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下沈庄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每日鸡鸣时分人声已经鼎沸,直至人定方才偃旗息鼓。半个月的忙碌,堡子外的壕沟已经初见成效,南门外通向沟底溪水的小路业已疏通,相比原来的一人小道拓宽至可容两轮车通行,并且在中间修筑了一个平台,设置望楼,一来方便取水之人歇息,二来也起到了警戒的作用。
“每百步设一标志物,至五百步止。如此,若有强人而来,便可知其与堡子距离。”
族叔沈福清在堡墙上指着远处的地面向沈俊仁详细的诉说,“此外,还应准备拒马等物,立于壕沟之前,可阻碍攻方,另从五百步始用土堆砌缓坡并逐渐缩小,使敌不可依次展兵,减轻我方守御难度。”
沈福清,字阳闇,年方而立,按族内的排行,是沈俊仁的八叔,有一子便是沈俊和。
沈福清曾经在神武军官至典军校尉,两年前神武军为解后顾之忧,向平凉府、原州、崇信军、华亭军、静宁军等军州府发动攻击,沈福清随军在安化城左臂负伤截肢,于是返回庄内休养。
这一次的训练村丁、布置防御设施便是以沈福清为主导,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但多年的行伍生涯还是给了沈俊仁很大的帮助。
“八叔,你认为神武军会在麦收之际出兵嘛?”沈俊仁将沈福清所安顿的所有事项一一交办下去,心忧将来的他还是想从族叔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沈福清的脸上也有一处刀疤,给人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感,尤其是脸上若是带有笑意,那种感觉让人浑身的汗毛都会竖起。
“俊仁,神武军必会前来!神武军想东进关中已不是一两日,今次若不建功,恐西京军获得关中粮仓之丰必会夺取陇山两侧为其羽翼。”沈福清右手扶着腰间的跨刀望着前方,这一刻不仅仅是沈俊仁,就连李麰、沈俊和、沈俊宇诸人都看到了一名嗜血老将的风采。
“所以,神武军为了在对西京军中获取更多胜利的筹码,一要筹备足够的粮食,二要扩充足够的军备。今年时节如此之好,神武军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堡子内外田地里的小小麦已开始发黄,大概再有半个月就可以收割了,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下沈庄人的脸上多了很多的笑容,连年的饥荒终于要在今年结束了。
只是沈俊仁看着这麦田却有了忧愁,越临近麦收之时就证明危机要来临了。
“嗖”
一支利箭射出,将两只不远处在田地里晃悠的田鼠一起穿心。这个时节田鼠的活动也猖獗了起来,为了保护庄稼不受影响,也是为了锻炼村丁的射术,于是沈福清在沈俊仁的建议下就将青壮们划分成组,开始了捕鼠活动。
“族长,你这箭法可是越来越精湛了。”沈俊和边说着边也射出一箭,一直受惊的田鼠去见了它的同伴。
沈俊仁看了看天空,发现日头已经逐渐偏西,每当夜幕降临沈俊仁的心都提了起来。
“四哥,这段时间还是让大家都辛苦些,晚上一定要小心,万不可重蹈覆辙。”
“俊仁,你放心吧!”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金黄色的麦田映在了众人的眼中。微风拂过,麦浪翻涌。沈俊仁徘徊期间,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成就感。
堡子外的田地里,青壮们挥舞着镰刀,丝毫不在意夏日高悬的烈阳,抓紧每时每刻进行收割,而妇女们则肩挑着担子将中午的吃食送到。
“伯友兄,看来一切还是顺利的。”李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端起碗喝了口水,顿时感觉身上的燥热纾解了很多。
“来瑞,危险才刚刚开始!”沈俊仁端着碗吸溜着碗里的宽面条,“这几天我总是不踏实,还是得赶快把庄外的粮食收回去。”
“有什么消息吗?”
沈俊仁摇了摇头,“我安排俊和带着几个人在周边探查,如果有情况他们会立刻返回。不过,还是把庄外的粮食抓紧收割运回堡子里比较安全。”
饭很简单,都只是一碗面条,在妇人们收拾碗具的时候,青壮们又再一次的下地了,大家都知道:早一刻将外面的麦子收完,早一刻心才能安。
“今日河川冯家洼、曹川、李店三个村子的麦子被流民抢割了,村民不敢出堡子,今夏损失惨重。”
“我听瓮城人说二十铺、米家沟被流民洗劫了,流民裹着村民向州城去了。”
“郑社过来的人说,大量的流民从青桥过泾水向北塬而来。”
一个个不好的消息汇总而来,沈俊仁仔细听着,神色凝重。
“有没有州城或者神武军的消息?”
沈俊和说道:“目前还没有。”
“俊仁啊,咱们庄外的地还得几天啊?”随着麦收的开始,二叔公沈世镘等一种族中老人也都紧张了起来,每日的情况汇报这些老人虽然不发表意见但都会来参与,今日一反常态,二叔公开口询问,显然众人都紧张了。
“还得三天,就算再赶至少得两天!”沈俊仁细细想了想目前的进度后回答到。
四叔公沈世恪听到俊仁的回答后,急忙说道:“这不能等了。俊仁,组织人连夜抢收!现在有流民往北塬来,早一日收回堡子里,早一日大家安心。”
“四叔公说的在理,我也有这个想法,其他长辈都咋样?”沈俊仁环顾四周见大家都赞同此事,也不拖沓,急忙让沈俊宇去通知各家各户出人连夜抢收。
见众人散去,沈俊仁对沈俊和说道:“四哥,继续派人到四处去看看,打探消息,好让我们做好准备。”
“族长放心,我知道轻重!”沈俊和应声而去,沈俊仁在身后叮嘱道:“一定要主要安全!”
堡子外的抢收很是顺利,一天两夜终于将所有粮食收回堡子,堆放在了麦场之上。堡子外麦收完成的同时,下沈庄也拉起了吊桥,紧闭了堡门,外出打探消息的人也只能用绳梯进出,整个堡子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当中。
“神武军出动了!”
刚刚自外返回的沈俊和飞奔着来到沈俊仁家,见着沈俊仁急忙说道。
“详细说来!”沈俊仁急忙问道。
沈俊和喝了口水说道:“神武军昨日击破了围困州城的流民,听说流民死伤惨重,然后便尾随流民。名为追击,实为驱赶。他们用流民为前军,每破一村镇,便将村内的粮食运回,还将村丁、流民一起编入军中。至昨日晚间,从州城至泾明所有村落均破。流民冒险涉泾水而过至北岸,向北塬而来。”
“有没有现在的情况?”李麰急切的问道。
沈俊和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据我估计就在这一两日,流民就会到我们这里!”
沈俊仁皱着眉在屋中踱步,“流民第一波冲击是最恐怖的,如果能挡住,流民大多会选择避开,前往他处。现在重点是神武军,不知会有多少兵力前来!”
“俊仁,神武军来不了!”沈福清淡定的漫步进入屋中,看了一眼沈俊和骂道:“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沈俊和被自己父亲责骂低下了头,一旁的沈俊仁上前说道:“八叔,不要责怪四哥,还是他带回来的消息。”
“为将者要有静气!就这么些毛贼就让你心浮气躁,能成什么大事?完事之后再找你算账!”沈福清还是不满意自家儿子的所为,但知道轻重缓急还是看向沈俊仁:“神武军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沈俊仁听到沈福清的话语,惊问道:“八叔如此笃定?”
“俊仁,你们未在行伍之中,不了解此中缘由。”沈福清坐下来缓缓言道,“这次神武军一日破流贼,又收纳如此之多的村丁,若不休整五七日,根本无力再战。”
沈福清见大家还不理解,便解释道:“军队作战获胜,缴获越多、收纳越多,则更需要长时间进行整备。一是可以将缴获后送,防止将来拖累行军作战;二是需要对被俘之人进行吸收,充入行伍,补充死伤之士。老兵还好,也只是稍加整备编组即可投入战斗,但要是新兵、尤其是这些之前还是庄稼汉的,更需要时间安顿,否则强行让这些人去战场,那是要发生营啸的。”
“所以,八叔才说神武军一时半会来不了?”沈俊仁闻言终于有喜悦的心情占领了高地,只要神武军这次不随着流民一起来,那他就还有机会。
沈福清说道:“没错!按照我的预估,擒获的流贼和村丁将在一部分神武军的押送下同缴获的物资一道送回州城,而后在编连扩军。而剩下的兵丁将就地休整,快则三日,慢则五日方可再行出发。所以我们现在要面临的只是流贼!”
“既然如此,八叔,庄子御敌之事便全权委托于你!包括我在内,全部听你号令!”沈俊仁说道:“诸位,下沈庄之安危系于众人之身,誓保家园!”
“誓保家园!”众人跟随齐声应道。
夜空,月明星疏,微风拂过,月影在星河中浮动。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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