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花时雨,游人离子往往怀。
南景的秋,并无忧思感伤之意,万里金秋,却有几分悲壮之意。
景都南边有间茅草屋。
张卜生懒散的躺在茅草里,眨巴着大眼睛仰首看着这位布衣男子。
刘长风背对夕阳,原本冰冷的脸上笼上了阴影,看上去并不怎么可亲,棱角分明的五官配上一声布衣,像极了不出世的大侠。
“这本功法你拿去,北方有点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三个月后我来测试你的成果”刘长风丢给张卜生一本泛黄书籍。
张卜生还在痴望着长风的大侠风姿,却被这本迎面而来的书打回现实。
“这间草屋,每天都有人来送食物”。
张卜生并没着急翻看这本名为《清风拂山冈》的功法,环顾草屋,草屋内极为简陋——一张茅草床、一张木桌和一把木剑。
不过此处好在清静,虽然附近有间私塾,但隔着几个巷子,书声琅琅,也打扰不到这里。
张卜生几乎脱口而出,“叔,你这单间月租多少?”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刘长风微微一愣,显然一时间没弄懂月租是什么意思,他从不会回答自己没把握的事,只是淡淡的说道:“这本功法很深,你好好酌思”
“这本功法……”张卜生拾起《清风拂山冈》,自言自语道,刚准备再问一些什么,刘长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张口作哑。
刘长风转身走出门外,张卜生看看他凌然的背影,看看手中的功法,心里一片茫然而又兴奋。
刚重生就被刺客追杀,又被实力大叔拯救,武林秘籍加上一间茅草屋,这难道不是下一个武林大侠的标配?
“这特么是主角路线啊”。
……
接下来这几天,张卜生一头钻在这本功法中,口诀并不难记,难在理解其中的深意。
每天都有打扮成仆人模样的人,来给张卜生送食物,凄惨的是每餐只有青菜馒头淡水。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张卜生想起前世所背的文言,已给自己打气,“卜生卜生加油!”
“先成为名武林大师,然后寻位俊俏佳人,浪迹天涯,除恶扬善,哎嘿嘿哎嘿嘿……..”张卜生一边抱着《清风拂山冈》,一边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
此时刘长风乘风北上,朝着北胡方向疾行而去。
月光皎洁,一道黑影出现在草屋窗户旁,熟睡中的张卜生翻了个身,那黑影一闪,消失在无边月色下。
……
次日凌晨
天边的残月还未退去,淡蓝色的天际飘起几道炊烟,田地里还未有农人的身影,私塾里还未有朗朗书声,偶有几声犬吠,偶有几声鸡鸣。
清风自来,凋叶被这道无由风激起,张卜生手握木剑,剑气如清风,数片落叶被斩成两半。
“此为清风”。
左手运气,一道暗流涌动,随着他的出掌,真气喷泻而出,本就枯瘦的老树,被这股真气冲击,弯到了一个极限的角度,树干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便会折断。
“此为山冈”。
张卜生经数天的苦习,已学会这本功法里的大部分内容,但始终不能更进一步。
“每天都对着这破树练,他不嫌累,我倒先累死了”。
张卜生看着这棵枯树,让他奇怪的是,这棵枯树看似瘦小无力,每次运动真力击打,他都以一种极为夸张的角度弯了下去,却怎么也断不了。
张卜生将木剑插在泥土中,转头看了看屋内桌子上的“盛食”,微微叹了口气,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天降降大任于斯人,天降……”
……
世间武者,皆以毕生之力追求境界,九品至一品依次递增,然而有武道巅峰者,世称为罡师。
罡师作为世间巅峰战力,按常理说因是一国的镇国之将,现实却并不是这样。
南景罡师刘长风,早年被禁军统领张剑所救,此后立誓终生跟随,而张剑却死于早年间的一场叛乱,此后守护张剑独子张卜生。
北胡罡师胡狼,效忠于北胡那位皇帝,那年的南景内部反叛,也有他的助力。
极北大寒之地,也有一位罡师,守护自己族人数十年,被他们敬为神,不问世事。
九品强者依是世间少见,是仅次于人类武力天花板的存在。九品强者,数极北之地数量最多,北胡次之,南景最少。
……
张卜生还在苦习着这本功法,秋日初曦,自东方探起,淡淡微光驱散不了秋日的萧寒,洒在木剑上,洒在张卜生的汗水上,洒在早起复习功课的学子的书本上,洒在早起觅食的寒雀身上。
洒在诺大的皇宫中。
御书房内。
两位全景国权势最大的人,正在进行一场隐秘的谈话。
身着龙袍的青年皇帝端坐在御台上,稚嫩的手因长时间握笔,而生出淡黄色的茧子。
皇帝看了看底下身袭紫袍的沈宁,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朝着四周的女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去。
景历二年,金宁侯李康永内拢国内反动势力,外联北胡,趁先皇处薨,政局不稳,起兵谋反。张卜生之父,禁军统领张剑及抚卫司司长沈宁平反。
张剑为保护幼年李昌,与北胡六名七品刺客血战,斩掉其中四名刺客首级后,早已无力支撑,被另两名刺客联合阻杀。
刘长风念及张剑的救命之恩,却被敌人支走,赶来时,张剑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大怒,抱起幼年李昌,一路杀去,剑下亡魂不下数千。
史称康永之乱。
平反后,沈宁扶持新帝登基,大将军扶直镇守北疆,国内禁军由凌青操控,国內政局初定。
五年后,从战火之中成长起来的少年皇帝李昌,发挥出惊人的政治天赋。
先是下令抚卫司超脱于权力限制之外,皇权直辖,再严整官风,改革文学,大开国门,互利互市,万国来朝,南景国国力昌盛无前。
青年皇帝李昌微微一笑,嘴角极好看地勾出一道笑容,笑骂道:“这群庸夫,整日上奏这些无用折子,谁家的小姐做了些出格的事也要写进去,难道我给他们发的俸禄高了,吃饱了撑的?”
沈宁应着皇帝笑了笑,听的出来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身子微躬,双手作拱,
“皇上,追杀张剑独子的那群刺客,已全被狙杀完毕”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长风叔还是长风叔,做事依旧这么狠厉”李昌微微一笑,想起了什么,问道:
“张卜生此时在何处?”
“城南的那间茅草屋内,每天都有人送食物,陛下随时可以召见”。
李昌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长风叔如此安排,自有他的打算,我是一向相信他的”。
沈宁退出御书房后,眼角极难为人发现地暗了暗,一袭紫袍在皇宫内显得极为耀眼,凡有侍卫侍女经过,皆低首不敢看一眼,端盘子的双手都在颤抖。
或许他的灵魂深处,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凄惨过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