战略和战术上来说，老王爷的做法都没错，但毕竟是牺牲了他手下六千将士，他一时之间缓不过来，颓丧的跌坐在椅子上。

　　“本王知道，那六千将士也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事成之后，本王亲自上疏请表，必定厚待他们的家人，本王并非薄情之人，只是战场从来血腥，多少铁衣裹枯骨……”老王爷叹了一声。

　　祁总兵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艰难抱拳，“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